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瑜的係統快速比對曆史數據：華沙猶太區確實存在抵抗組織，但規模和能力應該遠不及蕾切爾描述的這樣完善。這種組織程度更像是得到了外部支援...或者未來知識。
    "你們是怎麽做到的？"他試探性地問。
    蕾切爾神秘地笑了笑："有個...…特別的人幫助我們。一個自稱"守望者"的人。他教我們如何製造簡易武器，如何建立秘密通訊網絡，甚至預測了納粹的每一次大規模圍捕。"
    李瑾瑜的血液幾乎凝固。"守望者"——這絕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稱呼，更像是未來時間觀察者的變體。難道真有其他觀察者違規介入這段曆史？
    "我能見見他嗎？這個…“守望者”？"
    蕾切爾搖搖頭："他的行蹤不定。但他說過會帶來更多"來自未來的知識"..."她突然捂住嘴，仿佛說了不該說的話。
    來自未來的知識。這已經足夠確鑿了。李瑾瑜的任務目標就在眼前——查明並評估這個時間幹預者的影響。但麵對蕾切爾期待的眼神，他不知如何開口告訴她，她所敬佩的"守望者"可能正在扭曲曆史，帶來無法預知的後果。
    "蕾切爾，"他輕聲問，"如果...…如果有人告訴你，你們的抵抗終將失敗，幾乎所有猶太人都會被殺害，你會怎麽做？"
    出乎意料的是，蕾切爾沒有表現出震驚或絕望。她平靜地從書堆中抽出一本筆記本，翻開其中一頁："守望者也說過類似的話。看，這是他留下的。"
    頁麵上是一幅精細繪製的圖表，顯示著人口曲線和曆史事件時間線——華沙猶太區的毀滅，起義的失敗，納粹的最終潰敗...…直到1948年以色列國的建立。
    "他說，我們的犧牲不會被遺忘。"蕾切爾的手指輕輕撫過圖表，"就像沙漠中的種子，看似死亡，卻孕育著未來的生命。"
    李瑾瑜震驚地看著圖表。這絕非1943年應有的知識水平！精準的人口統計預測，對戰後政治格局的把握...…這個"守望者"顯然來自未來，而且極有可能與觀察者組織有關。但誰會有這樣的權限和動機？
    "係統，記錄這一發現，並嚐試匹配"守望者"的身份特征。"他在心中命令。
    係統沒有回應。
    "係統？"李瑾瑜再次嚐試。
    一陣刺耳的雜音在他腦海中響起，隨後是斷斷續續的電子音："連...接不穩定...時空幹擾...強烈..."
    蕾切爾關切地看著他："雅各布？你臉色很差。"
    "隻是...有點冷。"李瑾瑜勉強笑笑，"這個"守望者"，他還教了你們什麽？"
    蕾切爾從爐子下拿出一個金屬盒："這個。他說這叫"莫洛托夫雞尾酒"的改良版，燃燒效果更好。"她打開盒子，裏麵是幾個裝滿液體的瓶子，但引信係統明顯比曆史上應有的設計先進許多。
    李瑾瑜的係統突然短暫恢複："檢測到超前科技！危險等級：高！這種武器原型在1945年才出現！曆史偏離度已達7並持續上升！"
    7！這已經遠超瑪雅任務造成的波動。按照觀察者守則，他應該立即采取行動了。但具體該怎麽做？"守望者"的身份仍然是個謎，而直接幹預可能引發更嚴重的時空悖論。
    "蕾切爾，你們計劃用這些做什麽？"
    "起義。"她的眼中燃起火焰，"納粹準備徹底清算猶太區，我們決定戰鬥到底。守望者說原本曆史上我們隻有手槍和少量步槍，但現在..."她拍了拍金屬盒，"我們能造成真正的打擊。"
    李瑾瑜的心跳加速。華沙猶太區起義在曆史上確實發生過，但以慘敗告終。如果抵抗組織獲得了超前武器...結果會如何？這可能會改變整個二戰猶太抵抗運動的曆史評價，甚至影響以色列建國後的民族精神構建。
    "什麽時候開始？"
    "不確定。守望者說他會給出信號。"蕾切爾突然抓住李瑾瑜的手，"你會加入我們嗎，雅各布？我知道你剛來，但我們需要每一個能戰鬥的人。"
    李瑾瑜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蕾切爾的手指纖細卻有力，指節處有長期勞動的繭子。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伊希切爾的身影與蕾切爾重疊——兩個不同時代的女子，同樣的堅韌，同樣的不屈。
    "我會...盡我所能。"他最終說道。
    那晚，當蕾切爾睡去後，李瑾瑜悄悄離開地下室，試圖尋找更穩定的係統連接。華沙冬夜的寒風如刀割般鋒利，街道上偶爾傳來巡邏隊的腳步聲和犬吠。
    "係統，狀態報告。"他躲在一處廢墟後低聲命令。
    這次回應稍微清晰了些："連接...不穩定...檢測到強烈幹擾源...疑似非法時間設備...建議追蹤..."
