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玄德不懂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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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熱風裹挾著黃土的氣息撲麵而來,爾朱榮的大軍如一片移動的黑森林,緩緩壓向洛陽城。劉璟騎在他的愛駒"烏雲踏雪"上,這匹通體烏黑、四蹄雪白的駿馬不安地打著響鼻,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不安。
    "將軍,前麵就是李家村了。"副將慕容紹宗驅馬上前,黝黑的臉上布滿汗珠,"斥候回報,先鋒營已經過去了。"
    劉璟沒有答話,隻是眯起眼睛望向遠處。夕陽將麥田染成一片金黃,幾縷炊煙從農舍的煙囪中嫋嫋升起,勾勒出一幅寧靜祥和的田園畫卷。然而在這畫卷的邊緣,幾道猙獰的黑煙正扭曲著升上天空,像是不祥的預兆。
    "報——"一名斥候飛馳而來,在劉璟馬前勒住韁繩,"將軍,先鋒營正在洗劫村莊!"
    劉璟的眉頭擰成了結,他猛地一夾馬腹,"烏雲踏雪"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慕容紹宗急忙招呼親兵跟上:"快!保護將軍!"
    隨著距離拉近,焦糊味越來越濃,隱約的哭喊聲也逐漸清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農踉蹌著從田間跑來,布滿老繭的手上沾滿泥土,粗布衣衫被荊棘劃得破爛不堪。
    "將軍!將軍開恩啊!"老農撲倒在劉璟馬前,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求您放過小人的村子吧!我們今年剛交完賦稅,實在沒有餘糧了啊!"
    劉璟正要下馬,身後一名鮮卑騎兵已經揚起馬鞭:"賤民!敢攔將軍的路!"鞭子帶著破空聲抽在老農背上,粗布衣衫頓時裂開一道口子,露出下麵血淋淋的傷痕。
    "住手!"劉璟厲聲喝道,聲音如同炸雷。那鮮卑騎兵被嚇得一哆嗦,鞭子差點脫手。劉璟翻身下馬,黑色鎧甲在夕陽下泛著冷光。他蹲下身扶起老農,發現老人的手在不停顫抖。
    "老丈,傷得重嗎?"劉璟輕聲問道,從懷中掏出一塊銀子塞進老人手中,"拿著這個,快走吧。"
    老農渾濁的眼中湧出淚水,他哆哆嗦嗦地捧著銀子,像是捧著什麽稀世珍寶:"將軍大恩大德,小老兒沒齒難忘...可是,可是我那孫女還在村裏,她才十四歲啊..."
    劉璟心頭一緊,他轉頭對慕容紹宗說:"傳我將令,全軍停止前進。你帶一隊人跟我進村。"
    "將軍,這..."慕容紹宗麵露難色,"爾朱大將軍有令,先鋒營可以自行籌措糧草..."
    "我說,停止前進!"劉璟一字一頓地說,眼中寒光乍現。慕容紹宗不敢再多言,連忙去傳令。
    劉璟翻身上馬,向村莊疾馳而去。沿途的景象讓他的心不斷下沉——滿載糧食和財物的輜重車吱呀作響,被麻繩捆綁的年輕女子哭得梨花帶雨,幾個鮮卑士兵正炫耀著腰間掛著的人頭,鮮血滴在黃土地上,開出一朵朵暗紅的花。
    "住手!都給我住手!"劉璟的怒吼在村口回蕩。一個正在拖拽少女的士兵抬頭看見他的將旗,嚇得鬆開了手。少女趁機掙脫,卻被另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一把抓住頭發。
    "哪來的毛頭小子,敢管我們先鋒營的事?"那士兵獰笑著,露出滿口黃牙。
    劉璟沒有廢話,"錚"的一聲長劍出鞘,寒光閃過,那士兵的發髻被齊根削斷。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被削去發髻的士兵臉色煞白,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在軍中,這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本將軍再說一遍,"劉璟的聲音冷得像冰,"立刻停止劫掠,釋放所有村民,違令者,斬!"
    慕容紹宗此時帶著親兵趕到,見狀立刻帶人控製住場麵。劉璟下馬走向那個驚魂未定的少女,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姑娘別怕,你爺爺在村外等你。"
    少女抬起淚眼,突然驚恐地看向劉璟身後:"將軍小心!"
    劉璟本能地側身一閃,一柄長刀擦著他的鎧甲劃過。偷襲的鮮卑百夫長見一擊不中,舉刀再砍,卻被劉璟反手一劍刺穿手腕。
    "為什麽?"劉璟一腳踢開長刀,劍尖抵住對方咽喉,"為什麽要對無辜百姓下手?"
    百夫長獰笑著吐出一口血沫:"無辜?這些漢狗也配?我們六鎮子弟在邊關吃沙喝風的時候,他們在中原享福!現在不過是拿回我們應得的!"
    劉璟的劍尖微微顫抖,他突然想起史書上記載的六鎮之亂,想起這些邊關將士長期遭受的不公待遇。但當他看到周圍被焚毀的房屋,聽到孩童的哭聲,手中的劍又穩了下來。
    "慕容,把他綁了,等爾朱大將軍發落。"劉璟收起長劍,環視四周,"傳我軍令,所有劫掠所得一律歸還,傷者立即救治。再有違抗軍令者,定斬不饒!"
