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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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這世上有科學解釋不了的存在嗎?就在上個月,臨江鎮接連發生了七起離奇溺亡事件。所有死者都保持著跪姿沉在江底,雙手被水草捆成麻花結,最詭異的是法醫報告顯示——他們肺部根本沒有積水。
讓我們把時針撥回三個月前。丁晚晴跪在祠堂的青磚地上,額頭抵著冰涼的祖宗牌位。父親攥著浸鹽的藤條抽在她背上,每一下都帶起細碎的血珠。"周家要你明天就過門,彩禮都收了!"男人醉醺醺地吼著,沒注意到女兒袖口露出的淤青比紫藤花更觸目驚心。
"爸,周浩軒他..."少女剛開口就被藤條抽歪了身子,後槽牙磕在香案角上,血腥味在舌尖炸開。她想起上周在江邊蘆葦蕩撞見的場景——未婚夫把同村啞女按在淤泥裏,那個畜生甚至沒發現她藏在蘆葦叢裏的繡花鞋。
子夜時分,丁晚晴穿著褪色的紅嫁衣站在渡口。江水黑得像凝固的墨汁,對岸化工廠的探照燈把她的影子拉成扭曲的怪物。她摸出藏在嫁衣裏的美工刀,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五個醉漢從芭蕉林鑽出來,領頭的赫然是周浩軒的表哥。
"小娘們兒大半夜私會野男人?"酒氣噴在她頸後,粗糙的手掌捂住她尖叫的嘴。紅嫁衣被撕成碎片飄進江裏時,丁晚晴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要是遇上過不去的坎,就朝江心扔三枚銅錢。"她摸到褲袋裏生鏽的乾隆通寶,用最後的力氣拋向漆黑的江麵。
江底突然湧起漩渦,五個人像被無形的手拽進水裏。丁晚晴看見浮出水麵的蒼白手臂,不是那些畜生的——是上百隻泡得腫脹的女人的手,正把施暴者往江底拖。她轉身要跑,腳踝卻被水草纏住,冰冷的江水灌進口鼻時,最後映入眼簾的是對岸化工廠血紅的"安全生產300天"倒計時牌。
七天後的暴雨夜,周浩軒在江心撈屍船上開直播。手機鏡頭掃過渾濁的江麵,突然有眼尖的網友發現,船尾不知何時多了個穿紅裙的姑娘。"家人們看這個群演專業不?"周浩軒嬉笑著把鏡頭懟過去,彈幕突然炸了——紅衣姑娘沒有影子,發梢滴落的水珠在甲板上凝成冰花。
"晚晴?"周浩軒的聲音開始發抖,他記得這個被他推進化工廠廢水池的姑娘,記得她指甲縫裏嵌著的自己的皮肉。紅衣女子抬起頭,瞳孔裏遊動著江魚才有的灰白陰翳。直播畫麵劇烈晃動,三百萬觀眾聽見重物落水聲,接著是長達十分鍾詭異的咕嘟聲。
第二天,搜救隊在江底發現周浩軒的遺體時,法醫差點把手術刀掉在地上——屍體保持著跪拜姿勢,雙手被水草捆成麻花結,最離奇的是他口袋裏塞滿泡爛的百元鈔,鈔票上印著的竟然是丁晚晴的臉。
整個臨江鎮陷入恐慌,鎮長在廣播裏嘶吼著要破除迷信,自己卻連夜把獨生子送上高鐵。第七個死者出現那天,百年一遇的台風登陸了。洪水漫過堤壩時,人們看見丁晚晴站在浪尖上,紅衣獵獵如旗,身後跟著上百個半透明的女人身影。她們手挽手築成水牆,把化工廠的毒廢水逼回廠區。
八十歲的陳阿婆突然跪在泥水裏磕頭:"是娘娘回來了!是江裏的姑娘們回來了!"她顫巍巍指向洪水中的女人們,那些都是近三十年溺亡在江中的女子——被家暴跳江的王寡婦,失足落水的女大學生,還有去年失蹤的化工廠女會計。
此刻我正在臨江鎮唯一沒斷電的網吧裏寫這篇報道,窗外雨點砸在鐵皮屋頂上像在敲喪鍾。鎮長帶著打手闖進來時,我迅速把記憶卡塞進可樂罐。他們不知道,我背包最裏層藏著丁晚晴的日記本,那是從她家廢墟裏扒出來的。最新一頁的日期是她死亡當天,紙上畫著上百個正字——每個筆畫代表一次被販賣的婦女。
突然,所有電腦屏幕同時藍屏,血色字幕在每塊顯示屏上跳動:"還差最後一個"。玻璃窗轟然炸裂,混著魚腥味的江水灌進來,我看見紅衣身影站在洪峰上,她腳下漩渦裏沉著個拚命掙紮的男人——正是現任鎮長。
可樂罐在掌心勒出深紅的印子,鎮長肥胖的身軀正在漩渦中心打轉。這個曾經在電視上大談"婦女能頂半邊天"的男人,此刻褲襠滲出的尿漬在江水中暈成渾濁的黃色。我扒著網吧二樓的鐵欄杆,看見丁晚晴的紅衣像麵招魂幡,上百具女屍從江底直立著浮起來,她們的頭發纏成密不透風的網。
