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旱魃肆虐,白蓮謀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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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旱魃肆虐,白蓮謀逆
    赤日高懸,將世間最後的濕潤也蒸幹殆盡。官道在烈日炙烤下,蜿蜒出一道道裂痕,仿佛無數幹渴的舌頭伸向蒼穹,無聲祈求著甘霖。蘇明博騎馬行過青州地界,馬蹄鐵磕在板結的土塊上,發出金石相擊的脆響,在這死寂的天地間格外刺耳。
    道旁的榆樹,樹皮被剝得精光,滲出的樹脂凝成琥珀色淚滴,在陽光下散發著詭異的光澤。枝椏間吊著個裹著草席的嬰孩,蒼蠅在發紫的小臉上聚成黑雲,嗡嗡作響。隨行的老裏正紅著眼,聲音帶著哭腔:“造孽啊......這戶人家早上剛咽氣,晌午屍體就被饑民......”話還沒說完,前方土坡突然滾下個瘦成骨架的老漢,枯瘦如爪的手死死扒住馬鞍:“大人,賞把麩糠吧,我孫女能唱蓮花落......”
    蘇明博隻覺喉頭發緊,手停在解下水囊的動作上。抬眼望去,二十步開外的溝渠裏,幾百災民正匍匐在地,舔舐著石縫,試圖從那微小的縫隙中尋得一絲濕潤。他們背後,本該金浪翻滾的麥田,如今隻剩焦黃的草根,熱風卷著灰燼在空中肆意飛舞,仿佛拚出一張張猙獰的鬼臉。
    “閣主!”玲瓏從漫天塵霧中奔來,羅裙沾滿泥漿,神色焦急,發絲淩亂地貼在汗濕的臉頰上:“天工坊新製的深井鑽頭又斷了,張家村井底全是礓石......”
    “用硝石爆破。”蘇明博扯開汗濕的衣領,聲音中透著疲憊與果斷,“讓雷火局調三車芒硝,再找沈萬宏借鹽幫的冰船運水。”
    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隻見一位身著勁裝的女子策馬而至,她正是郡主寇芳華。烈日下,寇芳華的額頭沁出細密汗珠,順著光潔的臉頰滑落,打濕了領口,眼神卻透著堅毅。她翻身下馬,快步走向蘇明博,說道:“蘇閣主,聽聞此地旱情嚴重,我特來相助。”
    蘇明博微微一愣,隨即拱手道:“郡主大駕光臨,實乃百姓之福,隻是此事棘手,恐牽連郡主。”
    寇芳華柳眉一挑,語氣堅定:“百姓受苦,我身為郡主,豈有坐視不管之理?況且,我自幼研習機關術,或許能幫上忙。”
    與此同時,岐黃殿前的曬藥場擠滿了中暑的災民。柳如煙正全神貫注地給一個腹脹如鼓的孩童施針。銀針剛刺入水分穴,黃濁的尿液突然噴濺而出,惡臭中還混著絲絲血絲。
    “是觀音土。”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拔出針,轉頭對芸娘說道,“芸娘,把百草庫的葛根粉全調成糊......”
    “柳大夫!”藥童尖叫著撞翻篩籮,笸籮裏曬著的車前草沾了血。隻見門外抬進一個渾身潰爛的婦人,腰間係著的白蓮符紙正簌簌掉渣。
    柳如煙剪開婦人衣袖,瞳孔驟縮:“這不是熱毒,是鴆羽草的疹子!”她猛然抬頭,目光急切,“最近可有白蓮教的人來施藥?”
    藥童指向西牆,那裏堆著幾十個“聖水”陶罐。柳如煙摔碎一罐,沾了點褐色藥汁在舌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漲紅,幾近窒息:“混賬!他們在符水裏摻了斑蝥粉催發疹毒,這是要......”
