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子...我們就這麽離開嗎？”水歆亦步亦趨的跟在翎子的身後，她腰間挎著一個布包，包裏放的都是她和翎子之間要帶的幹糧。
    不知不覺間，水歆已經跟在翎子身邊八年，在這些年裏她記下了翎子一切的喜好，默默地為翎子付出，甚至一度活成了翎子的侍女。
    但是這麽多年了，她從來沒有過任何的委屈與不甘...畢竟。
    能陪在翎子的身邊，便已經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她被燒毀的半邊臉銘記了燒傷的疼痛。
    她被泉水灌入的肺部篆刻了水的窒息。
    但隻有靈魂...她的靈魂卻深刻的記下了陪伴翎子這八年以來每夜翎子那平緩的呼吸。
    有時候她也會思考，會不會是因為她被毀壞的半邊臉讓翎子不會對她有向對蘇祈那般的刻骨銘心的愛。
    隻是後來她忽然就想通了，也釋懷了。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水歆的話...或許就要承受住翎子那攻勢如火的奔湧愛意，她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當她偷看翎子的時候，不會被翎子所注意到自己，偷看她時所流露出的那股愛慕。
    這樣...就好了。
    而在翎子入宮的這些天裏她一直在京城裏負責幫翎子采購她需要的東西，自然也知道翎子很厲害的囚禁了她的蘇祈。
    隻是沒想到才過去兩三天，翎子就出來了，她還以為翎子要關蘇祈一輩子呢...
    哈哈...
    “不然呢？”翎子回過頭，表情沒有過多起伏：“公子說了，她想看到妾身事業有成的那一天。
    她說得對。
    小七已經是當今皇帝了。
    公子雖說每個人有不同的標準，但是我也明白，現在的我還是不太夠格。”
    翎子深吸一口氣，再次抬起頭目光中多了些許瘋狂與自信：
    “既然小七能夠一統大燕，我為何不能嚐試著去為公子控製一個以她為主的江湖勢力呢？”
    水歆看著眼前仿佛耀眼的光芒一般的翎子，她低下頭：
    “嗯...我支持你...”
    “嗯。”
    翎子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輕嗯一聲後繼續埋頭趕路。
    這麽多年了，從最開始的“不希望水歆黏在她身邊，因為二人根本沒有可能”。
    到了後來，漸漸沒再去管水歆的所作所為，而是放任自流。
    到了現在，她也允許了水歆跟在她的身邊。
    她會聽水歆對她說的牢騷，看水歆幫她把要做的事情做的井井有序。
    她也無數次的告訴了水歆自己與她之間沒有可能，但是後者也隻是笑著搖頭。
    【沒關係的...】
    思緒漸漸收回，二人之間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一處客棧落腳，經過短暫的休息後二人繼續向著南方離去。
    沿路翎子租下了兩匹良駒，二人的行進速率更快幾分。
    在翎子的目標下，她每經曆一個城市村莊都會詢問最近有沒有什麽惡人或是勢力對人進行逼迫。
    亦或是那些販賣人口的人。
    不管得沒得到翎子想要的消息，她都會對被詢問的人表示感謝。
    而這樣高強度的詢問也讓翎子走過的地方，甚至沒走過的地方都知道了，有一個長相嫵媚的女人和一個戴著半邊麵具的女人在四處奔波，隻為尋找惡人。
    江湖上有戲稱二人是“黑白雙煞”。
    但這也隻是戲稱。
    畢竟。
    江湖中俠義之舉不在少數，黑暗的隱秘更不在少數！
    有光就有暗，她們兩個女人的行為一定會為其招來殺身之禍！
    果不其然，在離開京城的第十天，一組殺手盯上了她們。
    三人。
    對上了她們。
    雖然翎子利用信息差以及水歆不弱的橫練基礎輕鬆解決了這三人，但是這並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而翎子也意識到了，她所設想的，是多麽困難的方式。
    不過還好，這時候意識到問題並不算晚。
    畢竟她還有一整個百花宗作為她的情報以及後手，她完全可以收集到足夠多的勢力情報後利用百花宗去不斷蠶食其他的勢力。
    水歆看著夜半燭火下寫著規劃書的翎子，她坐在身邊，雙眸似水柔情。
    “翎子。”
    “嗯？”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
    如果你真的做到並得到了你想要的...可不可以...”
    “把我變成傀儡？”
    水歆笑著說的。
    她當然知道自己對翎子的這份愛是沒有結果的，她隻希望在那一天之後，自己能陪在翎子的身邊更多一些！
    “...”
    翎子沉默不語。
    她看著水歆的雙眼，似乎對於水歆這樣的想法並不驚訝。
    其實如果她沒有見過蘇祈的話，水歆或許真的是很好的一個人。
    可是她見過蘇祈了，就仿佛暗夜的飛蛾見過了奪目的陽光。
    她點點頭。
    “好。”
    ...
    ...
