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教授點頭。
    “但若僅是如此，國術在港島仍有複興的可能。真正致命的是第二個原因，外來流派的趁虛而入。”
    七十年代初，島國、泡菜國、東南亞各國以及西方的格鬥流派見港島國術界內耗嚴重，紛紛派出高手前來”交流”。 邱教授描述這段曆史時，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茶杯。
    “當時有個島國空手道大師連勝十八家武館，報紙天天報道，國術聲望一落千丈。”
    邱教授苦笑。
    “其實那些武館早已名存實亡，真正的老師傅要麽隱退，要麽在內鬥中傷殘。來的都是些半吊子，自然一敗塗 地。”
    陳奇眼中帶著銳利。。
    “所以國術不是輸在技藝上，而是輸在了傳承斷裂?”
    “聰明!”
    邱教授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但真正導致國術在港島徹底消失的，是第三個原因。”
    他壓低聲音。
    “這個我隻能說是道聽途說，沒有確鑿證據。”
    陳奇身體前傾，屏住了呼吸。
    “港島政府的幹預。”
    邱教授幾乎是用氣音說出這幾個字。
    “據說當時港英政府擔心國術界成為不穩定因素，暗中支持外來流派打壓國術。最離譜的是，有傳言說1974年的 《武館管理條例》就是專門針對國術館的。”
    陳奇瞳孔微縮，但很快露出驚訝表情。
    “這…這也太…”
    “我說了，這隻是傳言。”
    邱教授急忙強調，同時警惕地看了眼緊閉的辦公室門。
    “你千萬別到處說，尤其別寫在論文裏。現在港島局勢敏感，回歸在即，這些舊事 … ”
    “我明白。”
    陳奇點頭，表情恢複平靜。
    “就當是野史軼聞，不會當真的。”
    邱教授仔細觀察著陳奇的表情，見他確實沒有過激反應，才鬆了口氣。
    “你能這麽想就好。其實現在港英政府權力已被削弱，人心也在轉變，過去的恩怨 … ” “教授。
    “陳奇突然打斷他。
    “我對政治沒興趣。我隻想知道，那些國術武者後來都去哪了?”
    邱教授愣了一下，隨即失笑。
    “你這孩子，倒是直截了當。”
    他思索片刻。
    “據我所知，大部分都離開了港島。”
    陳奇肩膀微不可察地垮了一下。
    “全部?”
    “倒也不是。”
    邱教授回憶道。
    “他們分散得很廣，琉球、島國、高麗、東南亞各國，甚至遠渡重洋去了美國。不過 ….” “確實有少數人留了下來。”
    陳奇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您知道有誰還在港島嗎?我想如果能找到當事人交流，對研究會很有幫助。”
    “注重實地調查，這思路不錯。”
    邱教授讚許地點頭。
    “不過這些人大多隱姓埋名，藏身市井，要找他們可不容易。”
    “總會有線索的。”
    陳奇合上筆記本，聲音輕。
    “謝謝教授指點。您說的這些，對我幫助很大。”
    邱教授擺擺手。
    “你是個好苗子，我很期待你的研究。”
    他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
    “不過陳奇，記住一點，國術再神奇也是過去式了。你真正的前途在國學，別本末倒置。”
    陳奇沒有接話。
    他轉身離開辦公室時，邱教授注意到少年的步伐異常輕盈，幾乎不發出任何聲。
    下課鈴聲響起，陳奇看了看手表，已經臨近第四節課上課時間。走廊上學生接連走出，他站在人流中目光掃過每一 個經過的麵孔。
    “何老師有課…”
    他低聲自語，決定中午再去找她和樂惠貞。
    食堂裏人聲鼎沸，陳奇端著餐盤在角落找到了何敏和樂惠貞。
    樂惠貞正手舞足蹈地說著什麽,何敏則麵帶微笑地聽著，時不時用筷子輕輕敲一下樂惠貞的碗示意她吃飯。
    “陳奇!這邊!”
    樂惠貞眼尖，立刻揮手大喊，引得周圍幾桌學生紛紛側目。
    陳奇走過去坐下，開門見山。
    “我決定回家自學。”
    “什麽?”
    何敏的筷子停在半空，樂惠貞則直接噴出一口湯幾.
    “咳咳…你說什麽?”
    樂惠貞手忙腳亂地擦著桌子。
    “回家自學?為什麽?”
    何敏放下筷子。
    “陳奇，這太突然了。學校有什麽問題嗎?”
    陳奇神色平靜。
    “學校所學有限，我已經自學完本學期知識，回家效率更高。” “就因為這個?”
    何敏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陳奇，學習不隻是知識點的積累，還有師生互動、同學交流 … ” “我和教導主任有約定。”
    陳奇打斷她
    “如果我不能考進年級前三，回家自學就作廢。”
    何敏很是震驚。
    “年級前三?你知道聖育強有多少尖子生嗎?”
