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中原半壁歸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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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東方剛泛起魚肚白,許昌城門口已亂作一團。車馬轔轔,人聲嘈雜,哭泣聲、嗬斥聲、牲畜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末日逃亡的淒惶圖景。
    宇文護身著那套倉促趕製、針腳尚且粗糙的龍袍,在一眾頂盔貫甲、神色緊張的親衛簇擁下,焦躁地勒著馬韁,不斷向城內張望。他心中充滿了對新的渴望,以及對眼前混亂的極度不耐。
    當須發微亂、甲胄染塵的中護軍尉遲炯策馬而來,沉聲匯報城內大營僅餘八千兵卒時,一股難以抑製的邪火“噌”地竄上了宇文護的頭頂,將他最後一絲理智燒得精光。
    “什麽?!八千?!”宇文護臉色瞬間鐵青,額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跳,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尖銳扭曲,“朕的三萬大軍呢?一夜之間都插翅膀飛了不成?!那些統兵的校尉、都尉,都死了嗎?!還是說,他們也跟著一起跑了?!”他咆哮著,馬鞭在空中抽出一聲刺耳的脆響,嚇得周圍親衛噤若寒蟬。
    很快,幾名負責夜間警戒、未能有效阻止士兵大規模逃亡的倒黴校尉被如狼似虎的親衛五花大綁地帶到他馬前。他們麵色慘白如紙,嘴唇不住地哆嗦,試圖為自己辯解“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實在是……實在是軍心渙散,逃兵如同潮水,臣等刀都砍卷刃了也攔不住啊……”
    “無力阻攔?朕看你們是玩忽職守,縱兵逃竄,存心動搖我軍心士氣!”宇文護根本不屑於聽他們的解釋,眼中殺機凜冽,如同數九寒冰,“來人!將這些沒用的廢物統統拖下去,就地梟首!首級給朕懸掛在營門之上,讓所有人都看看,臨陣懈怠、辜負朕恩的下場!”
    “陛下!饒命啊陛下!臣等願戴罪立功——!”淒厲的求饒聲很快被淹沒,隨著幾聲沉悶的刀鋒入肉聲,幾顆血淋淋、麵目驚恐的人頭被長矛高高挑起,懸掛在臨時豎起的杆子上,溫熱的血液滴滴答答落下,染紅了下方塵土。
    在場的其他武將們看著那猶自滴血的同僚頭顱,再看向高踞馬上、麵容因殺戮而略顯扭曲的宇文護,一股刺骨的寒意不可抑製地從心底升起,僅存的那點效忠之心,也隨之涼了半截,取而代之的是兔死狐悲的恐懼與疏離。
    尉遲炯眉頭緊鎖成川字,握著韁繩的手因用力而指節發白,但他最終還是將目光從那些首級上移開,沉默地低下了頭。
    他選擇繼續跟隨宇文護前往南徐州,並非出於對這位“新君”的忠誠,而是心中那個關於先帝和兩位皇子暴斃的巨大疑團,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他隱約覺得,真相的鑰匙就握在宇文護身上,他需要時間,需要接近,需要找到確鑿的證據。
    文臣方麵更是淒慘。以各種借口呈上辭表的官員幾乎占了朝堂大半,僅有少數或是宇文護心腹,或是家眷被控、或是無處可去之人,躊躇著跟隨。
    宇文護看著親信呈上的那堆積如山的辭表,怒火再次被點燃,剛要發作,身邊的蔡坤卻不動聲色地悄悄拉了他的衣袖一下,湊近低聲道“陛下暫息雷霆之怒。漢軍就在城外虎視眈眈,此刻不宜節外生枝,引發內亂。這些老朽迂腐,心已不在此處,留著也是累贅,正好借此機會清理出去。待我們到了南徐州,站穩腳跟,正好將陛下心腹幹才提拔上來,重整朝綱,豈不更妙?”
