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臭名揚、夜未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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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正德回到府邸,便見臨賀王府長史劉孺前來稟報:“季文使君、孝焯使君、必泰使君等人,都在東廳暖閣候著殿下呢。”
蕭正德輕咳一聲,嗡聲嗡氣地問道:“高昌侯呢?羊侃侍中沒有請到嗎?”
家人忙賠笑回道:“高昌侯說他身子欠安,容改日再來打擾。”
這老滑頭!”蕭正德心裏罵了一句,嘴裏卻沒說什麽,一甩手,便吩咐抬輿侍衛徑向後頭東廳走去。
抬輿順著抄手遊廊平穩前行,蕭正德一邊回味剛才與長樂公主那種集緊張與激情於一體的偷歡味道兒,一路沉思如何打點朱異,讓其在父皇耳邊多為他說幾句好話。
朱異的貪婪,他已經領教。不過,若非朱異將沈媚娘安排入宮,將老家夥迷得暈頭轉向,孤之下場可沒現在好過,看來還是“親父”了解“繼父”之好色本性啊!
難怪身為繼父之六弟,被北魏稱之為“蕭娘”的“親父”雖跟永興公主夜夜笙簫,永興公主還為“親父”差點刺殺了這皇帝繼父,但皇帝繼父卻對“親父”照樣充滿“愛意”,這真是兄弟相悌嗎?不是,充其量算是有良心回報而已。
孤真悲哀,明明是皇帝血脈,卻享受繼子待遇……直賊娘,太子之位明明是孤,卻先給蕭統,後給蕭綱,這世道太不公平了!不就是因為孤之阿娘名譽上是臨川王之妾妃嗎?那郗徽老娼婦自己生不出兒子,也不讓狗屁“繼父”納娶阿娘,害得她抑鬱而亡,還好,老娼婦也沒活著享受皇家榮華,這算不算因果報應呢……
親父”啊,你這輩子是活得瀟灑呢還是悲哀?想當初,你好不容易納娶到阿娘這位荊州美女,卻被兄長看中。後來呢,盡管納得千多小妾,又不知偷偷將多少美女送給那“繼父皇帝”享用了。為此,還背上“十毒俱全”之蠢貨惡名,成全了“繼父”宵衣旰食,不近女色之皇帝美名。
或許,就是因為你甘願為他做牛做馬,故而與永興公主貪歡也好,撈取金錢無數也罷,他才很有良心地沒任何責怪你,還一聽說你病重,便先後七次來臨川王府探望,囑咐你安心養病,可惜啊,你那美男之名雖南北傳揚,卻仍舊逃不脫白骨一堆。
哼哼,若說你是低能、無恥、好色、貪婪、歹毒之男人,那“繼父皇帝”除了詩文傳揚於外,人性所有之缺點,似乎都可以堆到這個“聖明之菩薩皇帝”身上。
孤是否載著永樂公主去“觀音精舍”走一趟呢?或許,唯有這位超凡脫俗之長公主能說服永樂跟孤成就夫妻。
人人都知永興公主羞愧難當,在家自盡。卻不知她是見著殷均這位駙馬都尉就心煩,削發為尼於棲霞精舍。呃……永興公主算是死了,活著的是玉觀音,是被凡夫俗子稱頌之觀音娘娘。
善男子,汝觀天人及三惡道一切眾生,生大悲心,欲斷眾生諸煩惱故,欲令眾生住安樂故,善男子,今當字汝,為觀世音。”蕭正德輕聲嘟噥著轉過家廟,遠遠聽到後頭水榭暖閣裏吆五喝六,好不熱鬧,不由皺了皺眉,吩咐道:“先去水榭暖閣窗外走一遭,然後再去世子府。”
侍衛將他抬到水榭暖閣之外的路道,透過高大桂花樹,從窗戶裏望見坐於主位的朱異身後,兩位美童嬉笑而立。劉孝焯、到溉、到洽、到沆、陸捶、張率幾人擁抱著侍女,或躺或坐,散在兩旁。
一紅一綠的兩個歌伎懷抱琵琶,妖妖嬈嬈坐於中央粘毯,紅裙彈,綠衣唱——“郎君心裏有他人/總疑奴奴心不真/相思苦等已三更/榻暖起身撥燈芯。”
清脆幽怨之音繞梁三日,嫋嫋未落,緊接著就是一陣陣錚錚嘣嘣的急弦彈奏,另一個接口唱——“奴家情深你不信/不許再敲奴家門/若非你把心偷走/早就紮你一銀針!”
紅裙女子一邊唱,一邊抬手作捏針樣兒,裝出嬌嗔魅惑嘴臉朝左右兩邊席上遙遙一紮。眾人不禁一邊揉著懷裏侍女,笑得前仰後合。
朱異“吧唧”一口懷中美人兒的粉臉,舌尖撩旋朱唇,品砸一番,怪笑著把臉湊上去調笑道:“好!好!奴奴呀,你就來紮我一銀針吧!”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劉孝焯和他的那些同鄉好友都是儒生身份,又都曾是臨川王麾下幕僚,隻是捂著嘴忍住笑,沒過多戲鬧。
見這群人聚到一起就享樂,不知為啥,蕭正德心裏一陣煩躁。遂極不爽地一拍坐塌,吩咐道:“去世子府。”言訖暗忖:早就知爾等沒侍女不吟詩作文,等會兒爾等若不給孤作出幾篇明日應對那禽獸父皇之詩文,孤有太多美女讓爾等**,就等著精盡人亡吧,嘿嘿!