    “不出意外的話，可以。”
    陳奇語氣篤定。
    樂惠貞突然拍桌而起。
    “那我也要回家自學!”
    “坐下。”
    陳奇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道恰到好處地讓樂惠貞跌回座位。
    “我需要你留在學校。”
    “憑什麽啊!”
    樂惠貞撅起嘴。
    陳奇直視她的眼睛。
    “乾坤武館需要宣傳和維護，何老師不方便出麵，隻有你值得信任。”
    樂惠貞的怒氣瞬間消散，臉上浮現出被委以重任的驕傲。
    “真的?隻有我能行?”
    “當然。”
    陳奇嘴角微揚。
    “作為武館真傳弟子，你有責任讓武館發揚光大。”
    何敏看著兩人互動，無奈地搖頭。
    “陳奇，至少先通過月考證明你能行….”
    “我會按時參加考試。”
    陳奇轉向何敏，語氣軟化。
    “還有件事，我不在的時候，希望樂惠貞能接送您。”
    “我才不需要…”
    何敏話未說完，樂惠貞已經蹦起來。
    “包在我身上!”
    她拍著胸脯保證。
    “何老師的安全就交給我了!”
    在兩人輪番勸說下，何敏終於勉強點頭。
    陳奇暗自鬆了口氣，他注意到何敏眼中帶著的擔憂，但此刻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 午休結束前，陳奇在教學樓後的小樹林裏找到了黃小龜。
    這小子正躲在樹蔭下數錢，聽到腳步聲嚇得差點把錢扔出去。
    “老、老大!”
    黃小龜手忙腳亂地把鈔票塞進口袋。
    “您怎麽來了?”
    陳奇靠在樹幹上，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聖育強對武館很重要，我需要你辦件事。”
    黃小龜立刻挺直腰板。
    “您說!上刀山下火海 … ”
    “用不著。”
    陳奇輕笑。
    “我要你負責在底層推廣武館，吸引更多學生加入。”
    黃小龜眼珠一轉，臉上露出市儈的笑容。
    “老大，這個..需要活動經費啊….”
    陳奇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黃小龜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不許借我的名頭斂財 ……… ”
    陳奇的聲音很輕，卻讓黃小龜冷汗直流。
    “特別是收取報名費這種事，想都別想。”
    黃小龜渾身一顫，心中驚駭萬分，他剛才確實在盤算怎麽從中撈油水，這念頭還沒成形就被陳奇點破，仿佛被看選 了心思。
    “老、老大，我哪敢啊 …”
    黃小龜結結巴巴地說，後背已經濕透。
    陳奇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笑了。
    “做得好有獎勵，最低五千，上不封頂。”
    黃小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像聞到腥味的貓。
    “真的?老大您放心，我一定把武館的名號打響!”
    “記住我的話。”
    陳奇轉身離開，聲音飄過來。
    “錢不是問題，但手腳不幹淨的話.…”
    黃小龜站在原地，直到陳奇的背影消失才長舒一 口氣。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暗自決定這段時間一定要夾緊尾巴做人。
    放學時分，陳奇站在聖育強中學大門外，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跨上那輛黑色摩托車，最後看了一眼校園。
    “會找到你們的。”
    陳奇低聲自語，擰動油門。向乾坤武館的方向騎去。
    下午兩點整，乾坤武館的大門被推開，陳奇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進來。
    “陳師兄好!”
    “陳師兄下午好!”
    館內正在訓練的學員和指導的教員們紛紛停下動作，恭敬地向陳奇行禮.
    陳奇頷首，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不錯，動作比上個月標準多了。”
    他隨手拍了拍一個初級班學員的肩膀。
    “繼續努力，下個月考核我看好你。”
    那學員頓時漲紅了臉，眼中迸發出熾熱的光芒。
    “是!陳師兄!我 一定加倍練習!”
    陳奇就這樣一路走過訓練場，簡單幾句鼓勵的話語點燃了整個武館的習武熱情。
    教員們也被感染，更加賣力地督促學員訓練。
    “腰再低一點!沒吃飯嗎?想想陳師兄剛才說的話!”
    一位教員大聲喝道，學員們立刻調整姿勢。
    陳奇依次走過初級班、高級班和真傳班的訓練區域，對每個班級都給予了針對性的鼓勵。
    初級班學員因他的肯定而信心倍增，高級班學員因他的指點而茅塞頓開，真傳班學員則因他的期待而鬥誌昂揚。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咦?陳奇?”
    正在整理文件的嶽琪琪抬起頭。
    “你今天不是有課嗎?怎麽來武館了?”
    陳奇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我申請回家自學了。”
    “什麽?”
    嶽琪琪手中的文件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你瘋了嗎?聖育強中學可是港島頂尖中學，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你居然要回家自學?”
    陳奇給自己倒了杯茶。
    “有條件限製的。”
    “什麽條件?”
    嶽琪琪皺眉。
    “考試排名不低於年級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