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八方的鏡子中，無數個"我"——那個肥胖、近視的中年女人——同時瞪大了眼睛。我伸出顫抖的手，所有鏡像同步做著相同的動作，除了一個。
    右下角的那個"我"沒有抬手，而是歪著頭，露出一個貓科動物特有的好奇表情。
    "喵的！"我後退一步，撞在椅子上。所有鏡像都因我的動作而晃動，隻有那個特別的"我"保持靜止，然後——眨了眨眼，用鏟屎官生前逗我時的表情。
    "墨影大人。"鏡像的嘴唇蠕動著，發出的卻是鏟屎官的聲音，"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實驗成功了。"
    我的毛發全部豎了起來（雖然現在隻有汗毛）。作為一隻貓，我見過太多人類愚蠢的行為，但眼前這景象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本能告訴我應該弓背嘶叫、炸毛逃跑，但這具人類身體卻僵在原地，像被車燈照到的兔子。
    鏡像中的"我"推了推眼鏡（真正的我並沒有戴眼鏡），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現在很困惑，也很憤怒。畢竟你是那麽高傲的貓王，卻被困在一個中年女人的身體裏。"
    她——它——怎麽知道我的想法？
    "這不是普通的鏡子。"鏡像站起身，這個動作讓其他鏡中的我仍然坐著，形成詭異的錯位，"這是記憶界麵，記錄了我最後一周的全部經曆。坐下吧，墨影，你需要知道真相。"
    我本該拒絕聽從一麵試圖模仿鏟屎官的鏡子的指令，但好奇心（貓的致命弱點）戰勝了驕傲。我慢慢坐下，眼睛緊盯著那個異常的鏡像。
    "首先，我不是被隨機殺害的。"鏡像中的"我"表情變得嚴肅，"我自願參與了"白房間"項目，一個基因融合實驗。目的是創造人與貓的完美共生體。"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人類的身體反應真煩人）。共生體？像寄生蟲那樣？
    "別那副表情。"鏡像笑了，"你記得三個月前的那次"絕育複查"嗎？實際上我給你注射了rt6試劑，一種能將貓科動物基因與人類神經元結合的載體。"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倒在地板上發出巨響。那次所謂的複查！我記得被帶到一間異常明亮的診所，鏟屎官和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按著我，然後一陣刺痛
    "你們對我做了什麽？"我咆哮著，聲音在鏡室中回蕩。
    "給了你一個報仇的機會。"鏡像平靜地說，"rt6需要三個月成熟期。在我死後，我的全部記憶和部分人格會通過量子糾纏轉移到你體內——前提是你的身體被妥善保存。"
    我低頭看著這雙人類的手，掌心滲出冷汗。這不是轉世，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基因實驗。我被利用了，從高貴的貓王變成了實驗動物。
    "我知道你現在恨我。"鏡像的聲音低了下來，"但請理解，我胃癌晚期，時日無多。而你是唯一能繼承我使命的生命。"
    "使命？"我冷笑，"我是一隻貓！我的使命是曬太陽、吃金槍魚和約會母貓！"
    鏡像沒有理會我的抗議，而是轉向一側，鏡麵突然變成了一幅動態畫麵鏟屎官站在一個純白的房間裏，對麵是一個穿實驗服的男人——下巴有疤的那個凶手！他們正在激烈爭論什麽。
    "白房間項目的初衷是好的。"鏡像解釋道，"通過融合貓科動物的敏捷性、夜視能力和人類的智慧，創造完美的特工。但a——安德森博士——想把它武器化。"
    畫麵切換鏟屎官偷偷複製數據，被監控拍下；她在深夜銷毀文件；最後是她蜷縮在浴室地板上，用我的爪子蘸血在鏡子上寫"找到她"
    "他發現我竊取了核心數據。"鏡像的聲音開始顫抖，"我知道他會殺我，所以加快了rt7的研發——這是能將人類意識短暫轉移到貓體內的逆轉劑。"
    我的頭突然劇痛起來，一係列不屬於我的記憶湧入鏟屎官抱著我哭泣的夜晚，她偷偷注射藥物的顫抖手指，還有最後那句"無論你變成什麽，記得抓老鼠時要快準狠"——那不是告別，是提醒！
    "你現在既是墨影，也是部分的我。"鏡像靠近鏡麵，她的臉幾乎貼上來，"我的記憶、知識正在融入你的意識。利用它，找到藏在寵物醫院的rt7樣本，阻止安德森。"
    "為什麽我要幫你？"我齜牙咧嘴（這個動作在人類臉上顯得格外猙獰），"你把我變成了怪物！"
    鏡像沉默了片刻，然後做了件讓我渾身冰涼的事——她慢慢跪下，額頭抵在鏡麵上。
    "因為隻有你能做到。"她的聲音幾乎是一種嗚咽，"我辜負了你，墨影。我本該是你最忠誠的仆人，卻把你卷入危險。但現在現在你是唯一能阻止他們的人。不是為了我，為了那些將被改造成武器的貓。"