抬輿進到世子府,便見管事們在呼奴使婢,倆人一排,三五成夥的美女相互打探,忿恨聲、嗔罵聲、打趣聲交織在一起,鬧成一片,但卻聽不出是悲是怒,或是歡暢。
所有人一見蕭正德到來,立時趴伏在路道兩邊,“叩見大王”聲七零八落,脆脆的,嬌媚的、嗲嗲的南腔北調兒混在一起,此起彼伏,接連不斷地響徹在這五開間到底的五進院落,趣味橫生……
蕭見理見父王滿臉不高興進來,趕緊爬起來拜伏於床榻,叩首哽咽道:“拜見父王!阿父,那唐家童齔真凶狠呐,你看,大郎掉了三顆大牙了,嗚嗚嗚……痛死大郎了!”
不必多禮!”蕭正德一蹙眉,望著這位一巴掌從沈媚娘身上拍下來的世子淡然道:“受了委曲?那就說叨說叨吧!”心道:我蕭氏後裔,哪一個不是身高八尺以上之俊美男兒,為何獨他不豎長,卻橫長呢?莫非他是老畜生之種受老天報應?難怪被所有宗親厭惡。
喏!”蕭見理直起腰來,一揩眼淚,再次拱手言道:“那……那唐睿就是個小瘋子!他仗著不二鬼手這個連黑白雙煞也不敢惹的老瘋子撐腰,專捏宗室兄弟們的蛋蛋兒,害得兄弟們差點全都成了宦官,您說他陰不陰毒?”
哦~!”蕭正德訝然瞪眼,肅然道:“聽唐家長老和鄱陽王府傳言,他很有才能,武功也不弱呀,是真的嗎?”
這……他似乎跟大郎有過節,不然為何專打大朗呢?”蕭見理恨恨道:“可大郎沒跟他交過惡呀?”
你邀約宗室兄弟去他家那遊廊裏胡鬧,不就是想招他來趁機殺了他嗎?他不針對你這頭目針對誰?”蕭正德凝視著他,淡然一笑,喟歎道:“沒看出來,他一個七歲童齔也懂得“擒賊擒王”之理,真不簡單呐!”
父王……你,你怎麽……”蕭見理一仰被打腫臉堂,裝出一副可憐模樣哽咽道:“他這不是打兒之臉,是在向臨賀王府示威呀!”言訖,又張大嘴巴,指著牙齦控訴道:“大郎上牙都掉了三顆,今後怎麽見人呢?”
蕭正德瞧了幾眼問道:“你想咋辦?”
蕭見理鼠眼一瞪,凶光陰森,惡狠狠喊道:“阿父,為了維護臨賀王威嚴,為了海中州鹽場,孤要他死!”
既然是為了阿父,又為那鹽場,大郎深思過唐家為何能幾千年不倒嗎?”蕭正德不為所動,正色道:“孤敢在建康橫衝直撞,陛下也不敢太過嚴厲懲罰,該封郡王,依然是郡王,該坐鎮地方,就出為吳郡太守,你道為何?”
這……”
不等蕭見理想通,蕭正德一字一句言道:“孤所針對之對象,不過都是反對皇帝推行佛教之輩耳!”
呃……”蕭見理一愣,又支支吾吾問道:“那……父王為何還……要阿母進宮,向陛下求情呢?”
嘿嘿,因阿母之言,陛下能聽得進去耳!”
可否……可否讓阿母進宮,求陛下將海中州賜予臨賀王府呢?”
哼,唐家長老給你灌了甚**湯,居然這般為他賣力?”
您……您不是也應承了嗎?”
孤是嘴上應承而已,但沒像你這般跨空心思,擅自行動!”
莫非……莫非父王早就知道那小子是不二鬼手之徒?”
嗯嗯~!”蕭正德鼻音很重,不置可否。轉而假假寬慰道:“大郎,你是孤之長子,父王決不讓外人欺負你的。但是,孤希望你變成絕頂聰明之人?受點傷又算得了什麽?何況為此受傷之人又不隻你一人,為何不能忍呢?這全隻是皮肉之傷而已,對一個練武之人來說,算不了什麽?”
可……大郎牙齒……”
沒等蕭見理支支吾吾說完,蕭正德一揮手,大喇喇道:“去了骨牙,那就給你換上金牙,可好?”
好吧!”蕭見理咬咬牙,嘶嘶吸氣著勉強答應,心頭不知恨死唐睿多少次。轉而又對黑白雙煞指責道:“父王啊,黑白雙煞之訓練完全無效,全是胡搞!”
為何?”蕭正德問:“他倆又如何訓練你們?”
蕭見理情不自禁摸了摸腦袋,訕訕道:“就是玩小孩子遊戲,神仙鬼怪變變變!”
妖魔鬼怪變變變?”蕭正德眉頭一皺,也頗感意外——黑白雙手可是郢州羋氏隱宗,怎會玩這把戲?
蕭見理見蕭正德有了反應,立即添油加醋道:“他不但讓本世子和阿弟們戴上神仙鬼怪麵具,還拿木棒敲人腦袋,太狂妄透頂了!”
嗬嗬!”蕭正德淡然一笑:“他敲了你幾次?”
最少上千次……”蕭見理嘟噥道:“尤其是剛開始,大郎和阿弟都連續被敲,致使……致使大郎昏過去了才結束,後來不得不小心應付,否則,必定被敲暈才作罷。”
嗯,這就對了……”蕭正德點著頭,有些膩歪笑道:“爾等肥肥胖胖,身軀不靈,練甚戰技都是無用,是故,爾等要想不被敲頭,就得盡全力躲閃,這可是極好之靈活身軀訓練妙法呀,有意思!”
父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