    宇文護深吸一口氣,強行將那口惡氣壓下,覺得蔡坤所言確有道理。他冷哼一聲,如同驅趕蒼蠅般揮揮手“準了!統統準了!讓他們滾!朕的朝廷,革故鼎新,正不缺這幾個隻會耍筆杆子的酸儒!”
    就這樣,宇文護帶著僅剩的一萬三千多人(包括部分官員家眷、宮人和絕對忠誠的親衛部隊),如同喪家之犬般,倉皇離開了許昌城。隊伍拉得老長,士氣低落,彌漫著失敗和惶恐的氣息。
    城門外,漢將慕容紹宗率領的三萬精銳騎兵早已列陣等候多時,軍容嚴整,殺氣森然。他們名為“護送”,實為監視押解,如同牧羊人驅趕羊群一般,保持著壓迫性的距離,一路“禮送”這支殘兵敗將離開漢軍實際控製區。
    而在城門開啟,人群混亂擁擠之際,早已偽裝成流民、臉上塗抹著泥汙的朱小七,低著頭,緊緊抱著一個破舊包袱,混在那些拖家帶口、哭哭啼啼出城逃難的百姓隊伍中,如同水滴融入江河,順利溜出了許昌。
    他不敢回頭,一路疾行,憑借記憶來到城外十裏處一處早已約定的武川會秘密聯絡點——一座廢棄的山神廟。
    然而,推開吱呀作響的廟門,裏麵蛛網遍布,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神像倒塌,空無一人,顯然已廢棄多時。
    朱小七心中一陣黯然,一股孤獨感湧上心頭。幸運的是,他在後院坍塌了一半的馬廄裏,找到了一匹不知被誰遺棄、餓得皮包骨頭的老馬。
    他不敢耽擱,趕緊尋了些幹草,又用破瓦罐從附近溪流取了點清水喂馬。稍事休息後,他立刻翻身上馬,狠狠一抽馬鞭,朝著南徐州方向絕塵而去。宇文護帶著龐大的步兵的隊伍,行動遲緩,他有絕對的信心搶先一步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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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許昌城內,卻是另一番景象。劉璟率領大漢軍隊,兵不血刃,旌旗招展,浩浩蕩蕩開進這座原本屬於北周的都城。
    城內百姓紛紛夾道觀望,神色複雜,有好奇,有畏懼,也有幾分如釋重負,但並未有太大騷動,秩序總體平穩。前周左相楊侃、右相盧辯率領著那一眾已呈上辭表的文臣,恭敬地在城門處俯首迎接。
    劉璟一身簡約常服,並未穿戴全套王服盔甲,笑容和煦如春風。他親自下車,快步走到楊、盧二人麵前,不顧他們身上的塵土,一左一右緊緊拉住他們的手,語氣無比懇切“楊公、盧公,快快請起!二位乃中原士林之望,德高望重,今日能得二位深明大義,傾心相助,實乃我大漢之福,更是中原百姓之幸啊!”
    他熱情地邀請二人同乘王駕,此舉讓楊侃和盧辯受寵若驚,老眼之中不禁泛起淚光,連日來的惶恐、悲涼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慰藉。
    寬大的王駕之內,劉璟演技全開,言辭懇切,推心置腹“周室不幸,奸佞篡權,致使山河破碎,百姓流離。孤奉天命,吊民伐罪,意在終結亂世,還天下太平。對於原周國才德之士,我大漢必當量才錄用,絕無門戶之見,務必使人盡其才,才盡其用!”
    楊侃與盧辯聞言,更是感動不已,連忙表態“大王仁德,胸懷四海,澤被蒼生!能得遇明主,是我等之幸。我等定當竭盡所能,協助大王安撫地方,穩定民心,使中原各地盡快恢複秩序,發展生產,讓百姓早日沐浴大王仁政王化!”
