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要問問這位童生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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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自己被板磚拍成了個“古人”,邵雲安就不禁悲從心來,眼淚流下。
    “我夫君是家中長子,新婚不滿兩月就離家去服徭役,一走就是兩年。
    都說孝道為大,但今日我拚了不孝之名,也要為我夫君,為兩個可憐的孩子討個公道!”
    邵雲安把王老太往死裏奴役王石井的事說了出來。不慈的婆婆虐待兒媳婦,在這個世道太常見了。
    但王石井五年內服役兩次,第二次甚至不是他本人自願,而是被親生母親背刺。
    王老太這個為人母的,寧肯讓剛回來沒多久的長子再去服役,都不肯掏銀子買服役名額。
    她把長子推出去替二子服役,轉頭又把長子的媳婦逼得活不下去,丟下兩個年幼的孩子跑了。
    這還不算,她還狠心地虐待長子的一雙兒子,這哪裏不慈,這根本就是惡毒!
    說到這裏,邵雲安都懷疑王石井會不會壓根兒就是王老太從垃圾堆裏撿回來的。
    “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婆母卻是恨不得我夫君去死!
    我夫君這一走,又是三年。僥幸回來,卻是家不成家。他自己,瞎了一隻眼,毀了半張臉。
    他要再晚一點回來,怕是兩個孩子都要活不下去了!
    可他剛回來沒兩天,就又被自己的親娘逼著成親,替幼弟收拾殘局。
    我夫君忍無可忍,這才提出要他成親,就先給他分家。
    婆母當時可是二話不說就寫了分家的契書,那契書就在王氏族長和裏正的手裏。
    結果,我剛進門才兩天,因為我夫君不肯把我的嫁妝交出去,我婆母逼著他休了我。
    我夫君為了我,再次寫下分家契書,淨身出戶。
    哪怕是一粒米,一捆柴,他也全部交了回去,以此換能與我相守的自由。”
    這話說得邵雲安都覺得自己不要臉了。
    年輕縣令的臉色十分的難看,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又鬆開。
    “可是,這契書寫了就跟沒寫一樣。我夫君淨身出戶,棲身之所都是跟村裏借的。
    家徒四壁,身無分文,無田無產,可我們一家子總要活下去吧?
    無奈之下,我把新婚當日我夫君送我的三塊石頭拿出來賣。幸得‘蝶妝閣’的掌櫃看重,花錢買下。
    結果我婆母知道後,就帶著二弟與弟妹來討要。
    直道石頭為我夫君分家前之物,必須歸本家所有。還要族長開宗祠,判我夫君不孝之罪。”
    在場的學生們都覺得這個做婆婆的心腸太惡毒了,如此惡毒心腸的婦人,教出的讀書郎,當真能堪大用?
    到這裏,前奏已拉開,邵雲安脊背挺直,聲音鏗鏘。
    “‘讀聖賢書,行仁義事’!我要問問我夫家的這位童生郎。
    當你的兄長被家人如此薄待時,你讀的聖賢書在哪?
    當你的嫂子被弟弟、弟媳欺辱時,你讀的聖賢書在哪?
    當你年幼的侄子天未亮就要起床給一家老小做飯時,你讀的聖賢書在哪?
    當你兩三歲的侄女,寒冬臘月獨自一人在河邊給一家人洗衣裳時,你讀的聖賢書在哪!
    當你的侄子侄女饑寒交迫,你卻毫無憐憫之心,酒肉穿腸過的時候,你讀的聖賢書在哪!
    你把你不要的親事推給你的兄長。甚至在他成親的當天,你躲在縣裏與同窗聚會。
    你的親娘以你童生郎的身份要挾裏正、族長,逼迫你兄長淨身出戶。
    她更以你要讀書為由,跟你的兄長要一家人的活命錢。
    你告訴我,種種這些,你冷眼旁觀,你讀的聖賢書在哪?!
    別跟我說你不在家,都不知情!”
    學生們一個個聽得目瞪口呆,這樣的人,當真是他們之中的某位同窗?
    邵雲安繼續火力全開:“要我看!你讀的聖賢書完全是讀到了狗肚子裏!
    不要說什麽父母命不可違,不要說什麽孝大於天!
    你五歲讀課,八歲上私塾,前後也有十載。難道不知我朝雖推行孝道,卻講究父母‘慈’,子孫孝?
    你冷眼旁觀你兄長和子侄受到的薄待、欺淩,是為‘不仁’。
    你把自己不要的親事推給你的兄長,是為‘不義’!
    兄長成親之日你不露麵,是為‘不悌’!”
    “你不過一介童生郎,就如此不仁不義。你無視兄弟之情,放任家人所為。
    但凡你平日多加勸說,多加約束,以身作則恭敬兄嫂、善待子侄。
    何至於你的侄子侄女從小就沒了娘;何至於讓你的兄長對本家寒了心。”
    “你這樣的人,若真考中功名為官一方,又豈會善待百姓,為百姓著想?
    必定是個為官不仁,魚肉鄉裏的貪官汙吏!
    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有整整十年的時間補救,結果卻是變本加厲!
    本家為何敢如此肆無忌憚,為何敢不顧朝廷律法、不顧契書約定,不就因為你是童生郎?
    不就因為你是他們認定的未來狀元?
