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亂結束得太過突然。
    董世一腳踩進半凝固的血泊裏，鞋底發出令人不適的粘膩聲響。
    十分鍾前還此起彼伏的槍聲驟然消失。
    整個地下基地陷入詭異的寂靜，隻剩下通風管道漏電的"滋滋"聲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
    他下意識抹了把臉，掌心沾著不知是誰的腦漿和血汙的混合物。
    "陳慕瑤！"
    嘶啞的呼喊在走廊裏激起微弱的回聲。
    幾天前，他們三百多人從慧源基地被集體押送到這裏，如今放眼望去，隻剩他一人孤零零地站著。
    地麵上散落著支離破碎的肢體，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暴動者，哪些是曾經的看守。
    地下十層的複雜程度遠超想象。
    閃爍不定的應急燈下，合金牆麵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抓痕——
    那是上周一個失控的異能者留下的，指甲在特殊合金上硬生生犁出半米深的溝壑。
    董世踢開擋路的半截手臂時，突然注意到通風管鐵網縫隙裏卡著一枚翡翠碎片，在燈光下泛著微弱的光。
    "叮——"
    突如其來的金屬碰撞聲讓他渾身一顫。
    轉角處突然出現十二個全副武裝的灰色身影，清一色的全覆式麵甲，胸前佩戴著泛著冷光的菱形銀章。
    為首的指揮官抬手射出三枚電磁鏢，精準地釘在董世頭頂的管道上。
    "幸存者立即前往地麵集合區。"麵甲下傳來機械化的電子音，"警告：禁止觸碰任何發光物體。"
    董世剛要開口詢問陳慕瑤的下落，地麵突然劇烈震動。
    整條走廊的通風管道同時爆裂，數以萬計的神經芯片如蝗蟲般傾瀉而出。
    灰衣人立即組成防禦陣型，手腕處噴射出銀色霧狀物質將芯片群包裹，空氣中頓時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
    "b3區清理完畢，回收芯片27枚。"指揮官頸側的通訊器閃爍著紅光。
    隊伍經過時，董世注意到他們戰術靴底粘著半張人臉——正是前幾天那個瘋狂啃咬鐵門到滿嘴是血的瘋子。
    中央控製室內遍地都是碎裂的注射器，針管內殘留的幽綠色液體正沿著地縫緩緩流淌。
    董世正要後退，突然被什麽東西絆倒。
    他摸到半截焦黑的脊椎骨，骨節處嵌著的芯片突然"啪"地爆發出刺眼的藍光。
    "該死！"
    灰衣人的反應速度快得驚人。
    三枚電磁鏢擦著他的耳際釘入地麵，瞬間展開的藍色力場將芯片爆炸的衝擊波完全隔絕。
    董世連滾帶爬地衝出房間，身後傳來焚化裝置啟動的轟鳴。
    通往地麵的螺旋樓梯變成了恐怖的停屍場。
    十七具穿著白大褂的屍體被刻意擺成放射狀，每個人的頭蓋骨都被掀開，灰白的腦組織暴露在外。
    牆麵上用鮮血書寫的符號仍在滴落，在死寂的環境中，每一滴落地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等等！"董世突然抓住最後一個灰衣人的戰術背帶，"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裝有機械臂的......"
    話未說完就被粗暴地推開。
    麵甲下的電子眼閃爍著危險的紅光："重複指令：幸存者立即前往地麵集合區。禁止提問，立即執行。"
    這句"立即執行"讓十二歲的董世莫名心煩。
    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性幸存者不由分說地拽住他的胳膊，用口型無聲地警告："別出聲，想活命就照做！"
    董世不甘心地閉了嘴。
    通道裏到處都是這樣的灰衣人小隊，每隊約十二人，行動迅捷如風。
    與其他躲躲閃閃的幸存者不同，董世毫不避諱地直視著最近的一支小隊。
    他們正在清理走廊拐角的屍體，動作嫻熟得如同在處理普通垃圾。
    為首的隊長突然轉頭，麵甲下的電子眼掃過董世。
    男孩倔強地迎上那道目光，所幸對方似乎隻是例行公事般的一瞥。
    "看這裝備配置，八成是軍方的特殊作戰部隊。"旁邊的大叔湊到他耳邊低語。
    確實與普通軍人截然不同。
    董世想起在電視上看過的閱兵式，那些士兵都穿著筆挺的正式軍裝。
    而這些灰衣人雖然全副武裝，卻配備著更為精良的裝備，特別是胸前那枚特殊的徽章，顯然代表著非同一般的身份。
    "快走！別磨蹭！"後麵的幸存者不耐煩地推搡著。
    還能保持清醒的幾乎都是異能者，普通人大都變成了毫無意識的軀殼，或是早已成為遍地碎肉的一部分。
    董世一個踉蹌，恰好看見兩名灰衣人正在焚燒什麽東西。
    跳動的火焰在他們光滑的麵甲上投下詭異的光影。
    看來能活著逃出來，全靠這些神秘部隊的行動。
    至少目前看來，他們並沒有加害幸存者的意思。
    董世暗暗握緊拳頭，隨著逐漸壯大的人流，快步向透著光亮的地麵出口跑去。
    地麵上的社區呈現出詭異的寧靜，夕陽的餘暉從高樓間的縫隙斜射下來。
    董世不得不眯起眼睛適應突然的光線變化。
    超市貨架整齊得仿佛從未被動過，兒童秋千在微風中輕輕搖晃。
    噴泉池裏漂浮著三具焦黑的屍體，幾隻鴿子正悠閑地啄食著他們空洞的眼窩。
    ……
    "小叮當呢？！"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劈進腦海，董世的心髒瞬間被無形的鐵鉗狠狠攥住。
    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調動剛剛恢複的精神力如漣漪般向四周擴散。
    精神感知如同細密的梳子，仔細篩查過每個角落——
    斷裂的通風管道、焦黑的牆體裂縫、甚至血泊中漂浮的玻璃碎片——卻始終捕捉不到那個熟悉的精神波動。
    後腦突然襲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記憶碎片中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小叮當那滿是淚痕的小臉，在這道白光中逐漸支離破碎。
    董世發瘋般捶打著自己的太陽穴，卻怎麽也想不起白光之後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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