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齊大人與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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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梓恒這個少年英雄完全不知自己在外已經被傳成了何種形象。
枯黃的衰草在風中狂舞,卷著沙礫抽打在洮州城牆上。
齊梓恒用的有些發黃的軍旗剛在十裏外揚起,城頭便 \"咣當\" 落下閘,箭垛後露出密密麻麻的兵器反光。
他勒住戰馬,皺眉,怎麽這些人就是看不懂眼色? —— 這是第三次遭遇閉門羹,上一次是三日前的秦州,城門最終被 \"破陣\" 巨炮轟成齏粉。
\"少爺,要開炮嗎?\" 柴叔一臉興奮的握緊了火折子。
這火炮平時齊梓恒都不讓摸,隻有這種“非常情況”才能讓他好好摸一摸這個能一炮轟開城門的神兵利器。
齊梓恒望著城樓上臉色發白的知州,忽然笑了,笑容比秋風更冷:\"不必,讓他們看看秦州的告示。\"
話音未落,兩騎兵馬已策馬馳近城門,將浸透人血的黃絹釘在門扉上 —— 那是秦州知州被斬前寫下的認罪書,字跡歪斜卻清晰:\"閉門不納者,同罪。\"
洮州城門在吱呀聲中緩緩開啟,知州抖著官服下擺跪迎,懷裏抱著的官印還帶著體溫。齊梓恒看都不看他,徑自對身後軍校下令:\"開倉放糧,三日內生者皆納,死者立碑。\"
馬蹄掠過知州時,他忽然俯身,銀槍尖挑起對方的烏紗帽:\"若再讓我看見難民凍死城下 ——\" 槍尖在官服上劃出寸許深的血口,\"你的血,會染紅整麵城牆。\"
這樣的場景在月餘內重複了四次。
對於開門獻糧、主動安置流民的州府,齊軍如過境狂風,不飲一水解一食;但對那些推諉塞責、縱容匪患的治所,齊梓恒的手段比寒冬更凜冽。
在岷州,他帶著二百輕騎夜襲山賊老巢,將匪首的人頭懸在城門三日,又命知州跪在城隍廟前,親手給百來戶受災百姓磕頭賠罪。
當看見知州的官靴被血泡透,百姓們才相信,這個扛著銀槍的少年將軍,真的能讓朝廷命官低頭。
最震懾人心的是成縣之變。當地官府與糧商勾結,將救濟糧摻沙售賣,饑民堵門竟遭衙役鞭打。齊梓恒抵達時正逢暴雨,他站在泥濘的衙門前,聽著百姓的哭訴,忽然抽出腰間佩劍,一劍劈斷了刻著 \"明鏡高懸\" 的匾額。
\"律法?\" 他踢開碎木,目光掃過發抖的官吏,\"百姓活不下去,便是你們的律法死了。\"
三日後,成縣糧倉開倉,摻沙的糧食被熬成稠粥,而涉案官員被枷鎖鎖在糧倉前,每日為百姓舀粥直至手爛。
隨著齊軍鐵蹄踏過七座州府,\"齊大人\" 的稱呼從百姓口中的私語,竟然愈演愈烈。
“我不是大人,我就是個普通的能略施援手的讀書人。”
“如果可以安居樂業穩定幸福,我希望這些齊軍永遠派不上用場。”
這是齊梓恒這些日子說過最多的話。
最讓朝廷驚心的是,西北農人扛著鋤頭、背著草繩投奔齊軍的隊伍越來越長 —— 他們說,跟著齊大人,能吃飽飯,能挺直腰,戰死了家人能領五兩撫恤銀,比給地主當長工強百倍。
齊軍駐紮在新修好的石灘鎮下。火光中,齊梓恒正在查看地圖,袖口還沾著白日處決貪吏時的血漬。忽然,城下傳來騷動,數十個百姓捧著新收的麥餅湧來,為首的老漢撲通跪下:\"齊大人,收下吧,這是咱們自己種的麥子...\"
齊梓恒望著那些粗糙的手掌,忽然想起幾個月前,枕水縣的百姓也是這樣,用最後一把麥種換他一句承諾。
“收下吧,齊大人~”
陳丹寧臉色長白,笑嘻嘻的拿左手戳他。
齊梓恒斜著看他一眼,怎麽他也跟那些人一樣這麽喚他。
但他終究是沒有拂了鄉親們的麵子。接過麥子時,忽然覺得心裏更是沉甸甸。七個州府尚且讓他費心費力,若天下真的交予他手中,他真的能做好嗎?
周邊匪賊已除,州府安定,西邊守軍重新定下。
掰著手指頭算著,朝廷的人和封賞差不多要下來了。
而與“那位大人”相約定的日子,也已經快到了。
齊梓恒是第一次在西北這邊過年。
得益於何知郵以及盧曉駿金錢上的相助,他們齊軍在西北過了個熱鬧年。
營地中央的空場上,新兵們正圍著臨時搭起的灶台忙碌。有人用刺刀削木版做春聯,有人把繳獲的遼人軍旗剪成窗花,更有幾個漢子脫了棉襖,在寒風中舞起從山匪手裏搶來的獅子頭 —— 獅尾上的金線早被扯掉,卻不妨礙他們吼著秦腔,把獅子舞得活蹦亂跳。
齊梓恒看著這場景,此刻的燈籠卻是用羊皮囊糊的,裏麵點著羊油燈,暖黃的光映在士兵們黑紅的臉上,比任何宮燈都明亮。
\"少爺,該貼對子了!\" 柴子抱著墨跡未幹的紅紙跑過來。齊梓恒接過紙,發現邊角還畫著小老鼠偷糧的圖案 —— 那是岷州的百姓教的,說能鎮住災年的鼠患。
他親自爬上了望塔,將春聯貼在木門兩側,北風卷著雪粒子撲在臉上,卻聽見身後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五十名老兵列隊而立,每人懷裏抱著個陶罐。\"這是咱西北的臊子麵,\" 為首的漢子掀開罐蓋,酸辣香氣混著肉香撲麵而來,\"梓川少爺送來的臊子肉,夠咱全軍喝三頓!\"。
除夕夜的篝火堆竄起丈高火焰,烤得人臉上發燙。齊梓川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煙花,在夜空炸開時,將雪山映成七彩琉璃。
雪在午夜停了,月光給軍旗鍍上銀邊。
齊梓恒坐在帳子裏跟齊梓川和陳丹寧一起烤玉米。
盆裏的火光照得幾人的臉上都是紅撲撲的。
“好想盧曉駿和知郵少爺啊~”
齊梓恒大喊一聲,有些疲憊的靠在陳丹寧的身上。
浩子坐在邊邊角落悄咪咪的去瞥神仙一般的齊大人,現在倒像是撒嬌似的賴在小陳將軍身上。他知道二人關係好,倒是沒想到齊大人私下裏還有這一麵。
平時泰山崩禦前麵不改色的陳丹寧倒是有些不自在,屁股來回了挪動了幾下,最後被齊梓恒一巴掌拍穩,成為了一個老老實實的靠枕。
齊梓川遞過來半截烤柑橘到齊梓恒手上。
“他懶散慣了,這幾日整日端著做‘齊大人’簡直要了他的小命。”
“那齊先生呢?”
浩子輕聲發問。
外頭現在都是叫齊梓恒大人,因為他總是領兵打仗,都是衝在最前麵的一個。
而齊梓川,為了便於區分,營地裏的人都叫他齊先生。
齊先生的作用一點不亞於齊大人,齊先生總是能把怒火中燒的齊大人拉回來,還會在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小聲的罵他“真是不知死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