    我的胸腔裏有什麽東西在抽搐。這感覺太奇怪了，既不是饑餓也不是發情期的躁動，更像是悲傷？不，貓王墨影不會悲傷，我們隻有高傲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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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小情人，小花。"鏡像突然說，"她是第一批實驗體之一。"
    這句話像爪子一樣撕開我的驕傲。小花？那個總是為我梳理毛發，在我曬太陽時蜷縮在身邊的三花貓？畫麵切換到一間實驗室，小花被固定在手術台上，腹部插滿管子，發出微弱的哀鳴。
    我的視野邊緣開始泛紅，犬齒發癢（雖然現在隻是普通的人類牙齒）。作為貓王，保護後宮是我的天職。而他們竟敢
    "時間不多了。"鏡像突然緊張地看向一側，"安德森的人已經追蹤到這裏。記住寵物醫院冷藏室，密碼是你的絕育日期。拿到rt7後去找林修，他知道"
    一聲巨響打斷了她。房間某處的鏡子碎裂了，傳來男人的咒罵聲和沉重的腳步聲。
    鏡像開始模糊，聲音斷斷續續"墨影記住我們共享這個身體人類思維貓的本能用兩者之長"
    更多的鏡子爆裂，我看到了那個穿黑夾克的身影——安德森，手持一把奇怪的槍，槍口閃著藍光。他的目光鎖定了我，嘴角扭曲成一個獰笑。
    "抓到你了，小貓咪。"他舉起槍，"看來柯藍的實驗確實成功了。可惜她沒想到我會回收她的"作品"。"
    所有鏡像突然同步，無數個鏟屎官同時指向房間一角"跑！"
    貓的本能第一次與人類的身體完美配合——我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向那個方向，在安德森開槍的瞬間撞向一麵鏡子。出乎意料的是，鏡子像水一樣波動起來，我整個人跌了進去。
    世界天旋地轉。當我再次能聚焦視線時，發現自己蜷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是蘇雨晴公寓的衣櫃。暗門已經被破壞，客廳裏傳來打鬥聲和倉鼠的尖叫。
    我試圖站起來，卻感到一陣眩暈。新的記憶仍在湧入鏟屎官在實驗室熬夜的畫麵，她偷偷記錄的數據，還有林修？那個戴金絲眼鏡的斯文男人，是"白房間"的首席科學家？
    客廳傳來一聲悶響，然後是沉重的倒地聲。我屏住呼吸（貓的拿手好戲），透過衣櫃縫隙往外看。
    蘇雨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的倉鼠籠子被打翻，幾隻倉鼠驚慌地四處逃竄。安德森站在她旁邊，正在檢查手中的u盤——正是蘇雨晴塞給我的那個！
    "賤人，把備份藏在這種地方。"他踹了蘇雨晴一腳，然後轉向另一個穿黑衣的同夥，"找到那隻"貓"，它現在應該處於記憶融合的混亂期，最容易捕獲。"
    他們開始搜查公寓。我悄悄後退，卻在慌亂中碰倒了一個衣架。聲音不大，但在貓（和現在的我）聽來如同雷鳴。
    安德森的頭猛地轉向衣櫃方向"在那裏！"
    沒有時間思考了。我撞開衣櫃另一側的門，跌進廚房。窗戶！貓的本能立刻找到了逃生路線。我拉開窗戶，下麵是三層樓高的落差。作為貓，這高度不值一提；作為肥胖的中年女人
    "站住！"安德森衝進廚房，藍光槍瞄準了我的後背。
    沒有選擇。我爬上窗台，在子彈擦過耳際的瞬間縱身躍下。下落過程中，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的身體自動調整了姿勢，像貓一樣扭轉，四肢尋找最佳著地點。
    著地時我順勢一滾（這具身體的脂肪意外地起到了緩衝作用），然後踉蹌著站起來狂奔。身後傳來安德森的咒罵聲和更多的槍聲，但我已經拐進了小巷。
    跑！跑！跑！貓的靈魂在人類身體裏尖叫。我穿過錯綜複雜的小巷，憑借貓的方向感甩開了追兵。最後我蜷縮在一個垃圾箱後麵，心髒狂跳，肺部火燒般疼痛。
    口袋裏有東西硌到了大腿。掏出來一看，是那個u盤——我什麽時候調包的？然後我想起來了在跌入鏡中世界前的最後一秒，我本能地把它塞進了口袋，換上了蘇雨晴茶幾上的普通u盤。
    貓的敏捷加上人類的狡猾，這組合不賴。
    我喘著粗氣，檢查u盤。上麵貼著一張微型標簽，寫著"給墨影大人——你最愛的金槍魚口味，記得冷藏。"
    鏟屎官該死的幽默感。但現在，我終於有了線索寵物醫院的冷藏室，rt7樣本，還有林修。
    我抬頭看向巷口的路牌——陽光寵物醫院就在兩個街區外。天色已暗，我的瞳孔自動擴大（人類的眼睛不該這樣），夜視能力似乎比普通人類強得多。
    作為墨影，我曾統治這些街道。現在，雖然被困在這個可笑的人類軀殼裏，我依然是王。
    安德森很快就會知道，惹怒一隻貓——尤其是一隻被奪走蛋蛋、又被塞進女人身體的貓——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我舔了舔嘴唇（這個動作在人類舌頭上感覺很奇怪），向著寵物醫院的方向潛去。是時候抓老鼠了，快、準、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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