“這家夥……到底打算把手裏的空單捏到什麽時候？”
    交易部門之間，有嚴格的防火牆。
    誰賺了多少、買了什麽、倉位多少，都是絕密。
    但在風險管理部，卻開了上帝視角。
    全公司所有交易員的操作，他們都一清二楚——職責所在，監控嘛。
    所以交易七部手裏捏著什麽王牌，他們門兒清。
    “我的天，都一個多禮拜了，居然還不平倉！真能扛啊！換我，隻翻一倍眼珠子就得紅了，早他媽清倉跑路了！”
    一個年輕的風控專員咂舌道，語氣裏滿是羨慕嫉妒。
    “所以人家能坐那個位置當大佬，你隻能在這兒瞅著屏幕流口水。”
    旁邊的同事吐槽：
    “那位蘇經理……我看哪，真不是一般人。在所有人都看漲的時候，他一個人逆勢反手做空，那魄力，不服不行！”
    沒錯，風險管理部現在最關注的，就是交易七部。
    從蘇皓當初石破天驚地逆勢做空開始，到大盤急轉直下，無數人血本無歸之後，他依然穩如泰山，死活不平倉……
    說實話，現在風險管理部這幫旁觀者，比交易七部的當事人還要緊張，每天看得小心髒撲通撲通的。
    “哎喲我去，看得我這心驚肉跳的……比看恐怖片還刺激。”
    “不過，短期內應該不會賣吧？你看這架勢……”
    “嗯，你看現在這股市，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一點反彈的意思都沒有，估計他還得再捂捂，想榨幹最後一滴油水。”
    本來是監督交易員別操作過頭的，結果風險管理部這幫家夥，一個個眼珠子都快粘在交易七部的交易窗口上了。
    一個個聚精會神，比看自家孩子期末考試成績還認真。
    “都不幹活了是吧？”
    忍無可忍的張巍主管一聲低吼，震得鍵盤上的灰都掉了三層。
    “沒看到其他部門的交易員都殺紅眼瞎幾把搞了嗎？
    再不止損，底褲都得虧沒了！我們得盯著點，別讓他們玩脫了！
    七部那邊反正跟入定了一樣，短時間動不了，都該幹嘛幹嘛去！
    把七部的窗口都給我關了！”
    “哦……”
    底下人蔫了吧唧地應著，心裏一萬個不情願，正準備含淚關掉這唯一的“辦公室連續劇”窗口……
    突然！
    “哎？哎哎？？”一個眼尖的小哥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又怎麽了？一驚一乍的！”張巍沒好氣地問。
    “主管！動了！動了動了！！”
    “什麽動了？”
    “七部！七部在出貨！全都在往外拋！！”
    “！？”
    張巍一個箭步，肥胖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驚人敏捷，幾乎是飛撲回自己的座位。
    等了這麽久的大戲終於開鑼，一秒鍾都不能錯過！
    必須前排圍觀！
    ***
    劈裏啪啦——！
    哢噠——！哢噠——！
    沉寂已久的交易七部辦公室，驟然被密集的鍵盤敲擊聲和鼠標點擊聲淹沒，仿佛沉睡的戰爭機器瞬間蘇醒。
    經理蘇皓突然下達的指令：全線清倉！
    讓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立刻投入到緊張的操作中。
    當然，他們不是新手，不會像愣頭青一樣把所有空單一股腦兒全砸向市場。
    真那麽幹，價格瞬間就能被自己砸穿，那不是傻子是什麽？
    他們手法嫻熟，將龐大的頭寸拆分成無數小單，分批次、有節奏地，小心翼翼地向市場拋售。
    確保在不引起恐慌的前提下，將利潤最大化地落袋為安。
    “不過……經理這操作，真沒問題嗎？”
    一個年輕交易員一邊飛快操作，一邊壓低聲音對旁邊的人嘀咕。
    “是啊，我看這行情，今天再挺一天，價格還能往下走不少呢……現在平倉，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旁邊的同事也附和道，臉上寫滿了不解和一絲惋惜。
    沒辦法，經理今天的指令異常堅決：全·部·清·倉！
    不是賣一半看看風向，不是留點底倉等反彈，是字麵意義上的，一個不留！
