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兩個月，萬家倉隻缺過一節晚自習課。
    還是因為鹹菜變質了，他蹲在廁所裏站不起來。
    除此之外，萬家倉從未遲到過。他是寄宿生，幾乎是以教室為家的。
    焦韞心神不寧了。因為早讀結束，照樣不見人。
    焦韞想問問老湯，又閉上了嘴巴。
    她得牢記，自己是焦韞，一個高冷的班花。
    這位班花一直到高考結束，都沒和萬家倉搭過一句話。
    現在因為遲到，讓她主動關心，豈不是要上班級頭條？
    又一節課快要上完，焦韞真坐不住了。她身子亂扭，一會望望前門，一會轉臉看後門。
    同桌邱月搗搗焦韞，示意她看看老師的神色。
    老師放下試卷，瞪著焦韞：“如果誰想上廁所，舉手就行，不用憋著亂扭。”
    焦韞隻好收攏了身姿，盯住試卷。
    下課鈴聲一響，邱月立馬問：
    “膠花今天怎麽啦，心不在焉的？”
    “膠花”是焦韞的綽號，同窗久了，大家都有綽號。一些綽號是公開使用的，甚至能取代本名。
    而有些綽號是暗語，隻有本人不知道。
    “還以為就我自己遲到了呢，沒想到有人更落後。”焦韞解嘲。
    邱月左右掃視一番，看到了那張空桌，馬上舉起書遮住嘴：“還以為你說誰呢，那個萬年曆啊，從來都是最早進教室的，今天居然曠課。”
    “萬年曆？幹嘛那樣叫人家？”焦韞有點不悅了。
    邱月瞪焦韞一眼：“想裝清高？難道忘了那是你的傑作？”
    “不要汙我清白好不？”焦韞用膝蓋頂了邱月一下。
    “還清白呢，你說人家常年一副裝扮、一副表情，就知道按部就班翻日子，與萬年曆絕配。”邱月呲著小白牙。
    焦韞掐住邱月的胳膊：“打住，從今天開始，這個綽號作廢。”
    “為啥作廢？這可是本班最具創意綽號。”
    “不許欺負老實人。”
    邱月笑的更凶了，把頭埋進抽屜裏，側臉望著焦韞：“你說他是老實人？就沒留意過他看你的眼神？”
    “我的確沒留意，你一直留意著呢？”
    “啊呸，本丫鬟是替膠花留意好不？”
    焦韞抓住邱月凝脂一樣的小手，輕輕撫摸著，詭異地笑了起來：
    “有你這樣的丫鬟，真好。”
    “叫人瘮的慌，怎麽感覺你有點小變態，說話都邪邪的。”邱月抽掉手掌。
    “公子小姐隨意轉換，你有這樣的本事嗎？”
    “你有點痞過頭了，今天這麽得意，是不是上周的二模感覺特別良好？”邱月盯著焦韞看。
    “上周二模了？不說，本宮還真忘了。”焦韞深入搜索了一下記憶：
    “反正沒超過韓楠，屈居第三。”
    邱月無限羨慕：“那你考了多少？”
    “602啊。”
    “韓楠呢？”
    “618啊。”
    “那我呢？”
    “515啊，好像排在22名。”
    邱月哈哈大笑：“試卷都沒有批完，你就定乾坤，盡情地嘚瑟吧。”
    “那就等著瞧。”焦韞一臉的平靜。
    “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中邪了？”
    “哪裏怪了？”
    “看我的眼神，說話的語氣，還有，”邱月指著焦韞的腿：“岔開的那麽豪放，還抖動的那麽沒禮貌。”
    焦韞急忙合攏了雙腿，羞紅了臉。
    上課鈴響起，英語老師已經站到了講台，環視一圈，剛準備“gass begin”，一個男生慢悠悠地進來了。
    額頭上還有一處雞蛋大小的新傷。
    毫無疑問，進來的就是萬家倉，老師剜他一眼，揮手放行。萬家倉低著頭，擠到五排靠牆的座位上。
    好土啊！
    焦韞心裏禁不住感歎。
    以焦韞的視角審視自己，居然那麽別扭，完全不是照鏡子的那種感受。
    一身破舊的冬季校服，敞著懷，露出單薄的米色秋衣，頭發淩亂得如同流浪漢。
    體姿分外怪異，與班級同學格格不入——脖頸前傾，後背如彎弓。再搭配上那處傷痕，特別像逃到後方的傷員。
    等他坐下來，再從後側位觀賞，儼然一個農村老哥。
    焦韞這才知道，窮不一定難堪，但自卑，會讓一個人變形。
    隻是，考前兩個月，萬家倉何曾遲到過，何曾受過傷？奇怪了。
    難道那個傷疤，是重生後的程序補丁？
    但無論怎樣，萬家倉總算回到教室。
    他來了就好，說明原身還在，焦韞真怕萬家倉從此消失，那就意味著這世間，多了一個找不到肉身的遊魂。
    接下來，焦韞發覺，自己每看多萬家倉一眼，就多一層尷尬。
    她索性強迫自己不再抬頭，最後終於進入學習狀態，可以安心聽講了。
    一下課，幾位男生即刻圍住萬家倉，針對額頭傷痕和遲到發問，試圖尋找爆料。
    最關心的，第一個是季劃。
    他仔細觀察後分析：“廁所偷窺被門夾住了。”
    “走路看美女，撞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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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牆約會摔的。”
    接下來的，是路麒麟做總結：“爭風吃醋挨揍了。”
    同學們開著各種玩笑，這類玩笑，一般不會傷到自尊。
    萬家倉習慣性的動作，就是看著說話人，憨憨地點頭，不解釋，不反駁。
    焦韞側耳傾聽，試圖探尋答案。
    可是很失望，萬家倉一句話都不說。
    腦門上的傷痕究竟是怎麽來的？難道重生，會過濾掉一些記憶？
    上午放學，焦韞還在神遊，邱月從後麵摟住，酸溜溜地說：“學霸就是學霸，整個上午，一次廁所都不上，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努力，也不至於這麽糗。”
    焦韞這才想起，自己真的沒走出教室半步。
    她不是不想，是沒做好如廁的思想準備。
    男廁，絕對不能去。女廁？怎麽好意思進？
    兩種性別還在打架，幾十個回合了依舊不分勝負。
    “最近又收到紙條沒？”邱月悄悄問。
    “怎麽了？”
    “我很好奇，這樣的腰身，將來要便宜誰呢？”邱月說著，就探入焦韞的腰裏撫摸著。
    焦韞渾身一抖，一個激靈就站起來了：“你你怎麽這樣？”
    邱月歪著腦袋，迷糊起來：“丫鬟都不能摸了？反應那麽過激，有點不像你了。”
    “這樣摸你的腰，你不過激嗎？”
    “真服了，好像你真沒摸過一樣。”
    焦韞頓住了。閨蜜之間，這樣也可以？換作兩個男生，如此親密，就妖風大作了。
    “別學了，一起回家吧。”邱月按下焦韞，摟得更緊了。那是女人嫉妒的力量。
    焦韞分明感覺到後背被兩團溫軟的東西頂住，臉頰瞬間羞紅了。
    她掙紮了一下，想甩開邱月，卻又貪戀那種緊貼。
    而邱月傻乎乎的，不僅摟住不放，還撒嬌著左右搖晃身子。
    磨蹭之下，焦韞隻感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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