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公共浴室的隔間裏，水流衝刷著皮膚卻洗不掉那種黏膩感。鏡子裏的人影有張陌生又熟悉的臉——短發，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分明是男性特征卻掛著我的意識。這是第三次發現胸前的繃帶鬆開了，那些纏繞的白布條像極了精神病院的拘束帶。
    \"維維？\"隔板外傳來試探性的敲門聲，聲音裏帶著令人作嘔的甜膩，\"需要幫忙嗎？\"
    我盯著門縫下那雙鋥亮的皮鞋，突然明白這個維度最可怕的規則：在這裏，李維維是個會被用氣音稱呼的、帶著曖昧暗示的名字。熱水突然變成冰水，激得我撞上瓷磚牆，後腰的淤青疼得像被烙鐵燙過。
    記憶閃回24小時前）
    那個自稱學長的男人把我堵在實驗樓後巷時，天空正下著鐵鏽味的紅雨。他的手掌壓在我喉結上，我卻反常地注意到他小指戴著女友款尾戒。\"你看起很擅長這個。\"我聽見自己說，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不如讓我來教教你？\"
    接下來的事情像被剪接過的膠片。顛倒的體位，他驚慌失措的表情，我指甲縫裏殘留的皮膚組織。最荒誕的是當我扯開他襯衫時，鎖骨位置赫然紋著我的電話號碼——是現實世界裏三年前就停用的那個。
    現實閃回）
    浴室門被踹開的瞬間，我正用牙刷抵住腕動脈。闖進來的清潔工阿姨突然變成心理谘詢師的臉，她手裏的拖把成了病曆本。\"又發作了？\"她歎氣的聲音和電話裏那個男人重疊，\"上次給你的氯氮平...\"
    我衝向儲物櫃翻出手機，通訊錄裏所有聯係人都是亂碼。當撥出第13遍時，通話界麵突然跳轉到視頻模式。屏幕裏的男人正在給另一個\"我\"梳頭，那個長發版的自己無名指上戴著後巷見過的同款戒指。
    \"求你...\"我聲音啞得自己都吃驚，\"告訴我怎麽回去\"
    \"遊戲規則就是找到被替換的部分。\"他湊近鏡頭，我看見他虹膜裏映出的末日倒計時，\"你那邊還剩7小時12分——等等，小美別過來！\"
    視頻戛然而止。更衣室突然斷電，黑暗中有人往我手裏塞了張車票。借著安全出口的綠光，我看見票麵印著《認知矯正中心》的地址，日期是去年我抑鬱症住院的時間。
    走廊傳來集體誦經聲，穿白袍的人群舉著\"淨化日\"標語走過。某個瞬間我確信看見人群裏有短發版的自己，她轉頭做出的口型分明是：\"快逃\"。
    淋浴噴頭突然自行開啟，熱水混著鮮血衝進排水口。我低頭看見腹部不知何時多了道縫合傷口，拆線處組成的摩斯密碼在說：歡迎來到真實世界。
    李維維站在浴室裏，盯著自己腹部的縫合傷口。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
    血跡蜿蜒而下，在瓷磚上匯成細小的溪流。她伸手觸碰那道疤痕，指尖傳來詭異的灼燒感，仿佛皮肉之下埋藏著某種活物。
    門外，誦經聲越來越近。
    她抓起那張神秘人塞給她的車票，衝出浴室。走廊裏，白袍人群機械地行進著，口中念誦著扭曲的禱詞：
    \"末日將至，唯有淨化……末日將至，唯有淨化……\"
    他們的眼睛空洞無神，像被抽走了靈魂的傀儡。李維維低頭避開他們的視線，卻在人群縫隙中瞥見——
    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短發，冷峻的側臉，嘴角帶著譏諷的笑。
    \"快逃。\"那個\"她\"無聲地說。
    下一秒，人群突然全部停下，齊刷刷地轉頭看向她。
    李維維跌跌撞撞地逃進一間廢棄教室，鎖上門，顫抖著再次撥通那個號碼。
    這一次，接電話的是個女人。
    \"你終於打來了。\"她的聲音帶著詭異的熟悉感。
    \"你是誰？\" 李維維攥緊手機，\"為什麽那個男人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輕笑。
    \"因為他就是你啊。\"
    屏幕突然閃爍，跳出一段視頻——
    畫麵裏，長發版的\"李維維\"正溫柔地給一個男人係領帶。而那個男人，赫然就是昨天在巷子裏試圖侵犯她的人。
    \"維度重疊的時候，記憶會錯亂。\" 女人輕聲說，\"你忘了嗎？上一個世界，你才是那個"學長"。\"
    李維維的呼吸停滯。
    閃回記憶碎片：她站在巷子裏，掐著一個女孩的脖子，對方驚恐的眼神……）
    \"不……\"她猛地搖頭，\"那不是我！\"
    \"每個維度的你都在重複同樣的錯誤。\" 女人的聲音漸漸扭曲，\"除非你找到……\"
    通話突然中斷。
    教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門外站著的，是那個短發版的\"自己\"。
    她手裏握著一把刀，刀尖滴血。
    \"他們來了。\"她冷冷地說，\"淨化要開始了。\"
    遠處傳來爆炸聲，整棟建築開始震動。李維維看向窗外——天空裂開了。
    是的，字麵意義上的\"裂開\"。
    漆黑的縫隙中，無數蒼白的手臂伸出來，像在抓取什麽。白袍人群跪倒在地，瘋狂地祈禱著，而他們的皮膚正一片片剝落，露出下麵機械般的骨骼。
    \"這不是末日。\"短發版的\"李維維\"拽住她的手腕，\"這是重啟。\"
    下一秒，李維維被推向了那道裂縫。
    墜落的過程中，她終於想起——
    自己根本不是第一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