    市場明明還在跌啊，空單的價格明明還在漲啊，現在就收手，是不是太可惜了點？
    這種“我比經理懂”的想法剛冒頭……
    “嘶——”
    梁海源那帶著寒意的目光掃了過來。
    “我之前說過什麽？”
    梁海源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不大，但威懾力十足：
    “經理的決定，輪得到你質疑？執行命令！”
    “可、可是，您看這走勢圖，明明還在跌啊，怎麽看都不像是要反轉的樣子啊？”
    那個年輕交易員還是忍不住爭辯了一句，畢竟眼睜睜看著“可能”的利潤溜走，肉疼啊。
    “所以呢？你能做到經理那樣的收益率嗎？嗯？”
    梁海源挑眉反問：
    “在全世界都看多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敢逆著市場洪流，反手做空！這種操作，你行嗎？”
    “呃，我不行……”年輕交易員瞬間萎了。
    別說一個心髒了，就算給他安上八個鈦合金狗膽，他也玩不起這麽刺激的心跳遊戲。
    所以說，在他們這些凡夫俗子眼裏，蘇皓經理壓根就不是凡人。
    那是神仙！
    是妖孽！
    是行走的人民幣印鈔機！
    換做正常人，別說捂這麽久了，恐怕早就被巨大的心理壓力壓垮，在股市下跌前夜就屁滾尿流地割肉跑路了。
    哪還能等到現在，還能如此淡定地下達清倉指令？
    “說實話，經理的判斷，我也不是每次都能看懂。”
    梁海源頓了頓，也坦誠道：
    “但人家的視野跟咱們壓根就不在一個維度。咱們隻能看到眼前一米，人家看的可能是大氣層外。”
    傳說中，真正的投資大佬，眼光毒辣，能穿透K線圖的迷霧，看到未來的走勢。
    不過嘛，這行當混久了，大家心裏都有一個不方便明說的“潛規則”：
    甭管那些大佬們吹得天花亂墜什麽“眼光”、“格局”、“價值投資”。
    很多時候，最後多半還是得看老天爺賞不賞臉——說白了，就是運氣。
    “但咱們經理，他那操作，像是靠運氣嗎？”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才是最讓人感到脊背發涼的地方。
    蘇皓經理的每一次決策，都不像是賭徒式的拍腦袋下注，更像是一種……
    凡人無法理解、無法窺探的，基於某種神秘算法或者未來視角的精準打擊。
    那感覺，就像是他開了掛，能提前看到標準答案。
    “呼……不過總算是鬆了口氣。之前一直捏著這空單，心髒天天跟坐過山車似的，都快得心髒病了。”
    一人長舒一口氣。
    “是啊！我這輩子都沒見過賺這麽多錢的！這才一個禮拜啊！一個禮拜！！”
    另一人看著賬戶裏那天文數字般的盈利，激動得臉都紅了。
    要知道，在交易這臥虎藏龍、內卷嚴重的行當，一個月平均收益能有5%就算是優秀交易員了。
    一天能穩定搞到1%的收益，那就能被尊稱一聲“王牌”交易員，走路都帶風。
    可現在看看屏幕上的數字……從最初的五千萬啟動資金，滾雪球般變成了……
    “……隻能用‘神跡’來形容了。”
    除了這個詞，他們實在想不出更合適的形容詞。
    “都把數據匯總一下，我親自去給經理匯報！”
    梁海源意氣風發地一揮手。
    “是！”
    梁海源接過大家用顫抖雙手整理好的戰報，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雲彩，哼著小曲兒朝著經理辦公室走去。
    匯報工作，啥時候變得這麽讓人心情愉悅、走路帶風過？
    這輩子頭一遭！
    蘇皓瞅著遞數據報告的梁海源，那老哥笑得見牙不見眼，臉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蒼蠅了。
    蘇皓心裏納悶：他以前有這麽愛笑嗎？好像一直都是張苦瓜臉來著？
    “融券那邊稍微有點可惜，”梁海源開始匯報，語氣裏帶著一絲凡爾賽式的遺憾：
    “您也知道，融券收益基本也就跟著大盤走，沒啥超額收益。但是！！”
    梁海源話鋒一轉，語氣激昂起來：