"你們這些吃女人血的豺狼!"丁晚晴的聲音帶著江水轟鳴的回響,她抬手掀開額前濕發——腐爛的皮肉下露出森森白骨,眼窩裏遊著密密麻麻的江魚。鎮長突然發出殺豬般的嚎叫,那些女屍的指甲正沿著他的大腿往上爬,每道抓痕裏都鑽出碧綠的水藻。
化工廠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毒氣罐像節日煙花般衝上雲霄。我本能地舉起手機拍攝,卻發現鏡頭裏的女屍們全部變成了活人模樣。穿碎花布衫的王寡婦抱著洗衣盆,女會計的眼鏡片在暴雨中反光,她們手挽手築起三丈高的水牆,把劇毒濃煙死死壓在廠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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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江心!"樓下有人尖叫。漩渦中心升起座青石牌坊,匾額上"貞烈流芳"四個字正往下滴血。丁晚晴站在牌坊最高處,嫁衣紅得刺眼,她腳下跪著三十七個透明的人影——全是這些年買賣人口的中間商。最前排那個刀疤臉我認識,上個月還來網吧發過"高薪招聘女工"的傳單。
突然有冰涼的手搭上我肩膀。轉身瞬間,我幾乎把可樂罐捏爆——渾身濕透的女大學生正衝我笑,她運動服上還別著校徽,腦後有個被江水泡發的窟窿。"記者同誌,"她遞來本泡爛的賬冊,"這是化工廠往江裏排汙的記錄,藏在廠長情婦的保險箱裏。"
樓下傳來重物墜地聲。鎮長像條死魚般摔在網吧門口,渾身纏滿亮晶晶的漁網線。更可怕的是他脖子上掛著的金項鏈,吊墜裏嵌著的照片正在融化——那是他十五年前"病故"的前妻,此刻照片上的女人突然眨了眨眼。
"還差最後一個。"丁晚晴的聲音在暴雨中格外清晰。女屍們齊刷刷轉頭看向我,準確地說,是看向我懷裏鼓起的背包。鎮長突然抽搐著大笑:"你以為她真是複仇女神?不過是個找替死鬼的水鬼!"他話音未落,整條江水突然倒灌進他張開的嘴。
我感覺後背抵上了什麽堅硬的東西。網吧老板握著獵槍頂住我後腰,他太陽穴上鑲著的金牙在閃電下泛著冷光:"把記憶卡交出來,小記者。"這個總在婦女主任家門口轉悠的光棍,此刻眼裏爬滿血絲:"鎮上三十八個老光棍的媳婦,可都是經我手..."
槍聲和雷聲同時炸響的瞬間,我抱著背包從二樓縱身躍下。混著柴油味的洪水灌進鼻腔時,懷裏突然泛起金光——丁晚晴的日記本自動翻開,那些血畫的正字化作螢火蟲漫天飛舞。每一隻光點裏都站著個模糊的身影,她們手拉著手結成發光的鎖鏈,把網吧老板剛掏出來的第二把槍絞成麻花。
我被水流衝向化工廠廢墟時,看見畢生難忘的畫麵:三百多個光點聚成巨大的女性輪廓,她手掌輕輕拂過潰堤的江岸,沸騰的洪水立刻溫順地退回河道。丁晚晴站在光影巨人的肩頭,嫁衣褪成素白,發間別著朵鮮紅的江蘺花。
"該醒醒了。"有人往我臉上潑冷水。睜開眼看見穿防護服的救援隊員,他身後陽光刺得人流淚:"你小子命真大,被衝到三十公裏外的蘆葦蕩居然沒死。"我猛地摸向胸口,裝著記憶卡的可樂罐不見了,但背包夾層裏鼓鼓的——丁晚晴的日記本還在。
三個月後,央視新聞曝光臨江鎮特大人口販賣案。我坐在頒獎典禮現場,看著大屏幕上播放的偷拍視頻:鎮長在洪水中被女屍拖入江底的畫麵,讓整個會場鴉雀無聲。頒獎詞念到"用生命扞衛真相"時,我摸到西裝內袋裏的江蘺花——本該枯萎的花朵,此刻突然滲出清涼的水珠。
走出演播廳時,穿碎花布衫的清潔工阿姨衝我眨眨眼。她哼著"銅錢三枚江心拋"走遠後,我手機收到陌生號碼的短信:"江底電纜檢修時發現青石牌坊,刻著2014年失蹤女記者的名字。"
我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望著都市上空陰沉的積雨雲。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雷陣雨,但我知道,某個穿白衣的姑娘正踩著雲絮巡視人間,她發梢滴落的水珠會讓所有藏在暗處的罪惡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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