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宏偉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手心，那種疼痛讓他勉強保持著清醒。
    他深吸了一大口氣，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然後慢慢地開了口：“好吧……我答應你。隻要你保證不動我的家人一根汗毛。”
    “黃總，您真是個明白人。”宋瓏滿意地點了點頭，“放心，你家裏人我壓根兒沒興趣。隻要你乖乖聽話，他們絕對安全，說不定還能比以前更安全。說不定，我還能替你擺平幾個棘手的事呢。”
    黃宏偉苦笑了一下，心想這算是哪門子的保證？
    “既然我成了你的棋子，那你總得告訴我，第一個目標是誰吧？”黃宏偉問，聲音裏帶著點自嘲和無奈。
    宋瓏拿起桌上那杯早就涼透了的頂級藍山咖啡，輕輕晃了晃，卻一口沒喝，隻是盯著那深褐色的液體發呆。
    “別急。”宋瓏放下咖啡杯，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香江璀璨的夜景。
    “黃總，你在香江這麽多年，人脈廣得很，嘿白兩道都有人罩著你。有些事，你出麵辦起來可比我要方便多了。”宋瓏的聲音悠悠地傳來。
    黃宏偉心裏咯噔了一下，他知道，宋瓏這是要給他派活兒幹了。
    “喃海明珠”這個項目，雖說前途一片光明，但盯著這塊大蛋糕的人可不少。明槍暗箭，背後使絆子的人從來沒斷過。宋瓏轉過身，看著黃宏偉說：“最近，規劃署那個姓林的副署長，對我們項目二期的審批，好像有點兒別的想法。我聽說，這位林副署長住在淺水灣，他兒子在奧洲上學，每年的學費、生活費可不是個小數目。”
    黃宏偉的瞳孔微微一縮。他立刻明白了宋瓏的意思，這是要他想辦法擺平那位林副署長。
    這種事他以前也幹過，不過手段都比較“文明”，要麽是拿錢開路，要麽是靠人情往來。但從宋瓏的話裏聽出來，這次他要的恐怕不隻是這些。
    “我明白該怎麽做了。”黃宏偉低聲回答。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不錯。”宋瓏還算滿意，“我要三天內看到審批通過的消息。我隻要結果，過程我不問。但如果搞砸了，或者走漏了風聲……”
    宋瓏沒往下說，但他那冷冰冰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黃宏偉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到頭頂。他明白，自己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路。自從答應宋瓏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黃宏偉，而是宋瓏手裏的一把刀，一把隨時可能見血的刀。
    “還有件事。”宋瓏突然想起了什麽，又補充道。
    “您說。”黃宏偉現在完全放下了架子，語氣裏充滿了敬意。
    “你以前幹的那些買賣，我不追究，但我希望你處理幹淨。從今以後，你黃宏偉就是個光明磊落的商人，香江地產界的大腕兒。”宋瓏平靜地說，“我可不想因為你的那些所謂的‘朋友’或‘敵人’給你添亂。”
    黃宏偉心裏頭那個苦，這是要他跟過去徹底拜拜，一門心思給宋瓏賣命。這年輕人，心思深得跟海一樣。
    “我明白了。”黃宏偉聲音低低的回應。
    “不錯。”宋瓏點了點頭，好像該說的都說完了，“你走吧。我的話，你的承諾，都給我記好了。三天後，我再來找你。”
    黃宏偉心裏頭鬆了口氣，站起來的時候身子都晃悠，兩條腿沉得跟鉛塊似的。往日裏風光無限的黃大亨，這會子就跟鬥敗的公雞一樣，狼狽得不行。
    他挪到門口，手搭在冰涼的門把手上，心裏五味雜陳。他知道，踏出這扇門，他的人生可就徹底變樣了。
    正打算拉開門呢，宋瓏的聲音又從背後飄了過來，輕輕的，卻讓他心裏直發毛：
    “哦，對了，黃總。”
    黃宏偉身子猛地一顫，慢慢地轉過頭，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宋先生，還有什麽吩咐？”
    宋瓏臉上掛著一抹奇怪的笑，在黃宏偉眼裏，這比地獄裏的惡鬼還嚇人。
    “那位林副署長的事，要是用‘黃大亨’的身份辦不妥……”宋瓏頓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暗光，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反對你偶爾用用‘陳老五’那套。畢竟，有些垃圾得用特別手段清理，你說呢？”
    宋瓏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一記重錘砸在黃宏偉心上，把他那點殘存的幻想砸得稀巴爛。
    “陳老五”那套手段……黃宏偉比誰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麽。那是暴力，是恐嚇，是不管不顧的蠻幹，甚至可能讓他手上再沾上洗不掉的血。
