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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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榕榕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她覺得周景行這樣的人不該說這麽粗魯的話。
    但他真真切切地說了。
    天是灰的,雨天潮得發悶。
    擋風玻璃前的雨刷來回刮著,發出吱吱的聲音,把她前方的水霧暫時抹幹淨,又很快被新一層雨幕遮住。
    秋榕榕漸漸安靜下來。
    剛才那句話不是幻覺。
    他是在開玩笑嗎?
    那她應該如何回應?
    秋榕榕有點局促。
    她偷偷看周景行。
    周景行手扶著方向盤,專注地開車。
    他神色坦然。
    秋榕榕想不通,到最後索性裝聾作啞,假裝沒有聽見他說的最後一句玩笑話。
    到家之後。
    秋榕榕下車,豆大的雨珠砸下。
    “披著。”周景行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頭上。
    “那你呢?”
    “我不怕淋雨。”
    他真好,秋榕榕想。
    周景行拍了一下她的後背,她頂著他的衣服,快步跑進別墅裏。
    院子裏的蘭花被這場暴雨摧殘得七零八落。
    周景行淋了雨,雨水打濕他的黑發,順著白皙的臉頰流到尖尖的下巴處,再順著漂亮的鎖骨,滲進他的襯衫裏。
    他先去洗澡了。
    浴室裏傳來水聲。
    裏麵開了燈,客廳還是昏暗的。
    少年的側影映在毛玻璃上,影影綽綽。
    秋榕榕心亂如麻,她把濕衣服扔進洗衣機裏。
    換上幹淨的衣服後,秋榕榕給周淮安做了半鍋蓋澆飯。
    她已經成年,是周叔叔為她提供住宿和生活費,讓她在上大學的時候能夠專心讀書,不必為生計發愁。
    她當感恩,所以她願意承擔起照顧周淮遠的責任。
    周淮遠吃飯的樣子很埋汰。
    秋榕榕給他喂了幾次飯,他脾氣比之前好了些,沒有再向她亂扔髒東西。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電腦裏的遊戲吸引。
    秋榕榕用餘光瞟見電腦屏幕,紅紅白白,周淮遠操縱的像素小人吞噬著其他路人,然後膨脹。
    遊戲伴隨著血腥特效以及吃人時的咀嚼聲。
    周淮遠格外興奮,鼻腔處發出呼哧呼哧聲,臉頰上的肥肉因為咧嘴大笑而堆成了三四層。
    秋榕榕別開目光。
    屏幕裏的畫麵令她反胃。
    她逃離似的離開周淮遠的房間。
    屋外驚雷陣陣,暴雨如瀑,別墅黑漆漆,屋內的燈明明開了,光線卻那麽昏暗,僅僅能照亮燈下的一小片地方,其他的,全是陰影。
    秋榕榕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她被黑暗包圍,屋外的閃電乍亮,一陣一陣照亮她蒼白的臉。
    拖著麻袋的男人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反反複複想起麻袋裏露出來的那半隻浮腫的手。
    是半隻。
    從大拇指的指根切到小拇指的指根,手掌橫劈下,切口處光滑,可以猜到下刀的人幹脆利索。
    手已經有腐爛的跡象。
    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會輪到她嗎?
    秋榕榕不敢想。
    周景行洗完澡出來,他穿著寬鬆的黑色絲綢睡衣,頭發濕漉漉的,走到沙發後麵,俯下身。
    潮濕的水汽離秋榕榕的臉很近。
    “想什麽呢?”周景行的聲音沙沙的,滑過她的耳廓,順著耳洞撩撥過大腦,“還害怕呀,害怕就叫我,你叫我的名字,我就會出現保護你。”
    太近了。
    不是真的兄妹。
    名義上說收養,其實成年後也不存在建立收養關係。
    秋榕榕蔥白的手指攥著袖口,身體稍稍往旁邊偏一些,看向側後方的周景行,柔聲問道:“哥哥,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周景行胳膊撐著沙發靠背,向前探身,他的脖頸線條優美,性感的喉結突出來,上麵還有沒擦幹的水珠。
    將墜未墜。
    適合伸出舌尖舔掉。
    “你都叫哥哥了,哥哥當然什麽都幫你。”他雙眸溫柔繾綣,隻是長長的睫毛覆蓋下,擋住那一絲淡漠疏離。
    客廳的燈光暗,秋榕榕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聽見他願意幫忙,由衷感激:“我想哥哥幫我畫一幅凶手的肖像畫。”
    她努力在腦海中回憶凶手,想讓周景行幫她畫出凶手的樣子,交給警方,給心理醫生報仇。
    “好啊。”周景行看似要起身。
    顧懷薇也終於可以坐直一些。
    但他虛晃一下,突然伸出修長的手,指尖穿過她後腦勺的發絲,按住她,在秋榕榕震驚的目光中,快速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又迅速退開。
    又輕又快。
    快到秋榕榕剛剛感覺到額頭那點溫熱的觸感,就被客廳裏穿堂而過的涼風帶走。
    秋榕榕後知後覺,臉上的緋紅蔓延到耳朵根。
    “你……”她不知所措,低下頭喃喃細語,“太快了,不能不明不白的……”
    她的心在搖擺。
    周叔叔幫她交學費,讓她住進別墅裏,把她當做家人。
    最好的關係,應該止步於這一層。
    “來我房間,我給你畫畫。”周景行捉住她不知該放在何處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放在心口處。
    他不解釋剛才那個吻。
    隻是笑盈盈地看著她。
    “給你畫凶手,畫什麽都可以。”
    秋榕榕有點不敢進他的房間。
    雷雨天讓她心慌慌,他牽著她的手把她拉進來,然後把門關起來,反鎖住。
    “為什麽要鎖門呀?”秋榕榕覺得周景行對她很好,但他們之間的親近有點太快了。
    周景行自顧自地拿出鉛筆和素描紙。
    “先幹正事。”
    “好。”
    秋榕榕詳細地描述著印象裏拖著麻袋的男人。
    “他的皮膚很白,側臉的線條要更幹淨一些,眼尾自然下垂……但他內眼角微翹,將下垂的那一部分自然地抵消掉。”
    “黑色瞳孔比普通人大一點,顏色更深,但是沒有光……”
    “耳朵下方有一顆黑色的小痣。”
    秋榕榕斷斷續續地說著。
    周景行畫畫的時候很安靜。
    睡衣袖口被他隨意挽起,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骨節分明,手背上淺淺的血管隱約可見。
    他低著頭,鉛筆在素描紙上沙沙作響。
    “是這樣嗎?”周景行放下畫筆,將畫拿起。
    顧懷薇看著畫中人,臉色一寸一寸蒼白。
    太像了。
    是他妙手丹青,神乎其技。
    還是她描述得當。
    整個過程,他隻用橡皮擦出空白製造出光影的效果。
    沒出過一次錯。
    然後,完整的還原出,那人的相貌。
    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