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辟出的靜室內，藥香混合著濃重的血腥氣，幾乎令人窒息。韓牧野躺在榻上，原本就灰敗的臉色此刻已呈現出一種死氣的青灰色，呼吸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伴隨著胸腔深處令人心悸的痰鳴和細微的撕裂聲。他緊閉著雙眼，眼窩深陷，嘴唇幹裂發紺，脈搏時有時無，微弱得幾乎難以捕捉。
    藥瞎子佝僂著身子，布滿老繭的手指搭在韓牧野枯瘦的手腕上，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無力。這位經驗豐富、脾氣古怪的老藥師，此刻也感到了束手無策。
    “心脈…徹底亂了…”藥瞎子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深深的疲憊，“寒毒侵蝕本源，昨夜重傷又引動了舊疾，新傷舊創一齊爆發…血氣枯竭，五髒皆衰…那點九葉還陽草和赤血靈芝的藥力…杯水車薪，吊不住了…”他緩緩收回手，沉重地搖了搖頭，看向守在床邊、臉色慘白如紙的蘇月禾和葉青霜。
    蘇月禾隻覺得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死死抓住師父冰涼的手，仿佛想將自己的生命力渡過去，聲音帶著哭腔：“師父！您再想想辦法！一定有辦法的！師父他…他不能…”後麵的話，她哽咽著說不出來。
    葉青霜清冷的眸子裏也蒙上了一層水霧，她迅速從藥箱中取出一根細長的金針，手法快如閃電，刺入韓牧野心口周圍的幾處大穴。金針微微顫動，發出細微的嗡鳴，試圖強行激發最後一絲心脈活力。然而，韓牧野的身體隻是極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呼吸並未見絲毫好轉，反而更加急促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斷絕。
    “強行刺激…也隻能是飲鴆止渴…撐不了多久了…”葉青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看著師姐絕望的眼神，心中亦是痛如刀絞。藥王穀的秘藥，她帶來的珍貴丹藥，能用的幾乎都用上了，可韓牧野的身體就像一個千瘡百孔的破口袋，再好的藥力也留不住。
    靜室內一片死寂，隻有韓牧野艱難的呼吸聲如同鈍刀，一下下切割著所有人的神經。紅姑抱著被嚇壞的陌兒，站在角落裏默默垂淚。蘇岩青躺在另一邊，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石頭死死按住，隻能紅著眼眶看著師父。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每一個人。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寂中，一個帶著濃濃哭腔、卻又充滿了孩童懵懂好奇的稚嫩聲音，怯生生地響了起來：
    “娘親…娘親不哭…” 被紅姑緊緊抱在懷裏的陌兒，看著母親和師叔們絕望的神情，看著床上爹爹可怕的樣子，小嘴一癟，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他伸出小手，努力想去擦蘇月禾臉上的淚，抽噎著說：“爹爹…是不是要和小鳥一樣飛走了？不要飛走…陌兒怕…”
    孩子的哭聲和話語，像針一樣紮在蘇月禾心上，讓她痛得幾乎無法站立。她強忍著巨大的悲痛，轉身想抱住兒子安慰。
    然而，陌兒接下來的話，卻像一道劃破無邊黑暗的驚雷，猛然在蘇月禾腦中炸響！
    “娘親別怕…爹爹……吃了小滿姑姑的草草就好了…就像…就像上次小黃狗受傷快死了，吃了小滿姑姑的草草就活蹦亂跳了…” 陌兒的小手指著門外後山的方向，帶著孩童特有的認真和確信，“小滿姑姑…在後山那個暖暖的洞洞裏…偷偷種了一顆亮晶晶、香噴噴的草草！可漂亮了！她說是寶貝，不讓陌兒告訴別人…可是…可是爹爹現在好難受…”
    靜室內，時間仿佛瞬間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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