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瞳中詭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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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沒有在深夜的巷口遇到過一雙發光的眼睛?耿世寧此刻正死死攥著消防斧,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對麵那個穿著青旗袍的少女分明在笑,可她的瞳孔正泛著詭異的琥珀色光芒,像是某種夜行動物被車燈照到時才會有的反應。
    三天前他接到叔叔電話時,就察覺到事情不對勁。"老宅要拆了,你過來簽字。"電話裏沙沙的電流聲蓋住了叔叔慣常的威嚴,倒像是某種垂死之人的喘息。這座傳了七代的耿家祖宅矗立在城市cbd正中央,三米高的青磚院牆被玻璃幕牆大廈包圍,活像塊發黴的方糕。拆遷合同攤在包漿紫檀八仙桌上,簽字筆尖懸在"耿世寧"三個字上方三寸時,二樓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誰在上麵?"耿世寧抬頭望著落滿蛛網的樓梯,木扶手被蛀得千瘡百孔。叔叔的喉結劇烈滾動兩下,手杖重重杵地:"你聽錯了。"但那個瞬間他分明看到叔叔後頸泛起層細密的白毛,在穿透雕花窗欞的夕陽裏根根分明。當夜他偷溜回老宅,紅外線攝像機剛對準中堂那幅褪色的《百狐夜行圖》,畫中忽然有隻白狐扭頭衝他眨了眨眼。
    此刻攝像機還躺在青磚地上,鏡頭裂成蛛網狀。穿堂風卷著青鳳的裙裾,她赤腳踩過滿地碎瓷片竟沒流一滴血。"你不該回來。"她聲音像摻了冰碴,右手小指卻神經質地抽搐著——這個細節讓耿世寧想起父親臨終前蜷成雞爪的手。三小時前他撬開西廂房的鐵鎖,在黴味衝天的暗室裏找到本泛黃的家譜,最後一頁用朱砂寫著:凡耿氏子孫,不得擅入老宅,違者必遭狐禍。
    "你們在搞什麽基因實驗?"耿世寧的質問被雷聲碾碎在喉嚨裏。閃電劈開雲層時,他看見青鳳鎖骨下方有道猙獰疤痕,形狀像被利齒撕咬過的月牙。更詭異的是那道疤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新生皮膚泛著珍珠母貝似的冷光。暴雨砸在瓦當上的聲音突然密集如鼓點,青鳳猛地將他撲倒在地,一支淬毒弩箭擦著他耳廓釘入磚縫,箭尾還在高頻震顫。
    二十米開外的榕樹上,黑衣人的夜視儀閃著幽綠的光。青鳳拽著他撞進佛龕後的暗道時,腐臭味撲麵而來。手電筒光束掃過之處,上百個玻璃罐在塵埃中泛著寒光,每個罐子裏都漂浮著具嬰兒標本——全都長著尖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這是1943年的實驗記錄。"青鳳甩給他本皮革日記,泛脆的紙頁間夾著張泛黃照片:穿白大褂的祖父站在手術台前,無影燈下躺著個長狐狸耳朵的女人。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承塵簌簌落下百年積灰。拆遷隊的鑽機已經捅穿東牆,鋼筋混凝土怪獸正將老宅一點點肢解。青鳳突然發出痛苦的嗚咽,她的指甲暴長三寸,在磚牆上抓出火星四濺的刻痕。"他們拆的不是房子..."她嘴角溢出血沫,"是陣眼..."話音未落,整麵影壁轟然倒塌,月光如銀汞灌入中庭,耿世寧看見滿地碎磚下露出具青銅棺槨,棺蓋上密密麻麻釘著桃木樁。
    叔叔的狂笑聲從挖掘機駕駛室傳來,他扯開襯衫露出胸口——那裏紋著和家譜最後一頁相同的朱砂符咒。"三百年了,終於等到七星連珠..."桃木樁在他念咒聲中自動彈起,棺蓋被猩紅霧氣緩緩頂開。青鳳突然咬破舌尖噴出口血霧,強行拽著耿世寧滾進青銅棺。在棺蓋合攏的刹那,他看見無數狐影從《百狐夜行圖》中奔湧而出,而叔叔的皮膚正片片剝落,露出下麵流淌著熒綠液體的機械骨骼。
    青銅棺內壁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青鳳的指尖劃過那些凸起的銘文,每個字跡都滲出暗紅血珠。耿世寧的後腦勺撞在冰涼金屬上,鼻腔裏充斥著鐵鏽與腐肉混合的惡臭。當青鳳撕開旗袍下擺給他包紮手臂傷口時,他驚恐地發現對方大腿內側排列著條形碼,在幽藍的冷光中泛著金屬質感。
    "你到底是..."質問被突如其來的顛簸打斷,整個棺槨如同滾筒洗衣機般瘋狂旋轉。青鳳突然翻身壓住他,四顆尖牙刺破下唇:"抱緊我!"她的體溫正在急速升高,發絲間騰起淡青色煙霧。棺外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仿佛有千萬把鋼鋸在切割青銅。耿世寧的瞳孔突然不受控製地收縮,他看到青鳳背後的棺壁正在變得透明——外麵根本不是工地,而是漂浮著巨型水母的深海水淵!
