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寂靜。
    如果說剛才的寂靜，是源於恐懼。
    那麽此刻的寂靜，則是純粹的、徹底的、難以置信的呆滯。
    金妮也愣住了。
    她看著麵前的納威，看著他那張因為緊張而漲紅的臉，和他那雙寫滿了真誠與勇氣的眼睛。
    她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有人，在這樣的時刻，走向她。
    而且，是納威。
    下意識地，她的目光，飄向了不遠處。
    飄向了那個還坐在扶手椅裏，一臉茫然的黑發男孩。
    哈利·波特。
    那一瞥，很輕，很快，快得像抓不住的金色飛賊。
    但哈利看見了。
    他看見了金妮眼中，那一瞬間閃過的、某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那是什麽？
    是詢問嗎？
    是期待嗎？
    還是……他看不懂的、最後的告別？
    他不知道。
    他隻是呆呆地坐在那裏，像個局外人。
    金妮的目光，很快就收了回來。
    那絲複雜的情緒，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重新看向納威。
    然後，她臉上那層因憤怒而結成的冰霜，緩緩融化了。
    一抹真誠的、溫暖的、不帶絲毫雜質的微笑，在她嘴角綻放開來。
    那笑容，明亮得，讓壁爐的火焰都黯然失色。
    “好啊，納威。”
    她的聲音，幹脆，利落，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我的榮幸。”
    說完，她對著納威，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再也沒有看任何人一眼。
    她轉過身，抱著那本厚厚的書，走上了通往女生宿舍的樓梯。
    嗒，嗒，嗒。
    那清晰的腳步聲，宣告著這場鬧劇的終結。
    也宣告著，某個舊時代的落幕。
    哈利呆坐在原地，感覺自己的大腦，變成了一團被魔鬼網纏住的漿糊。
    發生了什麽？
    他努力地，試圖理清這短短幾分鍾內發生的一切。
    赫敏哭了。
    羅恩像個瘋子一樣，咆哮著，跑了。
    金妮……
    那個他印象中，一見到自己就臉紅，說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女孩……
    剛才，她像個女王一樣，用幾句話，就鎮壓了整個格蘭芬多。
    然後，她答應了納威的舞會邀請。
    哈利的世界觀，在一瞬間，崩塌了，碎得比被巨怪的棍子砸過的盥洗室還要徹底。
    他一直以為，他很了解他的朋友們。
    他以為，羅恩永遠是那個會陪他一起闖禍、一起抱怨的忠實夥伴。
    他以為，赫敏永遠是那個無所不知、有點愛說教，但總會在關鍵時刻幫助他們的萬事通。
    他以為，金妮永遠是那個害羞的、崇拜地看著他的、韋斯萊家最小的妹妹。
    什麽時候開始變得。
    成為赫敏的跟班小秘書的時候？
    羅恩的嫉妒，醜陋得讓他感到陌生。
    赫敏的眼淚，滾燙得讓他感到心驚。
    而金妮……
    金妮展現出的那種冷靜、果決，和那份刺穿一切虛偽的鋒芒，讓他感到了一種……心悸。
    一種他從未有過的，陌生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在站台上睡著了的旅客。
    一覺醒來，發現他熟悉的那趟列車，早已開走。
    而他的朋友們，都已經登上了各自不同的、駛向未知方向的列車。
    隻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了這個變得麵目全非的、舊世界的站台上。
    他失去了秋·張。
    但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意識到。
    他失去的，或許遠不止一個有好感的女孩。
    他正在失去的，是他曾經無比熟悉的，整個世界。
    第二天，大禮堂的早餐時間。
    格蘭芬多長桌上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粘稠的尷尬。
    赫敏沒有出現。
    那個屬於她的位置空著，像一顆被拔掉的牙齒，留下一處無法忽視的缺口。
    羅恩坐在長桌的最末端，離所有人遠遠的，像一座被流放的孤島。
    他陰沉著臉，用叉子狠狠地戳著盤子裏的煎蛋，那力道，仿佛盤子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哈利坐在人群中間，卻感覺自己比羅恩還要孤獨。
    昨晚發生的一切，像一團亂麻，堵在他的胸口。
    他看著那個空著的位置，又看看那個滿身戾氣的羅恩，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從骨頭縫裏滲了出來。
    就在這時，兩道歡快的身影，像兩顆橙色的炮彈，打破了這片凝重的氣氛。
    弗雷德和喬治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他們無視了羅恩的方向，徑直坐到了金妮的兩側，一人占據一邊。
    “早上好啊，我們英勇的妹妹。”
    弗雷德誇張地對著金妮行了一個屈膝禮。
    “昨晚那場演講。”喬治接上，臉上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欣賞，“我們聽說了。”
    弗雷德遺憾的說道：“很遺憾我們不在現場！”
    喬治：“實在是太精彩了，格蘭芬多建院以來最棒的就職演說。”
    金妮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微笑。
    “別鬧了。”
    “不，我們是認真的。”
    弗雷德突然跳上了長凳，居高臨下地環視著整個格蘭芬多的長桌。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拍賣師般的洪亮嗓音喊道。
    “請注意！請注意！”
    喬治也跟著跳了上去，與他並肩而立。
    “一則來自霍格沃茨的黑白無常的官方聲明！”
    長桌上，離他們最近的西莫·斐尼甘一臉困惑。
    “什麽玩意兒？黑白什麽？”
    “黑白無常，”弗雷德得意地解釋道。
    “福爾摩斯教授那裏聽來的東方神話，專門懲罰壞蛋的使者，聽起來是不是酷斃了？”
    “即刻起！”喬治立刻把話題拉了回來。
    “我們的妹妹，金妮·韋斯萊小姐！”弗雷德高聲宣布。
    “以及，我們卡戎偵探社偉大的副社長，家養小精靈權益保護協會的創始人，黑白無常的優質合作夥伴——赫敏·格蘭傑小姐！”喬治補充道。
    “現在是霍格沃茨黑白無常的——”兩人異口同聲，拖長了語調。
    “——重點保護對象！”
    弗雷德的臉上，露出了惡作劇得逞的經典笑容。
    “誰要是敢找她們的麻煩，”他頓了頓，補充道，“就得先問過我，黑無常。”
    “憑什麽你是黑無常？”喬治立刻表示反對，“黑無常聽上去就更厲害，應該是我才對！你當那個白的！”
    “我比你高，”弗雷德理直氣壯，“氣勢上更符合黑無常的設定。”
    “胡說，黑無常顯然是更英俊的那個，所以是我！”
    整個格蘭芬多長桌的學生，都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為這個一模一樣的人新頭銜爭論不休。
    李·喬丹立刻抓住了笑點，大聲喊道。
    “黑無常？教務處的布萊克主任同意你們用這個頭銜了嗎？”
    格蘭芬多長桌上爆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
    迪安·托馬斯也跟著起哄：“還是說，哦，你們想當哈利的教父？哈哈！”
    就連一直情緒低落的哈利，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笑聲，讓他胸口的鬱結之氣，都舒緩了些許。
    然而，這笑聲，卻被一個身影的行動，瞬間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