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大局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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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散朝時,齊梓恒踩著自己的影子往宮門走。
    他聽見身後有人在喊他林恩,恩子哥。
    他轉身,隻見槐樹下站著兩人。
    左側的大人一襲紅袍,眼角的皺紋裏藏著歲月的痕跡,正是曾經教導他的餘先生。
    多年未見,餘先生的背愈發挺直了些,更像是餘水村山後的竹節,手中握著的竹杖也換了新的,卻仍帶著那股儒雅的書卷氣。
    而右側的毛豆,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瘦骨嶙峋的少年,他身著一席素色袍子,小麥色的皮膚透著健康的光澤,眉目間都是清明。
    他們也不是沒在朝堂上相見,自景意南上位,餘先生一直以來都是站的離她最近的位置。齊梓恒見過他們二人的後腦勺,但是也沒想過要與二人敘舊。
    齊梓恒微微一怔,隨即整了整官袍,恭敬地行了一禮。
    “餘大人,毛豆,別來無恙。”
    餘先生拄著竹杖緩步上前,目光慈愛地看著齊梓恒。
    “恩子啊,自從陛下登基,一直沒機會與你好好說說話。” 他頓了頓,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如今局勢你也能看出來,陛下在朝堂上舉步維艱,老臣們處處刁難。你們本是兄妹,我希望你能幫幫她,別讓她一人孤立無援。”
    齊梓恒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隻是捏捏袖子下的手指尖。
    毛豆有些不滿,他看著齊梓恒,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師。
    “先生,我倒覺得陛下做得極好!那些老頑固,若不拿出點雷霆手段,他們永遠都瞧不起女子為帝!”
    他轉頭對齊梓恒挑眉,“恩子哥,你也是有見識的人,難道不覺陛下雅這氣勢,比那些迂腐的老臣強多了?天下有多少女子能做成像她這般......”
    齊梓恒聽著兩人截然不同的觀點,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他望向遠處巍峨的宮殿,思緒飄回了兒時與阿雅相處的時光。
    那時的他們,天真無邪,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大人。” 齊梓恒打斷毛豆充滿修辭的喋喋不休,聲音低沉卻堅定,“朝堂風雲變幻,我能做好臣子本分,已是盡了我的責任。”
    餘儼神色黯然,他清楚景意南身上的重擔,也清楚她眼下的局勢其實不容樂觀。
    輕輕搖頭:“恩子,你不要耍性子了,你就不能以大局……”
    齊梓恒微微挑眉,忍不住笑出了聲。
    “大局?餘大人,你有想過你做這件事她不僅不會感激你還會怪你多管閑事?”
    “她不是這樣的人!”
    毛豆第一個跳出來,站在齊梓恒的對麵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來咬他的小狗。
    齊梓恒斜他一眼,“怎麽?一見麵就要打我?”
    毛豆訕訕的退後,下意識的被齊梓恒眼底的陌生和冷漠所激到,有些惶惶不安的捏著衣角。
    “不,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齊梓恒深吸一口氣。
    去你媽的情深義重,全世界隻有景意南是最好最棒最顧全大局的好陛下,全世界就隻有我一個人是冷酷無情的強種。
    他冷著臉對二人行禮道別。
    “我叫齊梓恒,不是林恩......還有,你們真的很殘忍。”
    宮道上的風掠過,卷起幾片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兒。
    毛豆看著齊梓恒決絕的神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勸說。
    晚間長輩們的到來倒是讓齊梓恒心裏稍微好受了不少。
    齊梓恒這間院子一直是熱鬧的很。
    柴子是先來的,他一進屋就開始抱怨在皇宮裏住著事兒事兒的,根本就不自由。而且他不管想去做什麽都要與林大人報備,這跟坐牢有什麽分別?
    最主要是,他覺得景意南不喜歡他,明明不喜歡,每次還必須跟他兩個好言相向的模樣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
    反正在齊梓恒這裏就自在多了,美酒暢飲,美食暢吃。
    “哎,你喝完了給我留點!”
    再晚點來的就是李先生。
    他如今就是個空有閑職的大人,誰有點什麽事都找到餘儼那裏去了,誰還在意那個前前太傅?
    “要我說那小丫頭做事太表麵了,不如我們恒子。”
    齊梓恒正躺在梁鈺腿上看書,一邊嘴上嚼著梁鈺給自己剝好的橘子,聽到自己的名字冷冷的橫了一眼。
    “先生,不要隨便取外號。”
    “還有,你們再這麽口無遮攔,別連累我一起被抓起來。”
    柴子看他這副懶散樣就來氣,嘴裏嘎嘣嚼著花生米就指了過來。
    “先把你這個死斷袖抓了。你瞅瞅你自己,還是當威風八麵的齊大人嗎?我看你簡直要在溫柔鄉裏頭成軟骨頭了!”
    齊梓恒第一時間捂住了梁鈺的耳朵。
    “乖,惡評,別聽。”
    “嘔嘔嘔!瞧你們這膩歪勁兒。你是他先生你管管。”
    柴子捅咕了兩下李先生,李先生看他倆這副小情侶的模樣也不好說什麽。
    隻是幹巴巴的說。
    “乖學生,等我哪天拿些話本給你看看......”
    李先生固執的認為是原來在青陽的時候齊梓恒要看話本他沒讓,沒讓這小子對女性有美好的幻想,結果在成長的道路上叫梁鈺鑽了空子,讓他對男子產生了幻想,給他帶偏了。
    “哎呀!沒用的!”柴子更來氣。
    想到這些日子他受的這些鳥氣,他站起來一把摔了花生米。
    “齊梓恒你搞出這副模樣給誰看?是,我們同情你成了大傻逼,但是我們這些人不還是都把寶壓在你身上了?盧曉駿那小子跟我說過,你從沒讓人失望過!如今呢?你失意了你丟爛攤子不管了,我們呢?我們都該自認倒黴?別搞笑了......”
    在場所有人都沒見過柴子發這麽大的火。
    齊梓恒更是坐直了身子,一絲不苟的將身上的花生掃開,沉重的視線對上柴子叔的,他捏了捏梁鈺的手心。
    “所以呢?你想教我怎麽做?”
    謀反嗎?去奪回屬於我的一切嗎?
    可能嗎?今天餘先生還與他叮囑了要以大局為重。
    他也想雙手一甩了直接帶著他的小梁大人去山裏隱居,可是他們呢?他珍視的人們呢?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嗎?
    人怎麽可能做到永遠灑脫幹脆?
    “我不管你了!我走了!”
    柴子同樣一肚子火,他也無處發泄。
    就像柴子叔說的,他們每個人都像是把全身的家當壓在他身上做賭,並且,無法接受他的失敗。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有些無法接受現在的局麵,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