    視線轉向依舊被重兵圍困的洛陽城。
    漢軍飛羽斥候統領李檦,再次押送著一批充足的糧草,暢通無阻地來到洛陽城下。守城將士早已見怪不怪,甚至麵帶感激之色,默契地打開城門放行。這段時間,正是漢軍持續不斷、依約送達的糧草接濟,才讓被圍數月、內無儲積的洛陽城,避免了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的慘劇,守軍士氣和對漢軍的敵意,也在這個過程中悄然轉變。
    李檦此次入城,徑直求見守城主將李弼及其副將,性情剛烈的蔡佑。在一間氣氛凝重的廳堂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三人神色各異的臉。李檦看著麵容憔悴、眼窩深陷的兄長李弼,沉聲道“兄長,許昌確切消息已經傳來。宇文泰及其子嗣,已盡數被其侄宇文護所害。宇文護矯詔登基,如今已棄守許昌,裹挾部分殘部逃往南徐州去了。”
    “什麽?!宇文護狗賊!安敢如此!!”副將蔡佑性情剛烈,一聽此言,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猛地一拍身前案幾,霍然起身,目眥欲裂,“主公待他恩重如山,這狼心狗肺、豬狗不如之徒,竟行此弑君篡位之惡行!我蔡佑誓殺此獠,為主公報仇雪恨!”他胸膛劇烈起伏,怒吼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相比蔡佑的激烈反應,主將李弼則顯得異常沉默。他緩緩閉上眼睛,深深歎了一口氣,臉上並無太多意外之色,隻有一種深沉的疲憊和“果然如此”的了然。
    “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喃喃低語,仿佛早已預料到以宇文泰的行事風格及其家族內部的傾軋,不得善終是遲早的事。他睜開眼,目光複雜地掃過義憤填膺、如同暴怒雄獅般的蔡佑,又看向麵色平靜但眼神堅定的弟弟李檦,聲音沙啞道“黑獺(宇文泰字)……他一生梟雄,算計深沉,對好友賀拔嶽可背信棄義,對魏帝可行廢立乃至……弑殺之事。上位以來,連年征戰,雖拓土開疆,卻也耗盡民力,百姓困苦不堪。周國落到今日這般眾叛親離、土崩瓦解的田地,或許……對久經戰亂的中原蒼生而言,並非壞事。這亂世,真的該結束了。”
    李檦抓住時機,懇切勸道“兄長明鑒!如今天下大勢已明,漢王仁德布於四海,兵鋒所指,無人能擋。洛陽已是孤城,內外交困,繼續困守,除了徒令滿城軍民玉石俱焚,又有何益?何不順應天命民心,歸順漢國?既可保全一城生靈,亦可使兄長與蔡將軍一身才學,有用武之地?”
    李弼看著弟弟,又看了看依舊憤懣但眼神已有所動搖的蔡佑,沉默片刻,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罷了!時也,命也。為了這滿城百姓,我李弼,願率洛陽軍民,歸順漢王!”他不再矯情,做出了最終決定。
    蔡佑也梗著脖子道“我也願降!但我有一個條件,他日若征討宇文護,我必為先鋒,親手刃此國賊,以告慰主公在天之靈!”
    李檦鄭重點頭“蔡將軍忠義,漢王必能體諒。此事,我代漢王應下了!”
    至此,洛陽城門洞開,這座中原重鎮、軍事要塞,兵不血刃,歸於漢土。
    隨著許昌的輕易易手和洛陽的主動歸附,伐周之戰基本塵埃落定,洛州、兗州、梁州、宋州、穎州、豫州等周國核心疆域,盡數並入大漢版圖。劉璟經過多年隱忍謀劃,終於順利占據了中原大半壁江山,聲勢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曾經強盛一時、雄踞中原的北周政權,在它的締造者宇文泰死後短短時間內,便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分崩離析,其殘餘勢力蜷縮南徐,滅亡,已然隻是時間問題了。
    中原的天,徹底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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