    “要讓人以為天罰降至。”清冷女聲從月洞門傳來。白蓮聖女白玲瓏斜倚廊柱,雪紗遮麵,眼尾蓮花烙印在暮色中泛著金粉,宛如鬼魅。她輕輕擺弄著腕間的金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師姐,藥王穀教我們懸壺濟世,可沒教逆天而行啊。”
    柳如煙手中銀針嗡鳴,眼中滿是憤怒:“當年你盜取《毒經》叛出師門,如今竟用鴆羽草害人!”
    “害人?”白玲瓏輕笑,腕間金鈴晃出漣漪,那笑聲在這悶熱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冰冷,“是這些愚民自己求的聖水。”她突然掀開麵紗,露出潰爛的半邊臉,皮肉翻卷,散發著腐臭氣息,“就像當年師尊說我‘心術不正’,剜我麵皮試藥那般——師姐覺得,這世道誰更毒些?”
    子夜,龜裂的河床上豎起九丈高的蓮花祭壇。白玲瓏赤足踏著火炭,雪足每落一步,藏在炭灰裏的磷粉便爆出幽藍火焰,刺鼻的焦味彌漫在空氣中。十萬災民舉著白幡跪拜,嘶吼聲震落枯枝上的夜梟。
    “蒼天已死!白蓮當開!”聖女揮劍斬斷祭品脖頸,血濺在青銅鼎上騰起青煙,鼎內早埋了石灰,遇水沸騰如地湧血泉。
    人群最後方,喬裝的蘇明博攥緊袖中“晴雨計”。琉璃管裏的青蛙肺髒已縮成黑點,這是雷火局預測旱情的土法。他盯著祭壇下那排“聖童”,孩子們腳踝的鎖鏈在火光中若隱若現,心中滿是憤怒與不忍。
    “閣主,查清了。”李泉耳語,“那些孩子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白蓮教給他們喂了曼陀羅湯......”
    祭壇突然傳來尖叫。白玲瓏劍指蒼穹,藏在暗處的超級彈弓把冰雹粉彈射到空中,冰雹粉遇熱汽化,竟真的凝出幾滴雨!災民們瘋狂磕頭,卻不知聖女袖中藏著西域的“凝雲丹”。
    “妖女!”暴喝聲中,柳如煙白綾卷上祭壇,“你拿孩童精血煉丹,也配稱白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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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玲瓏反手撒出毒砂,五彩的粉末在空氣中彌漫,“我的好師姐,你可知這些‘聖童’的心頭血,正是解鴆羽毒的藥引?”她突然掀開一個男童的衣襟,胸口淤紫的針孔觸目驚心,“你每救一個災民,就要耗一個孩童的性命——這功德,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五更天,蘇明博盯著雲倉儲的“降雨車”皺眉。這架結合水龍與硝石製冰的機關,本是用來人工降雨,此刻齒輪卻被糖漿卡死——分明有人動了手腳。
    “是飴糖。”玲瓏舔了舔扳手上的黏液,臉色驟變,“白蓮教在機樞處澆了麥芽糖,這手法......”她突然變色,“隻有藥王穀弟子知曉器械畏潮!”
    悶雷在雲層翻滾三日,此刻終於炸響。豆大雨點砸下時泛著醃臢的黃油色,柳如煙伸手接雨,琉璃盞中的液體竟蝕穿盞底:“是硫磺煙混著砒霜!白蓮教在祭壇焚的香裏有古怪!這是要燒死渴極飲雨的災民!”
    蘇明博扯下外袍浸雨,布帛瞬間焦黑。“快鳴鑼!讓百姓莫飲......”話音未落,遠處已傳來慘叫。他們衝上城牆,望見無數災民在雨中打滾,皮膚潰爛如熟透的李子,血水混著雨水,在地麵匯聚成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小溪。
    白玲瓏赤足踏過冒煙的水窪,足底燎泡與硫磺雨接觸發出滋滋聲響。她恍若未覺,金鈴晃著招魂的節奏:“這雨蝕骨銷魂的滋味,可比當年師尊的蝕心散痛快?看見了嗎?這就是逆天而行的報應!”她忽然望向蘇明博,唇語比出口型——藥王穀後山的冰洞裏,藏著你要的《天工開物》全卷。轉瞬又被癲狂大笑掩蓋:“去啊!去看看師尊怎麽把《天工開物》刻在活人骨頭上!”