    若我朝所有的讀書人都如你這般,那我朝還有何希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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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你大哥成親已是第四日,王枝鬆,我問你,你可認得我?!”
    “嘩嘩——!!”
    滿場皆驚。
    王枝鬆作為今年新進的童生郎,人人認得。
    邵雲安最後這一顆重磅炸彈落下來,所有人都盯向了慌亂無措的王枝鬆。
    在他身邊的學生迅速退開,一瞬間,王枝鬆的周圍就空了。
    縣令與學正的臉色始終不愉,兩位夫子也是擰眉冷臉。
    難怪這位妻郎要來縣學找他們評理,因為他們的宗族完全無法為他們做主。
    那王家人敢如此無法無天,皆因他們有一個在縣學讀書的童生郎!
    四人看著王枝鬆的眼神,充滿了審視與嚴厲,學正甚至搖了搖頭。
    邵雲安幾步走到麵容慘白,搖搖欲墜的王枝鬆麵前,大聲問:
    “王枝鬆!我的小叔子,你,可認得我?”
    “我,我……”
    王枝鬆平時再傲,也不過是個沒見過什麽大世麵的十五歲少年。
    平日在村裏,人人都捧得;在家中,人人都寵著。
    此時這種場麵,麵對縣令與學正,還有來自於同窗的嫌棄與鄙夷,豈是他能應付得來的。
    邵雲安之前的那些話已經讓他慌得六神無主。
    此刻被邵雲安當麵說出他的名字,他別說應對了,腦袋裏早就懵了。
    邵雲安這時候看到了王石井,對方的身高在人群中也是鶴立雞群。
    邵雲安心下一驚,這人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進來的?
    再看王石井神色間的哀痛,這一瞬,邵雲安的心莫名有點疼。
    他定定神,一步步走向王石井。
    縣令、學正和兩位夫子順著他的動作,也注意到了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幾個人。
    更注意到了那個戴著一隻黑色眼罩,一半臉龐被毀的高大男人。
    縣令站了起來,學正和兩位夫子也站了起來,學生們也都順著轉過身去。
    學生們自覺為邵雲安讓路,全場鴉雀無聲。
    邵雲安走到王石井的麵前,伸手拉住他握得發白的拳頭,用力掰開他的指頭。
    握住,仰頭。
    “王石井,你爹娘不拿你當兒子;你兄弟不拿你當兄長。
    他們欺你、辱你,恨不得你去死。
    以後,我疼你,你就是我的家人;青哥兒和妮子,就是你我的孩子。”
    王石井另一隻未被握住的手一個用力抱住了邵雲安,聲音啞得聞者心酸。
    “媳婦兒,對不起,我讓你受委屈了。”
    邵雲安也大力擁住了王石井,擁住這個受了太多苦難的男人。
    此刻的他,腦袋裏沒有任何的雜念,隻想就這麽抱一抱這個男人。
    學正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也不禁唏噓,出聲:“大人,您看這件家務事可能斷得?”
    也是因為兩人是夫夫,若是夫妻,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就不成體統了。
    學正一出聲,邵雲安趕緊掙脫出王石井的懷抱,拽著王石井的袖子走了過去。
    王石井對著縣令就要下跪行禮,他怕縣令責罰邵雲安。
    縣令伸手攔住了王石井,態度溫和地說:“你妻郎為你討公道,本官卻還不知他的名諱。”
    王石井恭敬地回道:“草民王石井。內子姓邵,名雲安。
    他都是為了草民,還請大人您寬恕他擅入縣學。所有責罰,草民一人承擔。”
    縣令擺了下手,淡淡一笑:“這裏是縣學,要不要責罰需問岑老。”
    學正岑老捋捋胡子,也是淡淡一笑:“邵小哥有情有義,本也不是擅闖而入,可是?”
    他又看向陳、關兩位夫子。關夫子不答話,最初本也不是找他的。
    陳夫子謙遜地說:“我倒是希望能多有幾位像邵小哥這樣‘擅入’縣學的。
    今日所聞,如飲醇醪讀:唇勞),又如醍醐灌頂,回味無窮。”
    關夫子點頭附和:“確是。”
    岑老嗬嗬一笑,對王石井道:“你能有這樣的妻郎,可要好好珍待。”
    王石井擔心不已的事就被三人這麽輕輕地帶過去了。
    邵雲安也學習到了。
    在讀書人的嘴裏,他這樣的男妻,人家不直接說“男妻”或“媳婦兒”,而是“妻郎”。
    是妻,又是男)郎?
    邵雲安還在琢磨這個新詞呢,岑老卻是麵容一凜,問王石井:“你妻郎所言是否屬實?”
    王石井沒有直接回答,隻道:“對本家,草民無愧於心。
    分家契書上已寫明,草民淨身出戶,與本家再無相關,本家榮辱與草民也再無幹係。
    契書一式三份,由裏正、本家與草民各執一份。
    如今,草民隻想能安安生生地跟內子過日子,養大兩個孩子。
    石頭乃草民贈與內子,所得也歸內子所有。”
    王石井身為人子、人兄,若直接說爹娘和弟弟的不是,就算他有理,也容易令人心生反感。
    這讀書人的心理就是這麽的微妙。
    他這樣回答,不禁讓人相信了邵雲安沒說假話,也博得了諸人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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