    一幅模糊的全息地圖在李瑾瑜視野中展開，顯示出一個閃爍的紅點——幹擾源位於猶太區中心地帶，離他大約80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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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航路線。"
    穿過迷宮般的街巷和下水道，李瑾瑜最終來到一棟看似普通的四層公寓樓前。根據係統指示，幹擾源就在樓內。令他驚訝的是，樓前有兩個年輕猶太人持槍警戒——這在曆史上極不尋常，因為真實曆史中的猶太抵抗組織幾乎弄不到槍支。
    "站住！"一個守衛舉起手槍，"這裏是私人區域。"
    李瑾瑜舉起雙手："蕾切爾·羅森鮑姆讓我來的。關於"守望者"的事。"
    兩個守衛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點點頭："進去吧。三樓右手邊的門。"
    樓梯間黑暗而狹窄，散發著黴變和疾病的氣味。李瑾瑜摸黑上樓，來到指定的門前。門縫下透出一線微弱的藍光——那種冷色調的光源在1943年的華沙猶太區幾乎不存在。
    他輕輕敲門，用德語說道："時空觀察尋求平衡。"
    這是觀察者之間的識別暗語，如果"守望者"真是組織成員，應該會回應。
    門開了，但迎接他的不是預想中的回答，而是一把魯格手槍的槍口。
    "進來，別出聲。"持槍的男子低聲道。
    房間內的景象讓李瑾瑜瞠目結舌——牆上掛滿了未來風格的電子設備，中央桌子上是一個微型的時空信標裝置，正發出微弱的藍光。這絕對是觀察者級別的科技，但所有設備都經過粗糙改裝，像是被強行適配這個時代的電力條件。
    最令人震驚的是房間的主人——一個六十多歲的白人男性，灰白的頭發淩亂不堪，眼睛布滿血絲，卻閃爍著狂熱的的光芒。他穿著拚接的納粹軍官製服和猶太祈禱袍，這種矛盾的裝扮令人不寒而栗。
    "啊，又一個時空旅人！"男子用德語說道，聲音嘶啞而興奮，"我就知道他們會派你來。坐下，坐下！"
    李瑾瑜謹慎地坐在指定的椅子上，槍口始終沒有離開他的胸口。"你是誰？這些設備從哪裏來的？"
    "我是誰？"男子神經質地笑了笑，"我曾經是海因裏希·克勞斯，柏林大學物理學教授。然後是納粹黨衛軍上尉克勞斯。現在？我是守望者，猶太人的救世主！"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而你，你是來阻止我的，對嗎？那些冷血的觀察者終於注意到時間線上的小波動了？"
    李瑾瑜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個人知道觀察者組織！"你是...前觀察員？"
    "二十七年！我為那個該死的組織服務了二十七年！"克勞斯激動地揮舞著手槍，"記錄曆史，但從不幹預。看著無數悲劇發生卻袖手旁觀！直到他們派我觀察1942年的華沙..."他的聲音突然哽咽，"那些孩子，雅各布...那些被送上火車的孩子..."