    夕陽西下,劉璟站在村口的土坡上,望著士兵們不情不願地執行著他的命令。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舉動已經得罪了先鋒營,甚至可能引起爾朱榮的不滿。但當他看到老農抱著孫女老淚縱橫的樣子,又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將軍..."慕容紹宗欲言又止地走過來。
    劉璟擺擺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慕容,我們起兵是為了什麽?如果連無辜百姓都不能保護,我們和那些禍亂朝綱的奸佞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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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紹宗沉默片刻,突然單膝跪地:"末將願誓死追隨將軍!"
    爾朱榮的大帳內燈火通明,觥籌交錯間彌漫著濃烈的酒氣。幾名將領袒胸露懷,正圍坐在鋪著虎皮的矮幾旁舉杯痛飲。帳中央,兩名胡姬扭動著纖細的腰肢,腳踝上的銀鈴隨著舞步叮當作響。
    劉璟掀開帳簾時,撲麵而來的酒氣讓他不由得皺眉。他看見爾朱榮正摟著一名侍女的腰肢,將酒液直接灌入她口中,引得周圍將領哄堂大笑。
    "玄德來得正好!"爾朱榮醉眼朦朧地瞥見劉璟,大笑著招手,手中的金杯灑出幾滴琥珀色的酒液,"嚐嚐這洛陽的美酒!可比邊塞的濁酒強上百倍!"
    劉璟強忍著胃部翻湧的不適,單膝跪地行禮。他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絲綢碎片——那分明是從洛陽大戶搶來的名貴織品。"大帥,各部抄掠百姓,已嚴重影響行軍速度。末將建議..."
    "哈哈哈!"爾朱榮突然狂笑著打斷他,醉醺醺地拍打案幾,震得杯盤叮當亂響。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粗壯的手臂一把摟住劉璟的肩膀,濃重的酒氣噴在劉璟臉上。"玄德啊,你這個人就是太過正經。"他湊近劉璟耳邊,聲音突然壓低,"將士們戍邊多年,吃的是沙子,喝的是北風。如今好不容易打進洛陽,那些整日紙醉金迷的貴人,難道不該有所奉獻嗎?"
    劉璟感到肩膀上的力道越來越重,爾朱榮眼中閃爍的凶光讓他後背發涼。他暗自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疼痛讓他保持清醒。他知道此刻再多說一個字,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大帥教訓的是。"劉璟低下頭,掩飾眼中翻湧的怒火。他的聲音平靜得如同深潭,唯有喉結不易察覺地滾動了一下。
    退出大帳後,劉璟深吸幾口夜晚清涼的空氣,卻仍驅散不了胸口的窒悶感。他翻身上馬,在暮色中疾馳向後軍。馬蹄踏過焦黑的田野,遠處村莊的火光將天空染成血色。
    "去請於謹、費穆、李賢和慕容紹宗將軍。"劉璟對親兵吩咐道,聲音裏透著疲憊,"就說...有要事相商。"
    幾人很快聚集在一處僻靜的樹林中。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們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遠處隱約傳來女子的哭喊聲,讓劉璟不自覺地繃緊了脊背。
    "諸位,"劉璟開門見山,聲音低沉,"必須想辦法阻止這場暴行。再這樣下去,我軍將徹底失去民心。"
    於謹捋著花白的胡須,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無奈:"劉將軍,亂世當用重典啊。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如今需要些犒賞也是人之常情..."
    "可那些百姓何辜?"劉璟突然提高了聲音,拳頭重重砸在身旁的樹幹上。樹葉簌簌落下,驚起幾隻夜鳥。"今早我親眼看見一隊士兵搶走老農最後一袋穀種!那是他們來年的命啊!"
    費穆冷笑一聲,抱臂靠在樹幹上:"劉將軍莫非忘了?當年洛陽那些權貴是如何克扣邊鎮軍餉的?是如何將劣質兵器送往邊關的?"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的親弟弟就死在這樣一把斷裂的刀下!"
    慕容紹宗見氣氛劍拔弩張,連忙上前打圓場:"主公息怒。此事確實難辦。不如..."他欲言又止地搓著手。
    一直沉默的李賢突然開口:"我倒有個主意。"他壓低聲音,示意眾人靠近,"可以建議大帥,將抄掠範圍限定在富戶和官員府邸,放過平民百姓。這樣既能安撫將士,又不至於..."
    劉璟望著遠處燃燒的村莊,火光映在他眼中跳動。他想起白天那個老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樣子,想起孩童驚恐的哭聲,想起史書上記載的"河陰之變"後血流成河的慘狀...作為穿越者,他熟知這段曆史,卻無力改變。這種無力感像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髒。
    "罷了..."最終,劉璟長歎一聲,肩膀頹然垂下,"就按李將軍說的辦吧。"這句話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氣。
    當夜,劉璟獨自站在營帳外。夏夜的風本該涼爽宜人,此刻卻裹挾著焦糊味和隱約的血腥氣。遠處斷續傳來的哭喊聲像鈍刀般淩遲著他的良心。他仰頭望著被火光映紅的夜空,突然想起穿越前教授說過的話:"曆史不是教科書上的鉛字,而是活生生的人間慘劇。"
    一滴冰涼的夜露落在劉璟臉上,順著臉頰滑下,像是上天為這亂世落下的淚。
    "主公,"慕容紹宗不知何時來到身後,"夜涼了。"
    劉璟沒有回頭,隻是望著洛陽方向:"紹宗,你說我們打仗,究竟是為了什麽?"
    慕容紹宗沉默良久,才輕聲道:"為了活下去。"
    這個簡單的答案讓劉璟苦笑。是啊,在這人命如草芥的亂世,生存本身就是最大的奢望。他抬頭望向滿天星鬥,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渴望權力——不是為了征服,而是為了終結這個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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