    “咱們做空的期貨，還有買的那些看跌期權，簡直炸了！核彈級別的爆炸！”
    他們買的那些看跌期權，價格最高的時候，瘋狂飆到了驚人的20倍！
    然後就在那個針尖般的頂點，被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精準地、全部地、一個不留地清倉了。
    毫不誇張地說，這次能賺得盆滿缽滿，利潤的大頭，基本都是從這堆期權裏榨出來的。
    把期貨、融券、期權這些七七八八的收益全部回收，清點完畢，歸攏到一處之後，最終的結果就是——
    “足足2.5億！經理！”
    梁海源的聲音都在發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音，像是親口報出了一個神話數字。
    “我幹交易這麽多年，也就碰到過一次，一個月賺了30%的，當時都覺得是祖墳冒青煙、光宗耀祖了。”
    梁海源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一下激動的心情：
    “可這……這500%的收益率……我勒個去！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麽離譜的事！”
    蘇皓自己心裏也犯嘀咕。
    當初公司董事長拍板，批下來那五千萬本金的時候，他心裏的小目標其實挺卑微的：
    別虧本就行，能不賠不賺地混過去就是勝利，要是能僥幸賺個一倍……
    他都覺得可以燒高香、開香檳慶祝了。
    現在這……
    直接翻了五倍？
    從五千萬變成了2.5億？
    這感覺，就像你出門買彩票，想著中個五塊錢就不錯了。
    結果一兌獎，發現自己中了五千萬……
    太他媽不真實了。
    “好的，辛苦了。”蘇皓定了定神，對梁海源點了點頭。
    “哎喲您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就是個跑腿傳話的，完全是照著您的指示敲鍵盤而已。”
    梁海源受寵若驚，腰彎得更低了：
    “真正運籌帷幄、殫精竭慮的是您！應該是我謝謝您才對！謝謝經理帶我們飛！那啥，您要是有什麽吩咐，隨時叫我！”
    梁海源點頭哈腰，臉上洋溢著“跟著大佬有肉吃”的幸福光芒，心滿意足地退了出去。
    辦公室裏隻剩下蘇皓一個人。
    他有點懵地看著電腦屏幕上那長得嚇人的一串零。
    用五千萬本金做交易，這事兒本來就夠魔幻現實主義了，現在這筆錢滾雪球一樣滾成了2.5億……
    ‘話說回來，按照公司的規矩，經理級別的，好像能拿利潤的30%作為獎金……’
    而且，如果業績衝到了全公司第一，好像還有額外的超級大紅包……
    ‘臥槽，那……那得是多少錢？’
    他想了想，感覺大腦有點宕機。
    上個月工資卡裏突然多出來的那一百萬，他到現在還沒完全消化掉這個事實，總感覺像是銀行係統出錯了。
    現在，一筆遠超於此的、足以讓他直接原地躺平享受人生的巨款，正在向他熱情招手……
    這誰頂得住啊？
    ‘不過……剛才……是不是真的應該再等等？再多扛一會兒？’
    唉，果然，人類的貪婪是沒有止境的。
    剛賺了個盆滿缽滿，他這心裏就開始琢磨：
    要是剛才再多扛那麽一小會兒，是不是還能撈更多？畢竟……
    ‘光看那些技術指標，還有市場情緒，現在怎麽也不像是賣出的最佳時機啊……’
    雖然他也在利用一切空閑時間，瘋狂惡補各種金融知識，努力提升自己的專業素養。
    但憑他目前這點半吊子的水平，也能模模糊糊地感覺到：
    市場似乎還有進一步下跌的空間，他的那些看跌期權，好像還能再漲漲……
    他趕緊猛地搖了搖頭，強行把那點“要是當初再等一會就好了”的小心思給摁了下去，“啪”一聲把顯示器給關了。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錢已落袋。
    做人不能太貪心！
    見好就收！知足常樂！
    別瞎想了！已經賺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