    望著眼前這慘絕人寰的景象,蘇明博心中五味雜陳,他深知,這一場與白蓮教的較量,遠比想象中更為艱難。柳如煙站在一旁,眼中滿是悲痛與自責,她想著自己身為醫者,卻對這一係列的陰謀無能為力,那些無辜百姓和孩童的慘狀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蘇明博握緊了拳頭,關節泛白,“我們必須找到白蓮教的巢穴,搗毀他們的陰謀。”
    柳如煙微微點頭:“我雖不懂你們的江湖手段,但我會盡我所能,從醫術藥理上找出破解他們毒計的方法。”
    玲瓏沉思片刻,說道:“白玲瓏提及的冰洞,或許與之前的永昌運河貪腐案有關,我們可以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
    寇芳華也上前一步,說道:“我帶來了一些機關圖紙,或許能改造降雨車,讓它不再輕易被破壞。”
    蘇明博目光堅定:“好,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行動。”
    三人商議妥當,便兵分兩路。蘇明博和李泉帶著一隊人馬,順著白蓮教留下的蛛絲馬跡,前往藥王穀後山探尋冰洞的秘密;柳如煙則回到岐黃殿,與芸娘一起,在百草庫中翻找能對抗鴆羽草毒和硫磺雨傷害的草藥。寇芳華則和玲瓏留在雲倉儲,研究改造降雨車。
    蘇明博一行在山林中艱難前行,烈日高懸,悶熱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來。山林中彌漫著一股腐臭的氣息,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野獸的低鳴,更添幾分詭異。一路上,他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標記,像是白蓮教留下的暗號,可又難以破解其含義。
    “閣主,這山林中似乎隱藏著什麽,我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我們。”李泉警惕地看著四周,手中緊握著刀柄,汗水順著手臂滑落。
    蘇明博微微皺眉,他也有同樣的感覺,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大家提高警惕,無論遇到什麽,都不能退縮。”
    另一邊,柳如煙在百草庫中忙碌著,她的手指在一排排藥櫃上快速劃過,眼神中透著焦急與專注。芸娘在一旁幫忙,將她找出的草藥一一分類整理。
    “如煙,這些草藥真的能解那些毒嗎?”芸娘擔憂地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柳如煙歎了口氣:“我也不確定,但總要試一試。這世間的毒千變萬化,我們身為醫者,就不能放棄一絲希望。”
    而在雲倉儲,寇芳華和玲瓏對著降雨車,時而皺眉思考,時而激烈討論。寇芳華攤開機關圖紙,指著一處說道:“我們可以在這裏加上一個防護裝置,用精鋼打造,讓白蓮教難以破壞。”
    玲瓏點頭表示讚同:“郡主所言極是,再在機樞處設置一個自動清潔的機關,即便他們再澆飴糖,也能及時清理。”
    就在蘇明博他們快要接近藥王穀後山時,突然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孩童哭聲。眾人頓時停下腳步,警惕地環顧四周。蘇明博心中一動,莫非這哭聲與那些被白蓮教抓走的孩童有關?他朝著哭聲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李泉等人緊緊跟隨,腳步聲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他們發現了一個隱蔽的山洞。山洞前,幾個白蓮教徒正守在那裏,神色慌張,手中緊握著武器。蘇明博給眾人使了個眼色,眾人悄無聲息地靠近,瞬間將那幾個教徒製服。
    走進山洞,一股刺鼻的藥味撲麵而來。隻見山洞裏擺放著許多瓶瓶罐罐,還有幾個被鐵鏈鎖住的孩童,正是祭壇上的“聖童”。孩子們麵容憔悴,眼神驚恐,看到有人進來,嚇得蜷縮在角落裏。
    “你們終於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山洞深處傳來,白玲瓏緩緩走出,她的手中拿著一個藥瓶,眼神中透著瘋狂與決絕,仿佛一隻受傷後困獸猶鬥的野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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