    青鳳的指甲深深摳進他肩膀,鮮血染紅衣襟的刹那,那些甲骨文突然活過來般遊走重組。耿世寧太陽穴突突直跳,祖父日記裏那些支離破碎的記錄突然串聯成恐怖的真相:耿家世代用活體狐狸與人類雜交,二戰期間甚至勾結731部隊研發長生術。而七星連珠之夜,用嫡係血脈獻祭就能打開陰陽罅隙...
    "你父親不是病死的。"青鳳突然貼著他耳垂呢喃,呼出的氣息帶著苦杏仁味,"他在你七歲那年發現了真相,被做成了活屍。"記憶閘門轟然炸開,耿世寧終於看清那個雨夜的完整畫麵——病床上的父親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六根桃木釘貫穿天靈蓋,床底滲出的是熒綠色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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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槨突然豎直墜落,失重感讓兩人重重砸在棺蓋上。透過半透明的青銅,耿世寧看見叔叔懸浮在虛空之中,機械手臂正在撕扯某種肉紅色的屏障。每撕開一道裂縫,就有裹著黏液的人形生物爬進來,那些東西長著父親的臉、祖父的斷手、還有青鳳的琥珀色眼睛!
    青鳳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嵌著的翡翠吊墜迸發出刺目強光。耿世寧頸間傳來灼痛,祖傳的狼牙項圈竟與吊墜產生共鳴。當兩樣信物相撞的瞬間,青銅棺內壁甲骨文全部飛旋著沒入他們體內。劇痛從骨髓深處炸開,耿世寧發出非人的嘶吼,他的視網膜上閃過鋪天蓋地的畫麵:三百年前的道士將狐妖封入孕婦體內、昭和年間的實驗室堆滿狐狸屍體、還有自己出生時接生婆被咬斷喉管的血腥場景。
    "現在你明白了。"青鳳的瞳孔已經變成完全的獸瞳,尾椎骨處隆起劇烈的凸起,"我們都是失敗的容器。"她突然扯斷翡翠吊墜塞進他嘴裏,在耿世寧被迫咽下的瞬間,世界突然陷入絕對寂靜。所有色彩都在扭曲坍縮,他看見自己站在巨大的基因螺旋模型頂端,無數個長著狐狸耳朵的自己正在不同時空慘叫。
    當聽覺恢複時,首先湧入的是齒輪咬合的機械轟鳴。叔叔的機械臂已經突破屏障,鋒利的合金指尖離耿世寧眼球隻剩半寸。青鳳突然發出高頻尖嘯,她的尾椎爆開血花,一條雪白的狐尾破體而出,卷起耿世寧砸向棺壁某處暗格。青銅機關彈開的刹那,他看見暗格裏蜷縮著具風幹的嬰兒屍體——那孩子額頭上嵌著和他一模一樣的狼牙項圈。
    "吃了他!"青鳳的嘶吼帶著野獸喉音,狐尾掃飛三個撲來的怪物。耿世寧顫抖著掰開嬰屍下頜,腐臭味讓他吐出翡翠吊墜。當沾著唾液的翡翠滾落到嬰屍胸口時,幹枯的屍身突然睜開琥珀色雙眼。棺槨內外所有活物同時定格,時空在此刻出現裂痕。
    叔叔的機械眼閃爍著急促紅光:"不可能!容器明明..."話音未落,翡翠與狼牙項圈同時融化,銀藍色液體包裹住耿世寧全身。他感覺有無數雙手在撕扯內髒,祖父日記裏的甲骨文在血管裏橫衝直撞。當最後一絲清明即將消散時,他聽見青鳳釋然的歎息:"這次別再選錯了..."
    劇痛炸開的瞬間,耿世寧的視野突然分裂成無數碎片。他同時看見自己掐住叔叔的機械脖頸、青鳳的狐尾貫穿三個複製體、還有嬰兒屍體的手指深深插進青銅棺的裂縫。當所有畫麵重合時,七星連珠的月光突然變成腥紅的探照燈,老宅廢墟上騰起巨大的基因鏈投影,每個堿基對都在迸濺血花。
    青鳳的身體正在光塵中消散,她用最後的力氣將狐尾刺入自己心髒。翡翠色的血液噴濺在耿世寧臉上時,那些甲骨文突然在他皮膚下遊走成鎖鏈形狀。叔叔的機械骨骼開始溶解,發出類似狐狸哀鳴的電子音。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耿世寧抱著隻剩半邊身子的青鳳跪在廢墟上,看著她的傷口裏長出嫩綠的新芽。
    三個月後的雨夜,拆遷隊在新落成的商場地下室發現口青銅棺。監控顯示有個穿青旗袍的少女在棺前駐足良久,她彎腰放下個繈褓時,嬰兒的哭聲驚醒了整棟樓的狐狸玩偶。保安隊長耿世寧衝進監控室時,屏幕上的少女正對著攝像頭眨眼,她的瞳孔在紅外鏡頭下泛著琥珀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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