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花園裏。
    初夏的陽光透過梧桐葉，落在了地上。
    時歡坐在長椅上，指尖反複劃拉著手機通訊錄，停在“霍驍”的名字上。
    他是她的老板。
    於公，她該去探望。
    更何況，他前不久剛救過她。
    於私，她更該去。
    可上次見麵時，他說的那些話還曆曆在目......
    她攥緊手機，抬頭望向住院部vip病房的窗口。
    陽光在玻璃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讓人看不清裏麵的情形。
    一隻麻雀落在她腳邊，啄食著地上的麵包屑。
    時歡看著它撲棱棱飛走，突然想起某個雨夜。
    霍驍撐著雨傘來學校接她下課，肩頭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他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裏，溫熱的掌心貼在她後背，傘麵嚴嚴實實地傾向她這邊。
    他問她冷嗎。
    她搖頭，卻被他摟得更緊。
    雨水的潮濕混著他身上淡淡的雪鬆氣息，將她整個人包裹。
    那時的霍驍，眼裏有藏不住的溫柔。
    那時的他們......
    時歡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vip病區走廊出奇的安靜。
    護士台那邊，幾個小護士頻頻投來好奇的目光，伴隨著竊竊私語落在她的身上。
    站在1802病房門口，她的指尖懸在門板前，遲疑了片刻。
    “咚咚。”
    指節叩在門板上的聲響讓時歡自己都嚇了一跳。
    沒有回應。
    時歡的掌心沁出薄汗。
    她正要再次敲門，門鎖突然“哢噠”一聲輕響。
    門開了半掌寬的縫隙，昏暗的病房裏飄來淡淡的消毒水味。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門邊，腕上還纏著留置針的膠布。
    “方平，我說過不要......”
    霍驍的聲音戛然而止。
    隔著門縫，時歡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那裏麵的震驚一閃而過。
    “霍總。”時歡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我來探望你。”
    霍驍蒼白的唇微微上揚。
    他穿著寬鬆的病號服，領口處露出繃帶的邊緣，額頭上依舊纏繞著繃帶。
    霍驍側身讓她進來，動作牽動了肩膀的傷，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卻很快舒展開。
    “坐。”他指了指窗邊的沙發，聲音比平時低啞。
    病房裏很安靜。
    時歡將剛剛買來的果籃放在桌子上，目光掃過他的床頭櫃。
    上麵擺放著幾種藥盒。
    霍驍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動聲色地將藥都塞進抽屜裏。
    “傷……好些了嗎？”時歡輕聲問。
    霍驍靠在床頭，看著她，目光深沉：“你關心？”
    這句話問得直接，時歡指尖微微蜷縮。
    “當然。”她抬頭直視他。
    霍驍輕笑了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伸手去夠水杯，時歡下意識起身幫忙，兩人的手指在杯壁上一觸即分。
    那一瞬的溫度讓霍驍心頭微顫。
    他看著她迅速縮回的手，自嘲的笑了笑。
    “怎麽受傷的？”時歡輕聲問。
    霍驍沒有跟她說實話，不想讓她擔心。
    他隨便編了個理由：“回酒店的路上，遇到兩幫人鬧事，被牽連了。”
    時歡知道他撒謊。
    她盯著他病號服下的繃帶，沒有拆穿。
    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
    “能幫我削個蘋果嗎？”霍驍突然開口。
    時歡點頭，起身在病房裏轉了一圈，卻沒找到水果刀。
    她有些尷尬地站住：“要麽我下去買一個？”
    霍驍搖頭：“算了，下次再吃。”
    時歡抿了抿唇，轉身離開。
    霍驍以為她走了，目光落在緊閉的門上，喉結微微滾動。
    幾分鍾後，門被輕輕推開。
    時歡舉著一把水果刀晃了晃：“跟護士小姐姐借的。”
    她嘴角揚起一抹笑，眼睛彎成月牙。
    霍驍怔住了。
    他不記得多久沒見過她這樣的笑容。
    毫無防備，明亮得像是能驅散所有陰霾。
    分開後的幾次見麵，她對他笑過，但那都是禮貌的、疏離的，甚至帶著防備的。
    時歡沒注意到他的失神，從果籃裏挑了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低頭認真地削起來。
    “我昨天遇見方特助了。”她指尖靈巧地轉動蘋果，“他跟你說了吧？”
    “嗯。”霍驍聲音有些啞，怕她沒聽清，又補充道，“他說了。”
    蘋果皮連成長長的一條，垂落在垃圾桶裏。
    時歡沒抬頭，狀似隨意地問：“這段時間，沒有人陪你嗎？”
    “方平會過來。”
    時歡皺了皺眉，沒接話。
    霍驍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變化：“怎麽了？”
    “方特助真厲害。”她輕聲說。
    霍驍眉頭瞬間擰緊。
    她從沒在他麵前誇過別的男人。
    即使是陸沉，她也隻是淡淡帶過。
    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來，霍驍盯著她低垂的睫毛：“他哪裏厲害？”
    時歡終於削完蘋果，遞給他，“他工作能力那麽強，”絲毫沒察覺他情緒的變化：“還能把你照顧得這麽好。”
    霍驍沒接。
    蘋果懸在半空，時歡愣了一下。
    忽然想起之前在景園，她把蘋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狀，他樂了半天，還拍照發了朋友圈。
    時歡看著手中圓滾滾的蘋果，想著他們這種人，大概沒有拿著整個蘋果啃的習慣。
    她收回手，默默把蘋果切成小塊，整齊地碼在瓷盤裏，推到病床旁的櫃子上。
    霍驍冷不丁開口：“方平再怎麽厲害也沒用。”
    “嗯？”
    “他有女朋友。”
    時歡一愣，反應過來後有些無語：“……我不是那個意思。”
    病房的門突然被敲響。
    不等回應，門就被推開。
    方平抱著一疊文件站在門口，在看見時歡的瞬間猛地刹住腳步。
    空氣凝固了一秒。
    “抱、抱歉。”
    方平尷尬地退後半步，“我不知道葉小姐在。”
    霍驍麵無表情：“進來。”
    方平硬著頭皮走進來，將文件放在床頭：“霍總，這些需要您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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