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創創在居酒屋門口來回踱步，第三次檢查手機時間——18:55，離約定的"酉時"還有五???鍾。她今天特意換了新買的米色針織裙，甚至還噴了一點香水。
    "等人？"
    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差點跳起來。童淼淼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白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時創創聞到了淡淡的柑橘調香水味，比平時她用的要清新一些。
    "剛到？"時創創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自然。
    童淼淼笑著搖頭"看你轉圈看了十分鍾。"她伸手拂去時創創肩上一片不存在的灰塵，"緊張？"
    "餓的。"時創創躲開她的手，率先推開通往居酒屋的布簾。
    店內燈光昏黃，木質桌椅散發著經年累月的清酒香氣。童淼淼熟門熟路地帶她來到角落的位置，那是兩張對著牆的高腳凳，坐下後兩人的手臂幾乎相貼。
    "你常來？"時創創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菜單邊緣。
    童淼淼點頭"以前常和作者談稿子。"她突然湊近，"不過帶人來約會，是第一次。"
    "誰、誰說是約會了！"時創創的耳根瞬間發燙，"這是小說討論會！"
    童淼淼笑而不語，招手點了一壺清酒和幾樣小菜。時創創注意到她點單時用的是流利的日語，發音柔軟又準確。
    "你會日語？"
    "大學輔修的。"童淼淼給她倒了一杯茶，"方便看原版小說。"
    酒菜上得很快。童淼淼給兩人各斟了一杯清酒，琥珀色的液體在瓷杯中微微晃動。
    "為《酸澀》幹杯？"她舉杯提議。
    時創創猶豫地碰了碰杯"先說好，不準再提原型的事。"
    童淼淼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那聊聊你的創作靈感？比如"她的指尖輕點杯沿，"為什麽選擇"醋"作為主題？"
    時創創小啜一口，清酒的辛辣讓她皺了皺眉"因為酸澀是最複雜的情感。"她漸漸放鬆下來，"它介於甜與苦之間，像未熟的果實，像"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童淼淼的唇上，"像期待又害怕的東西。"
    童淼淼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斟滿兩人的杯子"說得好。那小說裏石水解釋"酉"字那段呢？"
    "那是研究《說文解字》時"時創創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童淼淼突然彎腰調整涼鞋的係帶，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上麵纏繞著一條精致的銀鏈，墜著一個小小的"酉"字掛飾。
    時創創的酒杯差點脫手。這條鏈子她太熟悉了。
    "怎麽了？"童淼淼直起身，注意到她的視線，"哦，這個啊。"她隨意地晃了晃腳踝，銀鏈發出細微的聲響，"戴了很多年了。"
    "那是"時創創的聲音發緊，"能讓我看看嗎？"
    童淼淼挑眉，但還是抬起腳搭在時創創的膝頭。這個動作大膽得讓時創創屏住了呼吸。她小心翼翼地托起那條銀鏈，在墜子背麵找到了預料之中的刻字——"給水三每，謝謝喜歡。時創創101novel.com185"。
    "水三每"時創創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是你？"
    五年前的那場小型簽售會記憶突然清晰起來。那時她剛出版第一本書，簽售現場門可羅雀。隻有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孩抱著一摞她的書來簽名，從下午一直待到散場。臨別時時創創送出了這條自己設計的腳鏈，上麵刻著那個女孩告訴她的網名——"水三每"。
    童淼淼——不，"水三每"——慢慢收回腳，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終於認出來了？"
    "可為什麽不說？"時創創的大腦一片混亂，"我們合住一年多了！"
    童淼淼給自己倒了第三杯酒"想看看你什麽時候能自己發現。"她歪著頭，"結果你連自己設計的鏈子都認不出，我很受傷啊。"
    時創創的臉燒了起來。她當然記得那條鏈子，那是她親手設計的，甚至小說裏描寫的"腰間細鏈"靈感也來源於此。但她從未想過，童淼淼就是當年那個安靜的女孩。
    "那"水三每"是"淼"字拆開？"
    童淼淼點頭"大學時在文學論壇用的id。"她從手機調出一個頁麵，"還給你寫過書評呢。"
    時創創接過手機，屏幕上是她早期作品的長篇評論，署名"水三每"。那篇評論精準得可怕，甚至指出了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創作習慣。
