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被搶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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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我就說那個臭道士靠不住,這都幾天了,還不見醒。”
    “我再去找大夫來......”
    咳咳。
    床上的人幹咳兩聲,立刻就有一雙溫暖的手把他的後背托起來,將水碗湊到他的嘴邊。
    齊梓恒緩緩睜開眼睛,麵前是柴子叔一張關心的大臉。
    他側目,身邊扶著他的竟然是梁鈺。
    “阿恒,好些了嗎?”
    齊梓恒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之中,花了些功夫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是在大殿上昏倒了,最後就看到是柴子叔把他從那群包圍之中拽了出來,把他送到了江夢這裏。
    而江夢這裏,也是他關著梁鈺的地方。
    記憶的複蘇讓齊梓恒尷尬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柴子似乎也看出了這種尷尬,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真不知道,最後一刻林穆才告訴我,他們真是不會做爹娘,一個孩子是殿下要緊著,另一個就甩一邊不管了是吧,真是沒人性......”
    齊梓恒一陣頭大。
    這叫什麽事兒。
    他當年穿越過來,誤認為自己是景意南,這才著急忙慌了設計了出逃路線。好不容易想變成齊梓恒再重新開始,卻被早就已經知道真相的林大人繼續哄騙利誘著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其實從一開始這具身體的主人不就是知道阿雅是殿下嗎?
    不知道的隻有她這個來自異世界的阿楊。
    偏偏這份記憶回來的太遲。
    門外一陣腳步聲,齊梓川從門口進來,還帶進來一個穿著道袍與他們年紀相仿的小道長。齊梓恒看著他,隻覺得一陣眼熟,忍不住多盯著看了一會。
    一邊的齊梓川與他細細解釋。
    “這是瑞禮道長,當時你一睡不醒的昏迷,幾乎藥石無靈,還好鈺......小梁大人讓我們去找他來,還是道長有法子。”
    齊梓恒慢慢挪下床,在梁鈺的攙扶下走到瑞禮道長麵前,一雙手忍不住的顫抖。
    “我見過你。你是......”他的聲音低沉,似乎有什麽要破土而出。
    這小道士卻直接打斷他,反而向一邊的梁鈺施禮。
    “既然貴人醒了,那我也就告辭了。小梁大人,我在京中已經無可掛念,我該回鄉了。”
    “真不留下來?”
    瑞禮道長搖頭,明明才二十幾歲的年紀雙鬢都是花白一片,看著既年輕又矛盾。
    “我誌在雲遊四方,身無長物,未有親人,閑人一個,日後也莫要找我。”
    說完,他看了一眼仿佛還在出神的齊梓恒。
    擺著寬大的道袍直接慢悠悠的搖走了。
    “阿川,他是!”
    齊梓恒一雙眼睛瞪的老大。
    齊梓川捏住他手臂,看了一眼已經離去之人的背影,笑了笑。
    “這是他的選擇。”
    看來齊梓川也看出來了。
    沒辦法,這個瑞禮道長長得簡直與齊梓川是兩個模子刻出來的,眉眼,唇形。兩人一齊走進來隻要是長了眼睛的就會知道這是兄弟倆。
    他就是那個當年把他一腳踹進回齊家轎子的小道士!
    他就是真正的齊梓恒!
    齊梓恒心頭一陣鎖緊。
    想到混過半生名頭無數,卻沒有一個真正是自己的。除卻一個前朝餘孽的姓氏,他在這個世界上甚至連名字也不配有一份。
    林恩,是為報恩所取,他以自身做餌讓阿雅能順利回到自己的位置。
    齊梓恒,是小道士為了雲遊也好,為了命定緣分也好,不由分說的把他踹到了現在。
    齊大人,隻是個威名罷了,過幾年西北哪裏還記得這麽一號人?
    景意南,一個影響了他半輩子人生卻隻是在他生命裏出現了幾秒甚至都不屬於自己。
    現在看著瑞禮的離去更讓他感覺自己好像搶走了別人生命裏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他自己原本的人生也被搶走了啊。
    做林恩的時候,他隻想好好搞錢來讓家裏人輕鬆。
    做齊梓恒的時候,他想遵師命,將惠來書院發揚光大。
    做景意南的時候,他也想著天下百姓之苦之憂,跑到西北去殺敵得罪知州。
    現在突然有個人告訴你,你不用做林恩,齊梓恒,景意南。
    你就做你自己啊。
    我自己究竟是何模樣?!
    誰能告訴我?
    “阿恒!阿恒,你醒醒,阿恒!”
    離他最近的梁鈺瞬間看見了他的不對勁。齊梓恒整個人渾身顫抖,腳步虛浮,雙目失焦,連嘴唇也成了烏青色,就連身邊的人喊他他也聽不清了。
    齊梓川和柴叔大驚,一群人紛紛湧上來掐人中,掐他中指心。
    梁鈺在這一片混亂中看到齊梓恒雙目淌淚,嘴唇喃喃的問他。
    “小鈺兒,你說,我究竟是誰......”
    ......
    毛豆捏著那封被冷汗洇濕邊角的信箋,指尖幾乎要將紙頁戳出洞來。
    \"先生!齊梓恒就是恩子哥!\"
    “您還記得兒時您問我們以後想做什麽嗎?為天地立,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句話分明就是恩子哥說過的,但是我聽說齊梓恒在朱雀街上麵對禦史阻攔,說了同樣的話!”
    “我還專門找同窗去青陽查了,齊梓恒回青陽的時間就是恩子哥消失的時間!”
    “先生!恩子哥回來了!”
    燭火在風簷下突然劇烈搖晃,餘先生手中茶盞 \"當啷\" 墜地,滾燙的茶水潑濕鞋麵也渾然不覺。
    聽完這一長串哭嚎一般的說辭,他猛然抓住毛豆手腕,渾濁的眼珠裏泛起異樣的光。
    \"真的?你確定不是...什麽誤會?\"
    “我見過他,他就是恩子哥。”
    毛豆此時的眼神格外堅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由於沒有。
    二人奔至林宅時,方才的一腔熱血到現在也冷了下來。
    “豆子,要不為師再去重新確認一番再來找他們說情?”
    “不管了先生!”
    此時還管什麽禮儀教養,死去的親人還活著就是對家人最好的安慰。
    他推門而入。
    “林叔,嬸子!”
    當穿堂風卷著槐葉撲進空庭,看見博古架上蒙塵的青瓷瓶時,一切的一切好像又讓人看不明白。
    “走了,他們早就走了。”
    驚喜像被兜頭潑了冰水,凍得他指尖發麻。
    “阿雅!師妹!”
    毛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直奔著那個小院衝過去。
    這個時間,阿雅肯定還在看詩詞,或者正在對著箭靶練箭,隻要他推開那扇門,他就能看到......
    空無一物。
    房間還是那樣布置著,隻是裏麵的人不在了。
    所有的生氣也被房間的主人帶走了。
    “先生,他們為什麽不告而別?”
    餘儼似乎對這一切並不吃驚。
    他早已知曉林家父母的身份,既然他們存在著危險,就總會有事情敗露的一天。
    看這屋內整潔模樣,他們應該是早有準備。
    這麽想心裏還好受些,起碼他們不是被人抓起來死的不明不白。
    隻是可惜了,他們不知道恩子還活著,也帶走了阿雅——他最引以為傲的弟子,若不是世道不允,他的阿雅絕不會比溫長青差!
    就像詩句說的,人生總是聚少離多。
    他摸著毛豆的腦袋,想出言安慰兩句。
    卻忽然聽見密密麻麻的腳步聲正在向此地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