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他叫他小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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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梓恒從床上翻下來。
    梁鈺下意識的以為他都要離開,手差點抓上他的手腕。
    “好,既然緣分讓我們在此相遇,良辰美景不能辜負,讓我們來喝光小梁大人的酒吧。”
    梁鈺本就喝了些,現在看著自己夢中之人舉著酒壇在自己麵前晃蕩,明月高斜,屋內一室馨香。自己好像已經入夢,同飲,共飲的夢他也不是沒有做過,隻是所有的夢都不似今日的濃重,他甚至能看清齊梓恒臉上細小的絨毛。
    他叫他小梁大人。
    梁鈺本來是很厭惡這個稱呼,但是不知為何從阿恒口中喊出來,總是格外的俏皮又深刻,像是盛秋結出來的果子裹了糖霜,隻剩甜沒有酸。
    沒有打擾,沒有煩事,好像今日的酒都甜了不少。
    齊梓恒片刻就不勝酒力,歪扭的躺倒在軟榻上。
    梁鈺官場沉浮幾年,比齊梓恒這種小菜鳥還是多有餘力,他坐在他身邊,一雙眼睛粘在他的身上,好像怎麽都看不夠。
    梁鈺歎氣。
    方才他可是一句謊話都沒說,如今的齊梓恒出落的更俊美,性子也更軟和了些,人群中有這樣一朵小太陽,這樣好的他,誰會不喜歡呢?
    片刻他眼神又淩厲了幾分。
    盧曉駿那個傻子應該不用擔心,主要是何知郵,他們日日黏在一起。還有溫長青那個書呆子,保不準就被齊梓恒這狐狸模樣勾了魂了。
    想到眼下連所有的決定都無法由自己決策。
    酒香過後的苦澀漫了上來,頂著上顎,腦袋都是一陣苦味。
    他輕手將粘在他臉頰上的發絲挑到耳後,又拉了一角被子蓋在他身上。
    縮在榻上的角落裏,與齊梓恒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卻又還是忍不住手指尖撫摸著齊梓恒稍微越過來的發尖。
    “阿恒,睡吧,睡吧。”
    梁鈺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太長了,長到夢中的他忍不住因為悲傷流下了眼淚。
    他夢到阿恒變成了一個女子,他喚她“師傅”,每日他們二人在山中小廟裏種菜做飯,誦經灑掃。
    夢裏的梁鈺身世很苦,太苦了。苦到他總是覺得死了或許就能解脫,苦到別人對他的好他都會以為別人是不是在惦記他僅有的軀體。
    所以上蒼送他一個師傅,一個不著調還會給他念話本子的師傅。
    師傅待他很好,凡事以他為先,以塵世為先。
    她的身體愈發不好了,藥石無靈,她卻安慰他說自己是要得道成仙了。
    梁鈺知道,她慣會強嘴,想讓自己不再憂心。
    帶著所有的愛,所有的恩怨,以及還未被承認的情感。
    仙鶴西去,故人不再,師傅仙逝,獨留梁鈺一人在苦世蹉跎。
    如果不曾甜過,那他也不覺得地獄有多黑暗。
    世人讓他眼盲心瞎行走於世,卻又大發慈悲給你幾日光明見得世間萬般紛呈,這不是施舍,這是愈發將他推入無間地獄。
    “曾簪花處雙蝶散,獨對殘燭數春寒......”
    梁鈺自己都渾然不覺,夢醒時分,旁邊空蕩早就被窩冰冷,枕巾都盡數浸濕。
    ......
    “......不然當時梁鈺說不定要引起疑心了,要怪就怪那個小二太毛手毛腳。”
    林穆依舊麵色如一塊板磚一樣,沒有什麽明顯的神色變動。
    “我肯定第一時間要穩住梁鈺這個人,我與梁鈺幼時相識,他肯定不會過多疑我,反而若因為我的失誤讓大人不小心暴露了,那才是我們這邊最大的損失。”
    “我在明,大人在暗,才是我們最大的底氣。”
    阿舟端來一碗醒酒茶湯放到他的麵前,看他臉頰紅紅眼睛依舊明亮清晰。
    “沒法啊,梁鈺那個人太精了,我想混過去直接把他喝昏了......也顧不得身上傷到底好全沒有......阿娘你費心了。”
    “我倒是覺得不必非要與大人相見,如今少一人知道大人的身份就少一分危險。阿爹阿娘你們信大人,我信你們。”
    阿舟拍著他的背幫他順,眼裏都是心疼。
    “慢點喝,恩子......”
    他在會仙樓見了梁鈺這件事,他還是決定不要瞞著齊梓川。
    現在齊梓川是可以推心置腹的親人,齊梓恒不想未來因為一點誤會而讓親人之間寒心。
    齊梓川聽後神情沒有太多變動,隻是微微聳肩。
    “挺好的,起碼他對你沒有明顯的抵觸。”
    齊梓川聽完其實就秒懂了。
    他們二人之間什麽都不聊,就已經是給兒時幸福的童年一個完美的省略號。要不然聊什麽?隔著兩家的世仇?還是隔著多年未見的陌生?
    他們中間早就橫貫了太多。
    就連一向溫和的齊梓川,竟然也會暗自慶幸:當年梁鈺主動要與他們斷交,若放到現在,他可能真的不能忍心又或者根本做不了任何取舍。
    這麽看來梁鈺的眼光還是要毒辣長遠些。
    “凡事小心些。”
    齊梓恒點頭,握住了兄長的手。
    ......
    齊梓恒伸了個大懶腰,多日的操勞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看著院子裏滿園的芬芳,陽光細碎的灑在他的肩頭,他忍不住用胳膊撐著腦袋打瞌睡。
    耳邊衣角摩擦,有人在他的身側坐下。
    “方才我親眼看到,我哥哥的情況好轉了不少,今日還吃了不少糕點。這多虧了你,梓恒兄,你說我哥哥可以治好,我真的不知道拿什麽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座宅邸的未來小家主,向喻之。
    他變了好多。
    從前那個牙尖嘴利愛打抱不平的少年,如今看來滿臉滄桑,曾經眉宇間的意氣風發也隨著家人的病重隨之消散。眼裏的清澈不見,多了很多擔憂,也多了很多取舍。麵上雖在笑,眼裏卻是一點笑意不見。
    齊梓恒忍不住心酸,可能自己在別人眼中也是這副模樣。
    他故作輕鬆笑了笑,“我們什麽交情,用這麽客氣?”
    他給向明風施針加用藥已經好幾月過去,幾月前向明風還是一副歪歪扭扭恐怕不日就要重開人生的樣子,現如今不僅能自己從床上坐起來,還能與人有說有笑。
    向喻之知道,這麽多年,這麽多大夫來了又走,哪個不是仰著頭進來,垂著腦袋出去?唯有眼前這個人,真的讓他看到了難得的“希望”。連父母都會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悄悄抹眼淚,感歎兒子的病真是越來越好轉。
    “前些日子聽小廝說梓恒兄在夢爐居與溫長青比試,聽說大半個京城的讀書人都去了,很是熱鬧,甚至不少讀書人竟然直接現場撒墨以表才華,如此盛世,隻是可惜不能親眼得以一見......”
    說到這裏,齊梓恒終於看到他眼裏十足的惋惜。
    好像......自從上次考試之後,就再沒聽他說過溫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