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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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竹溪莊園的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月禾輕輕推開內室的房門,手中托盤上的藥碗冒著熱氣,苦澀的藥香立刻充滿了整個房間。
    床榻上,韓牧野靜靜地躺著,麵容安詳得仿佛隻是熟睡。若不是胸前纏繞的厚厚繃帶和那微弱到幾乎察覺不到的呼吸,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男人已經在生死邊緣徘徊了整整三個月。
    "夫君,該喝藥了。"蘇月禾的聲音輕柔得像一陣春風,她小心地扶起丈夫的頭,將藥碗湊到他唇邊。
    藥汁順著嘴角滑落,一如過去的九十多個日夜。蘇月禾不厭其煩地用手帕擦拭,然後取出一根銀針,在韓牧野頸後的穴位輕輕刺入。
    "今天感覺怎麽樣?"她自言自語,手指搭在丈夫的脈搏上,眉頭微蹙,"比昨天有力一些了。"
    窗外,竹葉沙沙作響。想起那日,逍遙王親自護送重傷昏迷的他回來,看著臉色蒼白的人她幾乎站不住了,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眼淚控製不住的肆意流,心裏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耳邊響起了陌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她茫然的看著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三個月前那場雨夜血戰,幾乎奪走了韓牧野的生命。若非藥瞎子以"七竅玲瓏草"續命,他早已命喪黃泉。
    之後的每日,蘇月禾都伏案疾書,麵前攤開的醫書堆滿了整張梨花木桌。《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本草綱目》...這些平日裏被束之高閣的珍貴典籍,如今被她翻得起了毛邊。
    "月影三錢,雪蓮二兩..."她喃喃自語,手中的毛筆在紙上快速記錄著,"還需一味百年靈芝..."
    窗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蘇月禾這才驚覺已是深夜。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頸,起身活動僵硬的腰背。三個月來,她幾乎每晚都是這樣度過——白天照料韓牧野,晚上鑽研醫書尋找救治之法。
    "月兒,您該休息了。"紅姑端著一碗參湯進來,眼中滿是擔憂,"您已經三日沒合眼了。"
    蘇月禾接過參湯,卻隻是放在一旁:"紅姨,你說這"回魂湯"的方子,是不是還缺點什麽?我總覺得藥性不夠..."
    紅姑歎了口氣:"月兒,你藥師叔都說了,牧野體內三種劇毒互相糾纏,非尋常藥物可解。您這樣熬下去,隻怕莊主還沒醒,您就先倒下了..."
    "我不會倒下。"蘇月禾打斷他,聲音雖輕卻堅定如鐵,"牧野需要我,陌兒也需要我。"
    提到兒子,她眼中閃過一絲柔軟。四歲的陌兒已經三個月沒見過醒著的父親了。起初,孩子原本活潑的緊,現在卻變得異常安靜,隻是每天清晨都會采一束野花放在父親床前。
    "陌兒睡了嗎?"蘇月禾問道。
    "睡了,和岩青一屋子呢,有我和你爹照看著你放心吧。"紅姑點頭,"睡前還問爹爹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蘇月禾的喉嚨突然發緊。她匆忙低頭假裝整理醫書,不讓紅姑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嗯,謝謝紅姨!"
    穿過回廊,夜風帶著竹葉的清香拂過麵頰。蘇月禾在丈夫房門前停下,深吸一口氣,換上平靜的表情才推門而入。
    燭光下,韓牧野依然安靜地躺著,仿佛隻是沉睡。蘇月禾坐在床邊,輕輕握住他的手。這隻曾經能揮劍斷金的手,如今蒼白消瘦,骨節分明。
    "夫君,我今天又找到一個新方子。"她輕聲細語,如同往常一樣與丈夫"交談","《千金要方》裏記載了一種"續命散",說是能解百毒。我已經讓王叔去尋藥了..."
    她邊說邊檢查丈夫的身體狀況。胸前那道被毒箭貫穿的傷口已經結痂,但周圍的皮膚仍呈現詭異的青紫色,像蛛網般向四周蔓延。這是斷魂散的毒性在侵蝕身體的跡象。
    蘇月禾取出銀針,開始每日例行的針灸。她的手法嫻熟精準,每一針都落在關鍵穴位上。這是她三個月來從藥瞎子那裏苦學來的本事。
    "今天陌兒畫了一幅畫。"她一邊施針一邊柔聲說著,"畫的是你帶他去放紙鳶。他說等你醒了,要你再做一個蝴蝶樣子的給他..."
    說到此處,她的聲音微微發顫。那天的情景曆曆在目——韓牧野親手為兒子紮了一隻燕子紙鳶,父子倆在春風中奔跑歡笑。那時的陽光多麽溫暖,那時的笑聲多麽清脆...
    一滴淚水不受控製地落在韓牧野手背上。蘇月禾慌忙擦去,強自鎮定地繼續施針。
    針灸完畢,她取出一個小瓷瓶,裏麵是她新配製的藥膏。藥膏呈碧綠色,散發著淡淡的苦香。這是她根據一本古籍上的殘缺記載調配的,據說能解"血線蠱"之毒。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她輕聲說著,小心地將藥膏塗抹在韓牧野胸前的傷口上。
    藥膏剛接觸皮膚的瞬間,韓牧野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他的眉頭緊鎖,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嗚咽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牧野!"蘇月禾大驚失色,連忙用濕布擦去藥膏,但韓牧野的狀況並未緩解,反而開始口吐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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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快請藥師叔!"她朝門外大喊,同時迅速拔出幾根銀針,刺入韓牧野的幾處要穴穩住心脈。
    片刻後,藥瞎子匆匆趕來。這位須發皆白的老醫者檢查了韓牧野的狀況,又聞了聞那藥膏,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胡鬧!"他厲聲喝道,"這"碧靈膏"確實能解血線蠱,但需配合"鎮魂香"使用,否則蠱毒反噬,必死無疑!"