    醉仙樓是青州城裏最熱鬧的酒樓之一，每日賓客盈門，熙熙攘攘。店小二王五在這裏幹了八年，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什麽人有錢，什麽人想賴賬，他打眼一瞧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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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晌午，酒樓裏人聲鼎沸。
    王五正忙著招呼客人，忽見門口走進一位少女，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穿著一身素色粗布衣裙，雖不華貴卻漿洗得幹幹淨淨，連袖口的補丁都縫得整整齊齊。
    她腰間係著一條靛藍色布帶，烏黑的頭發用木簪簡單挽起，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利落。
    "這位姑娘，裏邊請！"王五熱情地迎上去。
    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樣的姑娘雖然穿得樸素，但往往比那些穿金戴銀的主兒更舍得花錢——她們要麽是攢了許久的錢來嚐鮮，要麽就是哪家大戶的丫鬟出來替主子辦事。
    少女微微一笑，選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她點菜時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一碟醬牛肉，半隻燒雞，一碗三鮮湯，再加兩個白麵饅頭。"
    王五心裏暗喜，這姑娘點的可都是醉仙樓的招牌菜，加起來得十個銅錢，相當於普通人家一天的開銷了。他殷勤地倒上熱茶："姑娘稍等，菜馬上就來。"
    少女用餐的姿勢極為優雅。她先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鋪在膝上。吃牛肉時，她用筷子將肉片撕成細條，小口咀嚼；喝湯時，她會用湯匙輕輕攪動，等熱氣散去些才送入口中。就連啃雞骨頭，她都用帕子掩著嘴，不發出一點聲響。
    王五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
    這做派，分明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才有的教養，怎麽穿得如此樸素？
    他不由多看了幾眼，發現少女手腕上戴著一隻古樸的銀鐲子，雖然樣式簡單，但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這可不是尋常物件。
    或許...王五心裏默默想到。
    或許麵前的少女根本就是什麽誰家小姐換上一身下人的衣服偷跑出來的。
    這樣的故事在小說中很是常見，他王五也是看過不少的。
    "客官，您這頓飯十個銅錢。"等少女用完餐，王五笑著上前結賬。
    少女輕輕用手背擦拭嘴角的油漬，衝王五嫣然一笑："好，我找給你！"
    王五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卻見少女從腰間摸出一個小布包，慢條斯理地解開，露出裏麵幾枚銅錢。她纖細的手指在銅錢間撥弄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姑娘，是您該給我十個銅錢。"王五賠笑道。
    少女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知道啊，所以我找給你嘛。"說著，她突然將布包往桌上一倒，十幾枚銅錢嘩啦啦散開，有幾枚滾落在地。
    王五下意識彎腰去撿。就在他低頭的瞬間，少女右手迅速一揮，袖口掠過桌麵，桌上的銅錢竟憑空少了大半。等王五直起身來，少女已經將剩下的幾枚銅錢推到他麵前。
    "喏，這是找給你的。"少女笑吟吟地說。
    王五數了數，桌上隻有五枚銅錢。"姑娘，這不夠啊，還差五個呢。"
    少女故作驚訝："咦？我剛才明明給了你十五個，你該找我五個才對啊。"她指了指地上的銅錢，"你看，那些不都掉地上了嗎？"
    王五這才察覺不對，急忙蹲下去撿地上的銅錢。可撿起來一看，哪是什麽銅錢，分明是幾枚打磨得發亮的鐵片！
    他猛地抬頭，少女已經站起身來，朝他眨了眨眼。
    "多謝款待！"少女清脆的聲音還在耳邊，人卻已經飄然到了門口。
    王五大喊一聲"站住"，拔腿就追。
    可等他衝到街上，哪裏還有少女的影子？隻有一陣清風拂過，卷起幾片落葉。
    回到店裏，王五發現桌上多了一枚特製的"銅錢"——一麵刻著"謝"字，一麵刻著"宴"字。他氣得直跺腳，這才明白自己著了道。
    掌櫃的聞聲趕來，聽罷經過，搖頭歎道：
    "這是江湖上"倒找錢"的騙術，專門對付你這種自以為眼力好的。那姑娘先讓你以為她要付錢，再說"找給你"，趁你分神時施展障眼法。
    她吃準了你覺得她穿得體麵不會賴賬，這才敢如此大膽。"
    王五懊惱不已，這才想起少女用餐時那些看似優雅的舉動——擦嘴、整理衣袖、低頭抿茶，每一個動作都是在為最後的騙局做準備。
    就連那隻銀鐲子，恐怕也是用來吸引他注意力的道具。
    窗外，陽光依舊明媚。
    街角處，少女正把玩著省下的十個銅錢，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
    她有很多的身份，曾經她是公主，後來是匈奴的妻子。
    再後來她也被某人救下，如今身體痊愈卻再也不想回到京城。
    哪怕她有個當女帝的姑姑。
    她輕輕哼著小曲，一邊將手裏的十個銅錢丟給一旁要飯的乞丐碗中，聽著乒乓作響的聲音，她笑著離開。
    管它呢。
    人生之長，江湖之大。
    管它什麽廟堂之高江湖之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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