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菀菀類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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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可沈眉莊的神情卻告訴她事實不是如此,甄嬛沒有半分輕鬆,死死抓著她的手不放開,“連你也要瞞著我嗎?”
沈眉莊哪怕猜到她已經聽到了些風言風語,可到底沒有實證,也不敢讓她受到刺激,因此壓下緊張的心理安慰她莫要多想。
甄嬛心中打鼓,可見沈眉莊信誓旦旦的模樣,還是半信半疑,想著等流朱回來便知實情。
這事並不難打聽,流朱很快就紅著眼眶回來,強扯出一抹笑容對二人福身行禮,不等她說話,甄嬛就急切的問她,“可打聽到了?我父親果真出事了嗎?”
流朱眼眶瞬間湧出淚花,卻不敢抬頭讓她看見,甄嬛剛想嗬斥她說話,就見大顆淚珠滴在她的繡鞋上,甄嬛的身子瞬間胯下,險些跌坐在地。
“嬛兒!”沈眉莊眼疾手快扶著她。
甄嬛眼眶瞬間發紅,聲音發顫,“她說的是真的?”
流朱知道她說的是祥貴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哭道“娘娘快救救大人和夫人吧,她們說甄府一家都被流放寧古塔已經快半月了。”
甄嬛隻覺天旋地轉,又突然暴起,發間金步搖斷了一支,珠玉散落滿地,“我要去見皇上!父親一生忠良,定是被人誣陷,皇上怎能聽信小人讒言,寒了忠臣之心!”
“住口!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不要命了!你冷靜些。”
這話雙眼猩紅的看著她,“我要如何冷靜!一家都被流放寧古塔,你要我如何冷靜?”
沈眉莊一咬牙,將實情告知,“朝中有人參你父親窩藏罪臣之女,還與其私通誕下子嗣,更是將此女以婢女身份送入宮。”
看著甄嬛越發蒼白的臉色,哪裏還不明白,“看來,你早已知曉浣碧的身份,可你既已知曉,也該清楚欺君之罪已然是板上釘釘,未曾牽連你已是大幸,待你腹中孩子落地,再求皇上恩典,也不是全然沒有回旋餘地。”
話音未落,甄嬛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向後倒去。
“快傳太醫!”沈眉莊接住癱軟的身子,扶著她躺在床上,流朱早已哭成淚人,轉身往太醫院跑去。
養心殿內,胤禛隨意盤坐在紫檀羅漢床上,素手托著青玉盞,碗中醪糟泛著琥珀色光澤,圓潤的糯米團子裹著糖霜,梅花瓣浮在酒液上,暗香與蒸騰的熱氣纏綿。
這是宜修遣人送來的點心,看著碗中吃食,胤禛恍惚間又見純元穿著藕荷色襦裙,眉眼含笑道“這梅花露水釀的醪糟最是清甜。”
尖無意識摩挲著青玉盞冰涼的紋路,他忽然取過案頭狼毫,宣紙上墨痕遊走如龍蛇,《憶梅》《思故人》《長相思》......詩句如淚,轉眼間案頭已鋪滿了十數張素箋。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培盛快步進來,急聲稟報,“皇上,莞嬪求見。”
胤禛手中的筆頓在半空,墨汁滴落在“菀菀”二字上,洇開一片烏雲。
這些日子他一直避開鍾粹宮,就是怕甄嬛紅著眼向他求情,見蘇培盛的模樣,隻怕甄家流放一事到底沒能瞞住。
胤禛將狼毫重重擱在筆洗中,“讓她進來吧。”
片刻間,甄嬛身著月白寢衣跟著蘇培盛進殿,她雙眼紅腫如熟透的櫻桃,發間隻隨意簪著一支羊脂玉簪,三步一叩地挪到胤禛跟前,重重磕在地上。
“求皇上開恩!看在臣妾腹中雙胎的份上饒過臣妾母家。”
胤禛看著她因磕頭而泛白的額頭,心中泛起一絲不忍,卻還是冷下臉道“朕已仁至義盡,滿門抄斬改為流放寧古塔,又免去為奴之苦,已是看在你和皇嗣的麵上。”
他抬手撫過腰間純元所贈的玉佩,冰涼的觸感讓語氣愈發疏離,“甄遠道欺君罔上,此乃國法,不容置喙。”
甄嬛猛地抬頭,聲音悲戚“可寧古塔苦寒,臣妾父母一把年紀,怎能受得了那樣的苦楚,臣妾又如何能安心養胎?”
胤禛猛地拍案,茶盞傾倒,聲音帶著兩分不耐,“國法豈容私情!既知流放之苦,當初為何犯下欺君大罪?”
甄嬛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浣碧的身世像根毒刺紮在心頭,若早知今日,當初就該狠下心...
她咬著唇,額角已滲出細密的血珠,“皇上,臣妾腹中孩兒無辜,難道要他們一出生就背負罪臣之後的罵名?往後如何抬頭做人?”
胤禛的眸光陡然一沉,想起往昔種種,那時安比槐深陷貪墨疑雲,身懷有孕的安陵容跪在養心殿前,隻是垂淚,“臣妾父親犯下過錯,當由他一人承擔,萬不可因私廢公,讓皇上為難。”
胤禛冷冷開口,聲音裏帶著諷刺,“淑妃當初也懷了雙胎,哪怕腹中孩子成為罪臣之子,也不願讓朕為難,為何你不能向她學學?”
甄嬛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皇上是說臣妾不如淑妃?”
“你有哪裏比得上她!她懂事知禮,處處為朕著想,可你呢?”
淚水在甄嬛眼眶中打轉,在她看來自己處處都比安陵容強,哽咽反駁道“淑妃自私,隻求自己地位穩固,可臣妾不能為了自己的利益就不管父母死活啊。”
胤禛的臉色瞬間陰沉,冷眼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容兒分明是不願讓朕為難,你倒果真是一心向著甄家,明知浣碧是罪臣之女,還助她承寵,甄家真是養了兩個好女兒!”
甄嬛下意識否認,慌亂地叩首,“臣妾並不知曉啊!”
胤禛怒不可遏,揚手一揮,案上的宣紙、筆硯紛紛落地,看著甄嬛驚恐的模樣,怒意更甚。
“朕原想給你留些顏麵,碎玉軒的一聲聲長姐,當真以為無人得知嗎?還敢說容兒自私,你又何嚐不是。”
甄嬛渾身發冷如墜冰窟,額頭還沾著方才叩首的血漬,膝下青磚沁著刺骨寒意,她顫巍巍伏在地上,喉間哽咽著正要請罪,餘光忽然掃過滿地狼藉。
她一字一頓念出,“寄予宛宛愛妻,念悲去,獨餘斯良苦此身,常自魂牽夢縈,憂思難忘,縱得菀菀,菀菀類卿,暫排苦思,亦除卻巫山不是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