    他魂不守舍地走出那間讓他透不過氣的辦公室，陽光照在身上，卻冷得跟刀割似的，刺得他眼睛都睜不開。維多利亞港的燈火依舊璀璨，可在他眼裏，卻像是被一層血紅的霧氣罩著。
    回到中環頂層自己的辦公室，黃宏偉把門一鎖，一下午都沒動彈。他沒叫秘書，也沒碰一份文件，就坐在那張大紅木桌後麵，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窗外，跟丟了魂似的。
    記憶像潮水一樣湧上來，把那些封存的畫麵衝刷得清清楚楚——油麻地水果批發市場的刀光劍影，後巷裏的血腥廝殺……他費盡心思想忘掉的一切，這會子全都被翻騰了出來。那些他用財富和權勢包裝起來的光鮮亮麗，終究敵不過現實的殘酷撕裂。
    他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陳老五”，以為自己成了呼風喚雨的黃大亨。可宋瓏一出現，就像隻無形的手，輕輕一拽，就把他的偽裝給扯掉了，又把他扔回了那個血腥殺戮的泥潭。
    “嗬……陳老五……”黃宏偉苦笑了一聲，聲音裏頭透著絕望。原來，他從來就沒真正逃出去過。
    夜幕降臨了。
    黃宏偉實在是坐不住了。他一把抄起桌上的內部電話，撥通了一個許久未曾觸碰的號碼。
    電話那頭響了三下，接通了。
    “彪叔。”黃宏偉的嗓音沙啞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還帶有一絲冷漠。
    電話另一邊，是黃宏偉的得力助手，表麵上是公司保安部的頭頭，名叫李彪。隻有極少數人知曉，這位平日裏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彪叔，年輕時可是個狠角色，手上有著不少血腥往事。這些年，他一直暗中替黃宏偉擺平那些見不得人的“麻煩事”。
    “黃總，找我何事？”彪叔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不帶一絲波瀾。
    黃宏偉突然說要查一個人，停頓了一下，緩緩吐出一個名字：“規劃署的林繼明，副署長。把他所有的資料都翻出來，越細越好。特別是……他的軟肋。”彪叔那邊沉默了幾秒，才答複：“明白了，最晚明早給你。”掛斷電話，黃宏偉感到一陣虛弱。他知道，那個“軟肋”，意味著他采納了宋瓏的提議，要使用“陳老五”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一封加密郵件靜靜地躺在黃宏偉的郵箱裏。林繼明，五十二歲，行事謹慎小心，外表無懈可擊。但彪叔還是挖出了一條關鍵信息——林繼明在奧大利亞留學的兒子林誌豪，在悉尼欠下了兩百萬港幣的賭債，債主是個在當地勢力龐大的華人幫派。
    聽到這個消息，黃宏偉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他毫不猶豫地再次撥通了彪叔的電話。
    “彪叔，幫我把林誌豪在悉尼的賭債還了。然後，安排林副署長今晚到中環‘帝豪會所’三樓vip包間見個麵。告訴他，我想請他喝茶，順便聊聊他兒子的事。”
    “好的，黃總。”彪叔回答得幹脆利落。
    黃宏偉心裏明白，彪叔懂得那個“請”字背後的深意。
    夜幕降臨，中環依舊燈火輝煌。
    帝豪會所是島上首屈一指的高端私人俱樂部，會員皆是顯赫人物。三樓的vip包間更是隱秘無比。
    黃宏偉提前半小時到達，坐在鬆軟的大皮沙發上，麵前的小桌上擺放著一套昂貴的紫砂茶具，茶香彌漫。但他此刻無心品味這些。
    他在等待，等待那個即將被拖下水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黃宏偉的心情愈發沉重。他清楚，從今晚起，他將徹底踏入“陳老五”的世界。
    包間的門被輕輕叩響。
    “進來。”黃宏偉低沉地說道。
    彪叔推開門，側身一讓，一位五十歲上下、戴著眼鏡、神色慌張的男人走了進來，正是規劃署副署長林繼明。
    林繼明一踏進家門，就看到黃宏偉端坐在沙發上，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換上了職業化的笑容：“黃總，這麽晚了還召喚我，有什麽急事嗎？”
    黃宏偉沒起身，隻是輕輕抬了抬手：“林副署長，請坐。嚐嚐我的大紅袍，今年的新品。”
    林繼明有些局促地在黃宏偉對麵坐下，眼神閃爍不定，不敢和黃宏偉對視。他隱隱預感，今晚黃宏偉找他來絕不僅僅是為了喝茶。
    彪叔給林繼明倒了杯茶後，就像一尊鐵塔一樣，安靜地站在黃宏偉身後。
    包間裏的氛圍頓時變得緊張起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黃宏偉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漫不經心地問：“林副署長，你兒子在奧洲過得怎麽樣？”林繼明一聽這話，端茶杯的手猛地一抖，差點灑了茶。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托黃總的福，孩子挺好的，學習也還行。”
