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南又看見了姐姐。
    這一次，她好像喝醉了。
    眼前的畫麵搖晃著，像是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姐姐的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她站在一盞昏黃的路燈下，指尖夾著一支煙，煙霧繚繞，襯得她的表情更加疏離。
    “姐……”林小南張了張嘴，聲音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姐姐沒應聲，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進黑暗裏。
    林小南想追上去，可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踩著的不是地麵，而是一張張被雨水浸濕的試卷，上麵紅色的分數暈染開來，像血一樣刺眼。
    “嘖，怎麽又喝成這樣？”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猛地回頭——是那個男同學。
    他靠在牆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手裏還拎著一罐啤酒。
    林小南的腦子嗡嗡作響，記憶碎片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混亂不堪。
    ——他們到底有沒有發生過什麽？
    ——他們是不是真的在一起過？
    ——還是說，那隻是一場夢？
    “怎麽，不記得了？”他走近一步，語氣裏帶著戲謔，“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林小南下意識後退，可背後就是牆，退無可退。
    “別碰我。”她低聲說，聲音卻虛弱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男同學笑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他。
    “你每次都是這樣，夢裏裝得挺硬氣，醒來又什麽都忘了。”
    林小南呼吸一滯。
    夢裏？
    他……知道這是夢？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同學的臉突然開始扭曲，周圍的場景像被撕碎的畫布一樣崩裂——
    林小南猛地睜開眼。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額頭全是冷汗，窗外天剛蒙蒙亮。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幹的。沒有眼淚，也沒有醉意。
    可嘴裏卻殘留著酒精的苦澀。
    ——她明明沒有喝酒。
    她緩緩坐起身，腦子裏還回蕩著夢裏男同學的那句話：
    “你每次都是這樣，夢裏裝得挺硬氣，醒來又什麽都忘了。”
    ——他到底是誰？
    ——為什麽能看穿她的夢？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微微發抖。
    “算了，不管了，也許隻是一場夢吧。”
    她這樣告訴自己。
    可心裏卻有個聲音在冷笑——
    “真的是夢嗎？”
    林小南站在洗手間裏，盯著鏡子裏的自己。
    她的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嘴唇幹燥得有些起皮。水龍頭沒關緊，水滴砸在陶瓷洗手池上，聲音清脆得像倒計時。
    滴答。
    她伸手抹開鏡麵上的水霧，忽然發現——自己的嘴角，有一道細微的、已經幹涸的血痕。
    手指顫抖著觸碰上去。
    ……什麽時候弄傷的？
    昨晚的夢境碎片在腦海裏閃回：姐姐的煙、男同學捏住她下巴的手、被雨水泡爛的試卷……還有那句——“你每次都是這樣，夢裏裝得挺硬氣，醒來又什麽都忘了。”
    她猛地擰開水龍頭，捧起冷水狠狠潑在臉上。
    “假的，都是假的。”
    可當她抬起頭時，鏡中的自己卻沒有同步動作——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緩緩咧開一個笑。
    “你確定嗎？”
    ——是“她”。是那個藏在夢境深處的、另一個林小南。
    夢境切換）
    林小南站在高中教室裏，窗外是黃昏，夕陽把整個房間染成血色。課桌上堆滿了複習資料，黑板上用紅色粉筆寫著巨大的“距離高考還有1天”。
    男同學就坐在她的座位上，翹著二郎腿，手裏轉著一支筆。
    “你又逃到這裏來了？”他頭也不抬地說。
    “我沒有逃。”林小南聽見自己說。
    “那你為什麽不敢麵對現實？”他終於抬頭，眼神銳利得像刀，“那個姐姐，真的是你姐姐嗎？”
    林小南的呼吸一滯。
    什麽意思？
    男同學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直到她的後背抵上黑板。
    “你忘的東西太多了。”他輕聲說，“比如——你根本沒有姐姐。”
    林小南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可能。
    她明明記得……記得姐姐站在路燈下抽煙的樣子，記得她冷漠的眼神……
    “那是你幻想出來的。”男同學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就像你幻想出一個‘好學生’的自己，一個‘努力就能成功’的世界。”
    他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低沉而扭曲——
    “但你騙不了夢。”
    林小南驚醒時，發現自己蜷縮在浴缸裏，冷水已經漫過她的腰際。
    她的手裏攥著一把美工刀。
    刀片上沾著血。
    ——但不是她的。
    浴室鏡子上，有人用鮮血寫了一行字：
    “這次，你還會忘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