    "這些都是你寫的？"她手指發抖地往下滑動，發現幾乎每本書都有對應的長評。
    "每一篇。"童淼淼輕聲說，"從你第一本開始。"
    時創創突然想起什麽"等等那你來出版社應聘編輯？"
    "當然是為了接近你。"童淼淼說得如此自然，仿佛在討論天氣，"不過你當時正好需要室友，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時創創的腦中嗡嗡作響。這一年多來的種種細節突然有了新的解讀——童淼淼總是知道她喜歡的咖啡口味，對她寫作習慣了如指掌，甚至在她創作低穀時恰到好處地遞上靈感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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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時創創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是我粉絲？"
    童淼淼突然傾身向前，近到能數清她的睫毛"現在不是了。"她的呼吸帶著清酒的甜香，"現在我是你的編輯、室友，以及"她故意拖長音調，"你小說的頭號讀者。"
    時創創的心跳快得不像話。居酒屋的嘈雜聲仿佛遠去，耳邊隻剩下自己鼓噪的心跳和童淼淼近在咫尺的呼吸。
    "你你騙了我這麽久。"她試圖讓自己的控訴聽起來有力一些，卻隻像撒嬌。
    童淼淼輕笑，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拇指摩挲著內側敏感的皮膚"那你想怎麽懲罰我？"她的指尖溫熱，"像你小說裏寫的那樣把我困在酒壇裏？"
    時創創的手腕在她掌中輕顫，清酒的效力讓皮膚格外敏感。童淼淼的觸碰像火種，點燃一串看不見的火花。
    "酉字"童淼淼突然低聲說，"其實還有另一種解釋。"
    時創創抬眼看她，落入一片深邃的湖泊。
    "被心上人困住的人。"童淼淼的拇指劃過她的脈搏點，"就像我，被你困住很多年了。"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時創創心裏某個鎖住的門。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自己寫不出《酸澀》的結局——因為她一直在虛構，卻不敢寫下真實。
    "童淼淼，"她深吸一口氣，"如果我告訴你，小說裏那些情節"
    "我知道。"童淼淼打斷她，眼中閃爍著溫柔的光，"就像我知道你偷偷畫過我睡著的模樣，記得我喝咖啡加三塊糖，甚至"她的聲音低下去，"甚至注意到我眼角那顆幾乎看不見的痣。"
    時創創的呼吸停滯了。原來她那些小心翼翼的觀察，早就被對方盡收眼底。
    "所以，"童淼淼鬆開她的手腕，舉起酒杯，"為真相幹杯？"
    時創創沒有碰杯，而是做了一件更大膽的事——她傾身向前，輕輕吻在童淼淼的唇角。清酒的甜香在唇間蔓延，她迅速退開，臉紅得像是喝光了整壺酒。
    "這是懲罰。"她結結巴巴地說。
    童淼淼愣了一秒，隨即笑出聲"這懲罰我喜歡。"她指了指自己的唇，"不過下次可以瞄準中間嗎？"
    "童淼淼！"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童淼淼付完賬，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回家繼續寫你的小說？"
    夜風微涼，時創創卻感覺全身發熱。童淼淼的手心貼著她的，十指相扣的姿勢像是已經演練過千百次。
    "所以你真的是我的讀者？"走出一段路，時創創還是忍不住確認。
    童淼淼捏了捏她的手"不止。"她頓了頓，"我還是第一個發現你才華的人，記得嗎？你大學時投給校刊的那篇《雨夜書店》，是我力排眾議讓它登上頭版的。"
    時創創停下腳步"那是你？編輯署名是"
    "林主編。"童淼淼微笑，"那是我實習時的導師。我當時是匿名審稿人。"
    時創創突然覺得雙腿發軟。九年前那個雨夜，她鼓起勇氣投稿的第一篇小說，原來是被童淼淼——那時的匿名審稿人——從廢稿堆裏拯救出來的。
    "我們這算什麽？"她輕聲問，"命運嗎？"
    童淼淼搖頭，將她拉近"這叫"酉"。"她的唇幾乎貼上時創創的耳垂，"被心上人困住的人，終於找到了他的酒壇。"
    路燈下，兩人的影子融為一體。時創創突然知道了《酸澀》的結局該怎麽寫——不需要編造，隻需要記錄這個夜晚，這條銀鏈，和這個困住她多年的女孩。
    回家路上，她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最後一章的文字【有些相遇看似偶然，實則是迷路已久的命運終於找對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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