    蘇月禾麵如死灰:"古籍上...沒提到這點..."
    藥瞎子不再多言,迅速從藥囊中取出幾味藥材,現場研磨成粉,點燃後讓韓牧野吸入煙氣。隨著奇異香氣的彌漫,韓牧野的抽搐漸漸平息,呼吸也恢複了平穩。
    "幸好用量不大,否則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藥瞎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轉向蘇月禾,"月丫頭,老夫理解您救夫心切,但韓小子體內三種劇毒互相製衡,貿然解其一,隻會讓另外兩種失去製約,後果不堪設想。"
    蘇月禾跪坐在床邊,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靈魂:"是我太心急了..."
    藥瞎子歎息一聲:"您已經三個月沒好好休息了。再這樣下去,隻怕他還沒醒,您就先垮了。"
    同樣的話,紅姑說過,爹爹說過,連小岩青都說過。但蘇月禾隻是搖頭:"我不能放棄。牧野他...一定能感覺到我在努力..."
    夜深人靜,藥瞎子和王猛都離開了。蘇月禾獨自守在丈夫床前,借著燭光翻閱那本差點害死韓牧野的古籍。這一次,她讀得格外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個字跡模糊的注釋。
    突然,一段不起眼的記載吸引了她的注意:
    "...凡中鎖魂術者,形如槁木,神遊物外。非藥石可醫,需以施術者之血為引..."
    鎖魂術?蘇月禾心頭一震。她急忙翻出其他醫書對照,發現韓牧野的症狀與尋常中毒確實有所不同——他的身體機能完好,卻始終無法醒來,就像...就像靈魂被鎖住了一般。
    "難道...不是單純的毒傷?"她喃喃自語,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
    窗外,東方已現出魚肚白。蘇月禾卻毫無睡意,她翻出更多關於南疆巫蠱之術的典籍,急切地尋找著關於"鎖魂術"的記載。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時,她終於在一本破舊的《南疆奇術錄》中找到了相關描述:
    "鎖魂術,蠱神教秘傳邪術。中術者三魂被困,七魄離散,狀若活死人。破解之法...此處殘缺)...需以施術者心頭血...模糊不清)..."
    書頁殘缺不全,關鍵信息缺失。但蘇月禾已經確定,韓牧野中的絕非普通毒傷,而是蠱神教的邪術!難怪藥石無效...
    "阿姐。"蘇岩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陌兒醒了,吵著要見您。"
    蘇月禾這才驚覺天已大亮。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整理了一下衣衫才開門出去。
    "娘親!"四歲的陌兒像隻小蝴蝶般撲進她懷裏,"爹爹今天會醒嗎?"
    蘇月禾蹲下身,輕輕擦去兒子臉上的淚痕:"爹爹在很努力地好起來。陌兒要乖,多給爹爹講講故事,他一定能聽到。"
    "我昨天給爹爹講了小白兔的故事。"陌兒認真地說,"爹爹的手指動了!真的!"
    蘇月禾心頭一跳:"什麽時候?怎麽動的?"
    "就在我說小白兔找到媽媽的時候。"陌兒比劃著,"爹爹的食指,就這樣...勾了一下我的袖子。"
    蘇月禾立刻抱著兒子來到韓牧野床前。她仔細觀察丈夫的手,卻看不出任何變化。但陌兒向來誠實,絕不會說謊。
    "陌兒,你再給爹爹講一遍那個故事好嗎?"
    小女孩乖巧地坐在床邊,用稚嫩的聲音講述著簡單的小白兔故事。蘇月禾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韓牧野的手。
    "...小白兔終於找到了媽媽,它們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陌兒講到結尾處時,奇跡發生了——韓牧野的食指真的輕微顫動了一下,幅度很小,但確實存在!
    "夫君!"蘇月禾激動地握住丈夫的手,"你能聽到我們說話對不對?"
    沒有更多反應。但這一點微小的動作,已經給了蘇月禾莫大的希望。她突然明白了什麽——情感,也許是喚醒丈夫的關鍵!
    當天下午,蘇月禾改變了治療方法。她不再一味嚐試各種藥方,而是一遍遍的講述他們之間美好的過往,她日夜不停地與丈夫說話,回憶他們相識相知的點點滴滴,講述陌兒的成長趣事,甚至說起未來的計劃——等韓牧野好了,他們要帶陌兒去江南看桃花,去塞北看雪原...
    第三天傍晚,當蘇月禾說到他們初遇時的情景時,韓牧野的眼皮突然顫動了幾下!
    "夫君!"蘇月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如果你能,就...就再動一下手指!"
    漫長的等待後,韓牧野的食指再次輕微地勾了勾。
    蘇月禾喜極而泣,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這三個月的堅持沒有白費,她的丈夫真的在慢慢回來!
    "藥師叔!"她朝門外喊道,聲音因激動而顫抖,"牧野有反應了!"
    當晚,藥瞎子仔細檢查後,確認韓牧野確實開始有意識反應。但老人也警告說,這隻是漫長恢複過程的開始,距離真正蘇醒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夫人找到了正確的方向。"藥瞎子難得地露出讚許之色,"鎖魂術或許確實需要用情感喚醒,而非單純依靠藥石。"
    夜深人靜時,蘇月禾獨自守在丈夫床前,握著他的手輕聲細語:"牧野,我知道你能聽到我。我和陌兒都在等你回來...無論多久,我們都會等下去..."
    窗外,一彎新月掛上竹梢。夜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回應著她的話語。
    而在燭光映照不到的陰影處,韓牧野的手指,又一次輕輕地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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