    “哦？”黃宏偉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怎麽聽說，你兒子最近在悉尼惹了點麻煩？好像是和錢有關？”
    林繼明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心裏明白，黃宏偉肯定掌握了些什麽。
    “黃總……您……這話是什麽意思？”林繼明的聲音都在顫抖。
    黃宏偉身子往前探了探，眼神銳利如刀，直視著林繼明：“林副署長，咱們明說了吧。你兒子在悉尼欠下的兩百萬賭債，我已經幫他擺平了。”
    “什麽？！”林繼明猛地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黃宏偉，“你……你……”
    “林副署長，別激動。”黃宏偉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小事一樁。年輕人嘛，一時衝動也是有的。不過，悉尼那邊可不是好惹的，要是那些討債的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對你兒子的學習和安全可都不好。”
    林繼明無力地坐下，他哪能聽不出黃宏偉話裏的威脅。這就是典型的胡蘿卜加大棒！
    “黃總……您到底想怎樣？”林繼明心裏明白，黃宏偉費這麽大勁，肯定不是出於好心。
    黃宏偉微微一笑，但這笑容卻讓林繼明心裏直打寒戰。
    “很簡單。”黃宏偉伸出一根手指，在茶幾上輕輕敲了敲，“‘喃海明珠’二期的審批文件，明天日落之前，我要在我的辦公桌上看到。還有，我不希望再聽到任何關於這個項目的負麵消息，尤其是從規劃署傳出來的。”
    林繼明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沒想到黃宏偉的要求會如此直接、霸道！
    “黃總，這……這不合規矩！審批有嚴格的流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林繼明試圖辯解。
    “規矩？”黃宏偉冷哼一聲，“林副署長，在我這兒，我的話就是規矩。至於你能不能做主……”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彪叔。
    彪叔明白了意思，從衣服裏掏出一個平板電腦，打開一段視頻擺在林繼明眼前。
    視頻裏的畫麵晃來晃去，看起來像是偷拍的。屏幕上，一個年輕人跪在地上，幾個身上滿是紋身的壯漢對他拳打腳踢，他一邊哭一邊求饒。這個年輕人，正是林繼明的兒子林誌豪！
    視頻沒有聲音，但那個慘痛的畫麵，已經足以讓林繼明嚇得魂都沒了！
    “這……這是……”林繼明指著視頻，嘴唇直打顫，話都說不出來了。
    “林副署長家的少爺在悉尼的日子似乎不太妙。”黃宏偉的聲音低沉得就像是從地獄吹來的冷風。“這隻是個開頭。要是明天我看不到我想要的結果，或者聽到什麽讓我不高興的事，下次寄給你的東西可就不止是錄像這麽簡單了。”他停頓了一下，眼睛像毐蛇一樣盯著林繼明，一字一頓地說：“說不定是一段手指，或者一隻耳朵。林副署長，你覺得怎麽樣？”
    林繼明全身顫抖，臉色白得像紙。他看著黃宏偉，覺得對方簡直就是個魔鬼。他徹底明白了，眼前的這個黃宏偉根本就不是外界傳說的那個溫文爾雅的商人，而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壞蛋！
    “我……我簽……”林繼明幾乎是硬著頭皮擠出這幾個字，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
    黃宏偉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溫和了一些：“林副署長真是個聰明人。放心吧，一旦批文到手，你兒子在奧洲就會比誰都安全。我黃宏偉說到做到。”
    就在這時，茶幾上黃宏偉的私人手機突然響了，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黃宏偉皺了皺眉，他不認識這個號碼。知道他這個私人號碼的人寥寥無幾。
    他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林繼明，又瞅了瞅彪叔，示意他處理好眼前的事情。然後他接起電話，按下了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且平靜的聲音，卻讓黃宏偉的眼睛猛地一瞪，剛才控製林繼明的那點得意勁兒瞬間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寒意和恐懼。
    “黃總，林副署長那邊的事，進行得怎麽樣了？”
    是宋瓏！
    他怎麽知道自己正在處理林繼明的事？而且時間掐得這麽準！
    難道……他一直在監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