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隻能等待了。"李瑾瑜說。伊希切爾命令衛兵在周圍站崗，防止裝置被好奇或惡意破壞。
    那一夜，李瑾瑜幾乎沒有合眼。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和伊希切爾提著油燈來到測試地點。衛兵們昏昏欲睡地站在崗位上，夜露打濕了他們的披肩。
    第一個裝置前，李瑾瑜屏住呼吸，舉起油燈。石板的表麵覆蓋著細密的水珠，它們匯聚成更大的水滴，順著傾斜的表麵滑入陶罐。他小心地取下陶罐，裏麵的水量讓他驚喜——足足有半杯之多。
    "伊希切爾，看！"他忍不住輕聲歡呼。
    一個接一個，他們檢查了所有裝置。每個陶罐中都收集到了數量可觀的水，有些甚至接近滿杯。伊希切爾的眼睛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她捧著一罐清水，像是捧著最珍貴的寶石。
    "這簡直是奇跡..."她低聲說，"沒有祭祀，沒有祈禱，水就這樣憑空出現了。"
    "不是憑空，是自然法則。"李瑾瑜糾正道，隨即想起什麽，趕緊補充，"是太陽神和雨神製定的法則，我們隻是發現了它。"
    晨光中，伊希切爾突然擁抱了他，她的身體溫暖而柔軟。"卡萊爾，你可能會拯救整個科潘。"
    李瑾瑜僵住了，不知如何回應這突如其來的親密。作為時間觀察者，他應該保持情感距離，但此刻，他發現自己無法抗拒這種人類最原始的連接方式。
    "我們...我們應該向祭司長報告這個好消息。"他最終說道，輕輕掙脫了擁抱。
    祭司長看到收集到的水後，立刻下令大規模生產這種裝置。接下來的兩周裏，數百名工匠和勞工日夜工作，在科潘城邦各處安裝露水收集器。李瑾瑜改進了設計，使用更大的石板和更高效的導流係統，使單台裝置的產水量提高了一倍。
    觀察進度穩步上升到了55，但李瑾瑜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每次他提出改進建議時，青銅神樹的虛影就會在他視野中閃現，鳳鳥的眼睛會變成警告的紅色。係統日誌中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異常記錄，顯示"時空連續性出現微小波動"。
    與此同時，難民開始陸續抵達科潘。他們衣衫襤褸，麵容憔悴，講述著蒂卡爾城內可怕的暴行和饑荒。祭司長下令開放城邦邊緣的幾座廢棄神廟作為臨時收容所，但糧食配給一減再減。
    第十七天清晨，李瑾瑜正在檢查新安裝的一批收集器，突然聽到城門口傳來騷動。他趕過去，看到一群衛兵攔住了幾十個難民，其中有老人、婦女和瘦得皮包骨的孩子。
    "讓他們進來！"李瑾瑜命令道。
    衛兵猶豫了一下："查克祭司說..."
    "我說讓他們進來。"李瑾瑜提高聲音，額頭上的祭司印記在陽光下格外顯眼，"帶他們去西區神廟，分發水和食物。"
    衛兵們不情願地讓開了路。難民們跪倒在地，向李瑾瑜行禮，口中喃喃感謝。一個瘦小的女孩抬頭看他，那雙大眼睛裏盛滿了超越年齡的痛苦和堅韌。李瑾瑜的心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這個女孩可能和他在現代見過的瑪雅後裔有著直接的血緣關係。
    "係統，記錄這個時刻。"他輕聲說，"不是作為數據，而是...作為記憶。"
    當天下午，李瑾瑜被召到主神廟。一進門，他就感受到了壓抑的氣氛。祭司長端坐在玉椅上，查克站在他身旁，臉上帶著勝利的表情。伊希切爾跪在一旁，臉色蒼白。
    "卡萊爾，"祭司長開門見山，"你擅自命令衛兵放難民進城？"
    李瑾瑜看了一眼伊希切爾，明白了怎麽回事。"是的，那些人中有婦女和兒童，他們快要餓死了。"
    "查克報告說，你還在教難民製作露水收集器？"祭司長的聲音變得更冷。
    "隻是基本的生存技能..."李瑾瑜辯解道。
    "夠了！"祭司長突然拍案而起，"你越界了，卡萊爾。露水收集器是科潘的機密，是我們的優勢！如果每個城邦都掌握了這項技術..."
    "那麽更多人就能活下來！"李瑾瑜忍不住反駁，"祭司長，幹旱影響的是整個瑪雅地區，不是一個城邦！我們需要合作，而不是封鎖！"
    神廟內一片死寂。李瑾瑜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公開頂撞上級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祭司長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恢複了威嚴："卡萊爾，你被暫停祭司職責，禁足於聖井旁的冥想室，直到下次新月祭祀。你的項目由查克接管。"
    李瑾瑜張口想要抗議，但伊希切爾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他低下頭："遵命，祭司長。"
    兩名衛兵押送他前往聖井旁的小石室。那是一間沒有窗戶的陰暗房間，隻有一盞小油燈提供照明，通常用於祭司冥想或短期禁閉。
    當石門在身後關閉時，李瑾瑜終於允許自己發泄情緒。他一拳打在牆上，疼痛從指關節蔓延至整條手臂。"愚蠢！"他咒罵自己，"太衝動了！"
    係統的藍色方框自動彈出，顯示著當前狀況評估：政治地位下降，項目控製權喪失，觀察進度停滯在58...但最讓李瑾瑜擔憂的是最後一條記錄：時空連續性波動加劇，原因未知。
    他盤腿坐在地上，試圖理清思緒。禁閉意味著他將無法繼續指導露水收集器的推廣，也無法幫助越來越多的難民。查克很可能會限製裝置的生產，甚至停止向平民分發收集到的水。
    "係統，模擬未來三十天的發展軌跡。"他命令道。
    藍色數據流在黑暗中展開，形成幾條可能的路徑。在最可能的場景中，幹旱持續加劇，難民潮擴大，科潘內部資源爭奪引發暴力衝突，最終導致城邦秩序崩潰...時間線與瑪雅文明衰亡的曆史記錄高度吻合。
    李瑾瑜握緊了拳頭。他必須做些什麽，但作為被禁閉的祭司，他能做的極其有限。除非...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他腦海中。青銅神樹對他的限製是防止直接改變曆史，但如果他通過瑪雅人自己的文化框架間接施加影響呢？比如，製造一個"神諭"？
    夜深人靜時，李瑾瑜啟動了係統的全息投影功能。一道微弱的藍光從他的手環射出，在石室牆上形成一個模糊的影像——那是雨神恰克的形象，基於瑪雅壁畫中的數據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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