    李瑾瑜的係統突然彈出一條信息："查詢完成：海因裏希·克勞斯，前三級觀察員，1998年在華沙任務中失蹤，推定死亡。"
    1998年？這個瘋子來自二十一世紀末！他在這個時空已經潛伏了超過五十年？
    "克勞斯先生，"李瑾瑜盡量保持聲音平穩，"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改變曆史會造成無法預料的後果—"
    "什麽後果？更多猶太人活下來的後果？"克勞斯冷笑道，"我已經在這裏五十年了，雅各布。五十年！我一點點地準備，建立"生命之線"網絡，選擇合適的領袖...知道嗎，蕾切爾的祖母是我救下的第一個孩子。"
    李瑾瑜的血液仿佛凝固。原來這不是短期的幹預，而是跨越數十年的係統性曆史篡改！難怪時空波動如此強烈。
    "係統，評估當前曆史偏離度。"他在心中命令。
    "當前偏離度：9...持續上升..."係統斷斷續續地回應，"危險閾值：15...超過後將引發不可逆時空裂變..."
    克勞斯似乎注意到了李瑾瑜的分神，槍口威脅性地向前一頂："別嚐試聯係你的上級，小子。我已經在這個時空建立了幹擾場，你的係統最多再工作幾小時就會完全失效。"他露出瘋狂的笑容，"然後你就能親眼見證新曆史的誕生了！"
    "什麽新曆史？"李瑾瑜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華沙猶太區起義成功的曆史！"克勞斯激動地說，"武裝起來的猶太人不僅會抵抗納粹，還將堅持到紅軍抵達！這將改變整個二戰猶太人的敘事，讓世界看到我們不是待宰的羔羊！"
    李瑾瑜的大腦飛速運轉。根據曆史數據，華沙猶太區起義雖然在道義上是勝利，但軍事上注定失敗——缺乏外援、武器不足、環境封閉...但如果一個有未來知識和技術的瘋子幹預了數十年...
    "你知道這會導致什麽嗎？"李瑾瑜試圖理性分析，"以色列建國可能提前，或者方式完全不同；戰後歐洲的猶太難民流向會改變；甚至冷戰格局—"
    "那又怎樣！"克勞斯咆哮道，"難道數百萬人死亡的曆史就更好嗎？觀察者守則的第一條是什麽？"不傷害"！但袖手旁觀看著大屠殺發生，這不是傷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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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悖論像刀子般刺入李瑾瑜的心髒。他想起瑪雅文明麵臨的滅絕，想起自己如何掙紮於觀察與幹預之間...但眼前的局麵要複雜千萬倍。
    "你不是上帝，克勞斯。"他輕聲說，"不能憑一己之見重塑曆史。"
    "那誰可以？"克勞斯突然平靜下來，聲音中帶著可怕的決心，"那些殺人者可以決定誰活誰死，而我們就隻能記錄？不，雅各布。這一次，猶太人將掌握自己的命運。"
    他打了個手勢，持槍的男子上前一步："帶他去隔離室。起義開始前不能讓他搗亂。"
    李瑾瑜被粗暴地帶到隔壁的小房間，門被重重鎖上。房間沒有窗戶，隻有一張椅子和一個桶。係統信號已經完全中斷，青銅神樹的虛影偶爾閃過，但模糊不清如同壞掉的電視畫麵。
    他必須想辦法逃出去，阻止克勞斯的瘋狂計劃。但更根本的問題是——克勞斯真的完全錯了嗎？觀察者的原則在如此極端的曆史悲劇麵前是否還成立？
    牆外傳來克勞斯調試設備的聲音，還有他哼唱的古老希伯來民謠。這個時空叛徒，瘋狂的救世主，在實施他策劃了半個世紀的計劃。而李瑾瑜，被困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裏，肩負著恢複曆史"正確"版本的任務，卻第一次對自己使命的正義性產生了動搖。
    遠處隱約傳來爆炸聲和槍響。起義提前開始了？還是納粹又一輪的圍捕？李瑾瑜無從得知。他隻能坐在黑暗中，等待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機會。
    突然，一個小小的聲音從通風管道傳來："雅各布？你在裏麵嗎？"
    蕾切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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