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拿到了嗎？”
    “嗯。”
    “那就好。”
    與自己麵上的凝重不同，桔梗的目光在注意到了被奈落緊緊攥著的四魂之玉後，便望向了阿南與洞穴深處的深潭之中。
    “這件事，你有頭緒了嗎？”
    “…你想說的隻有這些嗎。”
    奈落自然知道桔梗想問的時候，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隻要想到當時危險來臨時對方的念頭隻有迎麵正對，他便感受到了欺騙。
    “你從來沒有想過因為承諾活下去，桔梗，更不會因為任何人。”
    不僅僅是信任的原因，更因為剛才抗衡時桔梗下意識的行為讓奈落意識到了不願麵對的可能的真相。
    無論是楓還是他，桔梗都不會為此停留，更不會放棄現在所做的一切。
    奈落的眸底在黑暗中染上了些許戾氣，隨著緩緩靠近，他半蹲在桔梗的麵前，以一種難以察覺的自暴自棄的語氣盯著那雙眼睛。
    “如果沒有四魂之玉，你又會留在我身邊多久？”
    “奈落……”
    “哼，或者換句話來說，你還會選擇留下嗎？”
    或許對於桔梗來說，這一次的重擊隻是一瞬間的事，卻忽略了在一旁被打斷後注視這一切的自己。
    她沒有給自己出手的機會，甚至沒有任何可以預留的後手。
    在問出這些話後，奈落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便不再等桔梗的回答，而是自顧的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的撇過了頭。
    “和你的承諾，我不會忘記。”
    “…………”
    “我隻是…”
    桔梗回想著此前發生的事情，奈落深處在黑暗中晦暗不明的神色似乎真的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她。
    不置可否的是，她也同樣對這段感情沒能抱以最信賴的心態去維持，所以，她不敢去賭。
    她不敢賭在最關鍵，最危險的那一刻衝出來擋在自己麵前的人，會是奈落。
    因為清楚沒有後悔的機會，沒有後退的讓步，所以桔梗隻能在那個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相信自己。
    自知理虧，在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回應時，奈落便提前一步站起了身，本還逼近的危險距離很快便退了回去，留下了空氣中殘留著的屬於對方靠近時的溫度。
    她們之間變得安靜，原本戰鬥時留下的氣息被腥臭濕悶的氣息所取代，讓兩人的心裏都仿佛壓抑著什麽不可訴說的情緒。
    耳邊的聲音仿佛來自山洞的最深處，又仿佛來自心裏，轟然作響。
    桔梗注意到奈落的目光始終注視著那深潭之下湧動著的東西，他邁開了步伐，在自己的視線下緩緩走了過去。
    “從我們約定之後，彼此的性命便不再屬於自己。”
    洞穴內奈落的聲音變得空曠，看著那背對著佇立的身影，她想要起身，那些力量卻像不能夠遍布整個身體，短暫的失去了想要行動的能力。
    平靜的湖麵下倒映著男人的影子，奈落半蹲在一側，俯身朝著湖麵的下方伸出了手，轉而他注視著在洞穴口緊緊盯著自己的女人。
    “桔梗，我很好奇，在你的眼裏，我究竟是什麽樣子。”
    “…什麽？”
    那些不同的多樣的麵容在本就繽紛的世界裏顯得格外的繚亂，點綴著情感的色彩，曾讓第一次擁有意識的奈落感受到了威脅。
    他不能夠分辨出虛偽與真心，也無法分清那一張張笑臉之下究竟代表著什麽，那些不同的臉又意味著什麽，言語之下的退讓與搶奪，讓他對於人類的認知變得迷茫。
    千人千麵，而在此刻，桔梗的眼裏，自己又是什麽樣呢？
    明明連自己都不清楚的問題，第一次讓奈落有了想要得到答案的念頭，因為那深潭下的無數肉塊都代表著自己情感的證明，每一次跳動都讓自己更加清晰的意識到更多。
    那個身影在記憶中變得愈發清晰，每一次回憶，他甚至能夠記住更多的細節。
    在這五十年裏，關於桔梗的一切他都變得如此的熟悉，那張臉的神情代表著什麽，即將要做什麽，讓本還懵懂的自己感受到了微妙的變化。
    “這不重要，奈落。”
    “是嗎。”
    無論是什麽樣子都已經無法改變的定局，但不知為何，這樣的回答並不能夠讓奈落滿意，他從潭中緩緩撈起了什麽，鮮紅的水流順著指縫緩緩留下，重回潭中發出水波叮咚聲。
    他的目光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東西，轉而目光瞥向了與抬起半空中的手同一方向的桔梗身上的。
    “想知道我記憶中的桔梗是什麽樣子嗎？”
    “…………”
    奈落看出了桔梗神色中的詫然，在洞穴的中心，被陽光傾撒下，連帶著每一處發絲，每一處肌膚紋路都在耀眼的光下迎來了緩慢的蛻變。
    在她的注視裏，安靜地待在光下的人不再是奈落，而是身著神聖巫女服飾的女人，鮮紅的裙擺與潔白的上衣隨著動作如同靜謐美好雕塑，眼眸中藏有不甘命運而悅動閃爍著金棕色，悲憫而深沉地注視著手中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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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手中的東西，像是想到了什麽，女人最終悶悶發出一聲笑意，隨後緩緩朝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那張臉上是未經苦難之後的桔梗，帶有從未麵露恐懼與不安，毫不掩飾自信與渴望，仿佛與此時洞穴狼狽與泥濘格格不入。
    在桔梗的注視下，女人很快走到了自己的麵前半蹲了下去，直到此刻，她這才注意到那人手中緊握著的猶如心髒般的肉塊，表麵上的脈絡依舊活躍的跳動著，泡的有些發白的肉的深處是難掩的猩紅血色。
    這樣的一幕讓桔梗的神情變得複雜，她看著與自己模樣幾乎找不出任何不同的人，此刻，那雙眼睛也同樣注視著自己。
    “一模一樣，對嗎？”
    “你……”
    “就算外表一模一樣，也還是會有不同的。”
    在漫長的等待之中，奈落曾根據記憶中的桔梗變化著，在鏡中一步步比對改進不同的地方。
    那張臉開始一點點根據細節改變，直到再也找不出不同，望著那張臉，卻始終感受不到真正的桔梗會在這個時候做出什麽樣的神情。
    喜悅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悲傷又會是什麽樣子，憤怒時會做些什麽，在他觀察那些人的表情的時候嚐試將那些放在這張臉上，卻依舊陌生。
    他隻能夠每一次注視著無法擺出任何情緒的桔梗，幻想著，那張臉上在看見自己時會是怎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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