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幫他盛湯，瓷勺磕在湯碗邊緣，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的手很穩，但湯汁表麵漾起的細微波紋出賣了她：“...嚴重嗎？”
    “現在全網都以為她是為我自殺。”他冷笑了一聲，“倒是幫真凶打了掩護。”
    時歡拉開椅子也坐了下來，將湯碗推到他麵前：“先喝點湯，待會要涼了。”
    霍驍舀了一勺，喝了兩口，眉毛微挑：“你做的？”
    時歡搖搖頭：“張媽煲的，你喜歡的話，我下次跟她學。”
    霍驍彎唇笑了笑，問她：“那哪個是你做的？”
    時歡拿起筷子，在糖醋排骨和酒香草頭的盤子邊緣敲了敲：“呐，這兩個。”
    霍驍放下手中的湯碗，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裏。
    時歡盯著他，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誇獎孩子。
    他咬了一口，嘴裏咀嚼的動作很慢，一塊排骨吃完了也沒有說話。
    時歡的表情慢慢的淡了下來，小聲的問：“不好吃嗎？”
    霍驍笑了笑，又夾起了第二塊排骨放進了嘴裏。
    時歡知道他剛剛是故意逗弄她，故意撅起了嘴巴，將那盤排骨拽到自己麵前，“你別吃了。”
    霍驍笑出聲，眼尾擠出幾道愉悅的細紋。
    他伸長手臂把盤子搶回來，連夾三塊堆在米飯上：“某些人原來連句點評都等不及。”
    時歡隔著餐桌去捂他的嘴，卻被他趁機喂進一塊排骨。
    酸甜的醬香在舌尖炸開。
    時歡睡得淺，半夢半醒間，耳邊傳來低沉的震動聲。
    她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往身旁的熱源靠了靠，可下一秒，床墊微陷，霍驍已經坐起身下床。
    “嗯。”他接起電話，嗓音低啞，帶著未散的睡意。
    時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透過半闔的視線，看見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而冷峻。
    窗外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卻照不清他的表情。
    “知道了。”他簡短地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時歡翻了個身，裝作仍在熟睡。
    她聽見衣櫃門輕輕拉開的聲音，布料摩擦的窸窣聲，皮帶扣的金屬輕響。
    然後，腳步聲漸遠，房門被輕輕帶上。
    幾秒後，樓下傳來引擎啟動的轟鳴。
    她睜開眼，摸過床頭的手機，淩晨317。
    能在這個時間點把他叫走的，除了躺在病床上的薛慕晴，還能有誰？
    時歡坐起身，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角。
    窗外，車燈的光亮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夜色裏。
    她躺回去，盯著天花板發呆。
    她不該在意的。
    可是，一切會回到原點嗎？
    醫院的走廊冰冷而漫長，刺鼻的消毒水味混著隱約的血腥氣。
    霍驍趕到時，搶救室的燈還亮著。
    薛汾扶著應宛如坐在長椅上，她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眼睛紅腫。
    薛鴻遠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目光沉沉地盯著搶救室的門。
    不遠處，莫今周靠在牆邊，閉著眼，臉色也不是很好。
    “霍總。”薛鴻遠見他來了，上前兩步，嗓音沙啞。
    霍驍點頭，沒多說什麽，隻是看向搶救室的方向。
    半小時後，門終於開了。
    醫生推著病床出來，薛慕晴安靜地躺著，臉色慘白，氧氣麵罩下的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起伏。
    應宛如幾乎是撲過去的，顫抖的手撫上女兒的臉，眼淚砸在雪白的被單上。
    “慕晴……慕晴……”她的聲音支離破碎，像是怕驚擾一場易碎的夢。
    莫今周快步走過來，目光死死鎖在薛慕晴的臉上。
    霍驍沒急著跟上去，而是轉向醫生：“情況怎麽樣？”
    醫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毒素代謝比預期慢，目前心髒功能受到一定影響，但還在可控範圍內。”
    “心髒？”霍驍的聲音驟然冷了幾分。
    “是藥物引起的暫時性心肌抑製，等毒素排幹淨，會有所好轉。”醫生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她的心髒本身也不是完全健康的狀態，以後需要長期觀察。”
    霍驍的瞳孔微縮，下頜線繃緊：“她的心髒必須沒事。”
    醫生愣了一下，“霍先生，我們會盡力，但……”
    霍驍打斷他，嗓音低沉而冷硬，“無論用什麽方法，必須確保她的心髒安全的在她體內。”
    醫生遲疑片刻，最終點頭：“我明白。”
    走廊拐角處，莫今周的身影微微一頓。
    他原本是出來打算問問醫生薛慕晴的病情的，卻恰好聽見了最後一句。
    他的眼神暗了一瞬，隨即又恢複如常。
    若無其事地轉身，重新走向病房，仿佛什麽都沒聽見。
    窗外的天色漸漸泛白，灰藍色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滲進來，像一層薄薄的霧，籠罩著空蕩的臥室。
    時歡睜著眼，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呼吸間還能嗅到他留下的淡淡雪鬆氣息。
    可這氣息也在一點點變淡，就像她心裏那點微弱的希望一樣，正在被現實一點點蠶食。
    他會回到薛慕晴身邊嗎？
    這個念頭像一根刺，狠狠紮進她的心髒。
    她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
    畢竟上一世，霍驍和薛慕晴結婚了。
    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鏡頭前他們十指相扣，笑容甜蜜。
    所有人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她自己都信了。
    可現在呢？
    薛慕晴中毒，霍驍半夜離開，甚至沒給她留個言。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靜，足夠理智，可當現實擺在眼前時，她才發現——
    她害怕。
    害怕一切回到原點。
    害怕自己重活一世，依舊隻是一個可以被隨意丟棄的配角。
    ......
    天徹底亮了。
    時歡坐起身，赤腳踩在地板上，冰涼的溫度從腳底蔓延上來，讓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晨光刺眼，她眯了眯眼，忽然覺得可笑。
    她到底在期待什麽？
    霍驍從來就不是她的。
    從來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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