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 儒將的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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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剛泛起魚肚白,陳慶之便已披甲立於營前。晨霧中,他清瘦的麵容顯得格外冷峻,那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凝視著不遠處滎陽城模糊的輪廓。
    "將軍,降卒已集結完畢。"副將快步走來,抱拳稟報。
    陳慶之輕輕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劍的劍柄。"按昨日計劃,將他們的親屬單獨關押,每十人編為一隊,父子兄弟不得同隊。"
    "遵命!"吳明徹遲疑片刻,"隻是...這些降卒已有怨言,恐怕..."
    "恐怕什麽?"陳慶之轉頭,目光如刀,"他們既已投降,性命便由我處置。今日攻城,若有一人退縮,立斬其親族。"
    營地中央,數千大魏降卒被繩索捆綁,如牲口般被驅趕在一起。他們衣衫襤褸,臉上滿是疲憊與恐懼。陳慶之緩步走過,靴子踩在泥濘的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爾等聽著!"他聲音不大,卻讓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今日攻城,先登城者,不僅親屬可活,更有重賞。若有畏縮不前..."他冷笑一聲,指向不遠處一排被捆綁的老弱婦孺,"他們便先走一步。"
    人群中傳來壓抑的啜泣聲。一個滿臉胡茬的壯漢突然跪倒在地:"將軍開恩啊!我老母年邁多病,經不起這般折騰..."
    陳慶之看也不看,隻是擺了擺手。兩名親兵立刻上前,將老婦人拖出隊伍。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刀光一閃,人頭落地。
    "還有誰要求情?"陳慶之環視眾人,聲音平靜得可怕。
    降卒們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一個年輕的士兵死死咬住嘴唇,鮮血順著下巴滴落。他身旁的老兵悄悄按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頭。
    "出發。"陳慶之翻身上馬,黑色披風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
    滎陽城頭,王思政一夜未眠。這位年僅二十四歲的守將雙眼布滿血絲,卻仍挺直腰背巡視城防。他修長的手指不時撫過城牆上的磚石,感受著這座古老城池的脈搏。
    "將軍,敵軍開始移動了!"哨兵高聲預警。
    王思政快步走到垛口前,隻見遠處塵土飛揚,黑壓壓的隊伍正向城牆推進。他眯起眼睛,突然臉色一變:"那是...大魏的軍服?"
    副將高慎湊過來,濃眉緊鎖:"陳慶之這廝,竟又用我大魏降卒做前鋒!"
    另一位守將侯莫陳崇狠狠捶了下城牆:"卑鄙!這是要讓我們自相殘殺!"
    王思政胸口劇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城下那些被迫攻城的,都是他的同胞啊!他想起自己曾在洛陽與其中一些人把酒言歡,如今卻要兵戎相見...
    "將軍,我們怎麽辦?"高慎焦急地問,"要不要喊話勸降?"
    王思政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試看吧。"
    當攻城部隊進入射程,王思政舉起右手示意暫停放箭。他站上城垛,高聲喊道:"大魏的弟兄們!陳慶之逼你們送死,何不反戈一擊?我王思政以性命擔保,歸降者一律免死!"
    城下隊伍出現了短暫的騷動,但很快平息。一個滿臉血汙的降卒抬頭嘶吼:"王將軍!他們抓了我們家小,我們...我們別無選擇啊!"話音未落,一支利箭從他背後射入,當場斃命。
    陳慶之的騎兵隊在後方督戰,任何遲疑不前者都被立即射殺。
    王思政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明白,今日之戰已無轉圜餘地。
    "準備防守。"他聲音嘶啞,"金汁、火油、滾石,全部用上。"
    高慎握緊長刀,眼中怒火燃燒:"這幫畜生,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侯莫陳崇已經脫去上衣,露出精壯的肌肉:"來啊!老子今天要大開殺戒!"
    第一波攻城部隊已經衝到城下,雲梯紛紛架起。王思政看著那些滿臉絕望的降卒攀爬而上,心如刀絞。但他知道,一旦城破,城中數萬百姓將遭屠戮。
    "放箭!"他咬牙下令。
    箭雨傾瀉而下,城下頓時慘叫連連。滾燙的金汁從城牆傾倒,被淋中的士兵發出非人的嚎叫,皮膚瞬間潰爛。火油點燃後形成一道火牆,數十人在烈焰中掙紮翻滾。
    "守住缺口!"高慎怒吼著衝向一處被攻破的垛口,長槍揮舞如風,三個剛爬上城牆的降卒瞬間身首異處。鮮血噴濺在他剛毅的臉上,更添幾分猙獰。
    侯莫陳崇更是勇猛,大刀輪轉如飛,所過之處殘肢斷臂橫飛。一個年輕的降卒剛爬上城牆,就被他一刀劈開胸膛。那少年臨死前望著家鄉的方向,嘴唇蠕動著似乎喊著什麽,也許是母親的名字。
    王思政站在城樓中央,強忍嘔吐的衝動指揮防禦。每一道命令下達,都意味著更多同胞的死亡。一個滿臉稚氣的小兵在他麵前被箭射中咽喉,鮮血噴了他一身。小兵倒下時,手中還緊握著一塊粗布,上麵歪歪扭扭繡著"平安"二字。
    "第二梯隊,上!"陳慶之在後方冷眼觀戰,對前方的慘狀無動於衷。又一波降卒被驅趕上前,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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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時分,戰鬥進入白熱化。城牆下屍體堆積如山,後來的攻城者不得不踩著軟綿綿的屍體前進。護城河已被染成暗紅色,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焦臭混合的刺鼻氣味。
    王思政的鎧甲早已被鮮血浸透,右臂被流箭擦傷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他顧不上這些,因為北門告急,敵軍已經攻上城頭。
    "高慎!帶人去北門!"他嘶聲喊道。
    高慎二話不說,領著親兵殺向北方。途中,他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兵正被三名敵兵圍攻。老兵的腹部已被刺穿,腸子流了出來,卻仍死死抱住一個敵兵的腿不放。
    "老東西找死!"敵兵舉刀欲砍。
    高慎暴喝一聲,長刀橫掃,三個敵兵應聲倒地。他扶住搖搖欲墜的老兵:"堅持住!我帶你去找軍醫!"
    老兵搖搖頭,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解脫般的微笑:"高將軍...老朽...終於可以...去見兒子了..."話音未落,便斷了氣。
    高慎這才發現,老兵腰間別著一塊木牌,上麵刻著"第七營什長趙勇"——正是昨日被陳慶之處決的降卒之一。原來這老人是為子報仇而來...
    夕陽西沉時,陳慶之終於鳴金收兵。殘存的降卒如蒙大赦,丟下武器四散奔逃。滎陽城下屍橫遍野,烏鴉已經開始在戰場上空盤旋。
    王思政癱坐在城樓上,精疲力竭。高慎和侯莫陳崇一左一右靠在他身邊,三人皆渾身是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我們...守住了。"侯莫陳崇喘著粗氣道。
    高慎望著城外堆積如山的屍體,聲音低沉:"但代價太大了..."
    王思政沒有回答。他望著漸暗的天色,想起那些被迫攻城的同胞臨死前的慘叫與哀求,心如刀絞。這場勝利,為何如此苦澀?
    遠處,陳慶之的軍營亮起了點點火光。這位儒將站在帳前,平靜地聽取傷亡報告,仿佛今日的慘烈廝殺不過是一場棋局。
    "明日繼續。"他淡淡地說,轉身走入大帳,留下滿地屍骸在月光下漸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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