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不能夠將眼前的人完美的複刻，那張臉也無法讓自己在這五十年裏成為那個人的替代品。
    “那些和我身上的鬼蜘蛛圖案一樣，曾經讓我感到厭惡卻又無法擺脫。”
    如同奈落所說的那樣，縱使麵前那張臉與自己如出一轍，此刻說出這些話語露出的神情卻在自己看來如此的陌生。
    染上陰翳的黑眸閃爍著，將暗色的瞳孔一點點從那抹鮮紅血色上移，與桔梗平靜地對視著。
    “但那潭深水之下所拚湊的，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我。”
    不像桔梗之前見到的奈落，那些虛假的想要讓自己看到的完美而強大的奈落背後，是這座山下埋藏著殘缺不堪的醜陋的自己。
    而此刻，他將這些遞到了桔梗的麵前，讓她感受到之間接觸到的深潭下封存的難以忍受的冷意，順著指尖刺進心脾。
    而隨著接觸的越來越多，直至那顆心靜靜地躺在手心處，摻著著對方溫熱的體溫，濕漉漉的腥水順著掌心滲落，麵前的臉又慢慢地變回了男人原本的模樣。
    碎發下的眼睛垂斂著，那隻遞向自己的手慢慢地移到桔梗的手背，像是怕對方不願接受掌心處的東西，慢慢地用掌心包裹著，粘膩的觸感讓桔梗注視著眼前的東西，心中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那份依舊帶有生命力的鼓動在掌心處化開，冰冷與溫熱的溫度同時裹挾著自己，用血水將彼此交錯的指縫變得更加難以分割，幾乎下一秒就要徹底融入般。
    桔梗感受著對方一如既往小心翼翼地試探，出神間，並未發覺那本該順從試探的眸光有一瞬而過的黯淡。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在她不曾知曉的另一個時段裏，奈落將這些陌生一一呈現在自己的眼前，見到了更多不曾了解過的奈落的一部分。
    這讓她意識到，或許對於奈落，她的那些承諾不僅僅是因為責任，越是接觸，關於對方身上自己想要探究的秘密便越能夠吸引她。
    這種吸引是她所關心在意的，是混沌泥濘之下隱藏的極為複雜的情感。
    或許那一直以為對於奈落的愛會隨著接觸越來越深，讓她真正的全麵的認識眼前的妖怪。
    與這種意識同一時間席卷桔梗心頭的，也是一種從未擁有過的心慌。
    她擔心到最後感受到了對方更為強烈炙熱的愛意，那是她所無法拒絕的也不敢去想象自己能夠得到的。
    等到想要的真的到來，而能夠給予自己這些的是從未想過的人時，恐怕此刻也會在心頭變得茫然起來。
    桔梗難得的將話語頓住，目光複雜地看向同樣注視著自己的奈落，那緊抿著的唇角在她的目光中慢慢的滲出了殷紅的血色。
    “你……”
    沒能等她詢問對方這麽做的原因，那份溫熱柔軟的觸感便已經貼近，沒有任何征兆與反應的機會，濃烈的血腥氣息便先一步在即將閉緊的唇齒間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跡。
    異樣的情感隨著那血液不斷鑽入，連帶著周圍呼吸道的氣息都隻能夠是源自於兩人之間，無法關注到身邊的一切，那樣帶有執著的吻占據了兩人僅剩了一點空間。
    能夠感受到桔梗握住那顆不屬於自己的心髒愈發得緊，手背的溫度一點點攀升，眼前深邃的眸子緩緩地眨動著，沾染上的情竇初開般的情念下意識地順著視線描摹著她的眉眼。
    仔細到每一處的細節都無法忘記，每一絲情感的轉變都要牢牢記下。
    習慣了曾經奈落的坦白與試探的小心翼翼，如今看來倒是為了讓她放下防備而做出偽裝。
    仿佛將那份苦久的思戀隨著血液一同傳遞給自己，濕滑鹹澀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口腔，將那份情感一同變得炙熱而強烈。
    如此的瘋狂，如此的窒息…
    偏偏這樣，她卻並不覺得討厭。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一直以來隱藏的情感隨著久違的吻開始不受控製的傾瀉，溫暖得仿佛要將她所有的不安斬滅。
    不僅僅是奈落，桔梗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麵。
    擁有著同樣的貪婪與缺陷，擁有著脆弱與自卑，一直以來她所想要得到的，好像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
    無聲的纏綿著曖昧的氣息依舊縈繞在兩人之間，因為沾染上了血液，像是激發了妖物本該有的野性，那雙眸子的顏色如同經過血水洗煉般，倒映著桔梗的影子變得更加深邃清晰。
    “無論是五十年前還是五十年之後的你，現在也已經錯過了反悔的最佳時機，桔梗。”
    奈落嘴角的血漬將那唇邊染上一絲妖冶，帶著些許挑釁般的笑意注視著桔梗。
    口腔中充斥著的血腥猶如烙印，在洞穴待著的每一秒都能夠回憶起，慢慢地帶有侵略般一點點占據對方心中的位置。
    不用再通過無形的蛛絲牽連來感受，更不需要去試探，短暫卻能夠讓自己放心地去做任何事情的回應。
    或許是因為真切的感受到了桔梗對於自己的情感中悠有著一直以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奈落緊繃的心情變得勤快了許多，他緩緩鬆開了緊錯著的與對方牽連的手，將身子退了些，給對方留下了喘息的時間。
    “…真夠惡劣的。”
    “哼。”
    桔梗伸手將嘴角的血漬同樣擦幹淨，那前不久發生的回憶卻始終無法抹去，因為有了這些，就連空氣中殘留的血腥氣息也會讓她輕易地想起這件事。
    她感受到手心處屬於心髒的溫度驟然消失，冰冷堅硬的東西很快取代了掌心處，順著視線，桔梗看見了靜靜躺著在眼前的近乎完整的四魂之玉。
    “打算交給我嗎？”
    “也不需要存放在我這裏太久了。”
    關於若娃與阿南的事情似乎已經成為了翻篇，眼下的玉體即便染上了更多的汙穢，卻成為了兩人此刻對於未來的希冀。
    那本不該幻想的，勾勒的關於對方的未來，似乎變得不受控製的蠢蠢欲動起來。
    “是嗎。”
    桔梗呢喃著，手卻不自覺的將殘缺的玉體慢慢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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