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活人蠱
字數:4883 加入書籤
雨水順著林川的白大褂下擺滴落,在泥濘的山路上留下一串深色的印記。他抬頭望向半山腰,老何頭佝僂的背影正在一座新墳前忙碌,動作機械而急促,不像是祭奠,倒像是在掩蓋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何老師!"林川氣喘籲籲地攔住正要離開的老人,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您不能就這麽把小滿葬了!昨天的化驗報告..."
老何頭布滿皺紋的臉在閃電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渾濁的眼珠透過老花鏡片冷冷地打量著林川:"林醫生,我閨女已經走了三天了。"他指了指嶄新的墓碑,上麵"愛女何小滿之墓"幾個紅漆大字在雨中格外刺眼。
林川掏出手機照亮碑文,突然僵住了:"這日期不對!小滿明明是三天前送來的,這上麵寫的死亡日期卻是四天前!"他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尖銳。
老何頭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銅煙盒掉在泥地裏。他彎腰去撿時,林川注意到老人右腿的褲管下露出一截金屬光澤——那不是普通的假肢,上麵刻滿了詭異的符文,在雨水的衝刷下泛著詭異的青光。
"村裏都按陰曆算日子。"老何頭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林醫生,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說完便撐著鐵鍬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去,塑料拖鞋在泥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那青銅假肢每次落地都會發出沉悶的"咚"聲。
林川望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眼新墳。雨水衝刷下,墳頭的泥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仿佛下麵有什麽東西在蠕動。他鬼使神差地走近,突然聽見地底傳來微弱的敲擊聲——咚、咚、咚,像是有人在棺材裏輕輕叩擊棺蓋。
"小滿?"林川的聲音在發抖。他俯身把耳朵貼在潮濕的泥土上,那聲音更清晰了,還夾雜著微弱的嗚咽。林川的心跳驟然加速,他瘋狂地用手扒開墳頭的泥土,指甲縫裏很快就塞滿了潮濕的泥土和碎草。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棺木時,一道閃電劈在不遠處的老槐樹上,震耳欲聾的雷聲嚇得他跌坐在地。等他再爬起來時,那詭異的敲擊聲已經消失了,隻剩下暴雨拍打泥土的嘩嘩聲。
深夜的太平間警報聲刺破了縣醫院的寧靜。林川跟著值班護士小吳衝進監控室,屏幕上三號冰櫃正在劇烈震動,櫃門已經被震開了一條縫。
"可能是製冷係統故障..."小吳的聲音在發抖,手指緊緊攥著胸前的十字架項鏈。
林川抓起手電筒:"我去看看。"他的白大褂在陰冷的地下走廊裏翻飛,太平間的金屬門把手冷得像冰。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合著腐臭和草藥味的冷氣撲麵而來,讓他的胃部一陣痙攣。
三號冰櫃的門大開著,裹屍袋的拉鏈被撐開了一道口子,一隻青灰色的手從裏麵伸了出來,指甲縫裏還殘留著紫藤花瓣的碎屑——那是小滿下葬時他親手別在她發間的。
"小、小吳..."林川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去叫保安...不,直接報警!"
就在這時,裹屍袋突然整個滑了出來,"砰"地砸在地上。角落裏傳來細微的響動,林川的手電光掃過去,照見一個蜷縮在牆邊的白色身影——濕漉漉的黑發黏在慘白的臉上,壽衣領口繡著的紫藤花正是他親手給小滿穿上的那件。
"疼..."那具本該冰冷的"屍體"突然發出氣音,纖細的手指深深掐進大腿,"骨頭...要裂開了..."
林川的醫用剪刀剛碰到壽衣,小滿突然像觸電般弓起身子。黑暗中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小吳的尖叫幾乎掀翻屋頂:"她後背!天啊,她後背長東西了!"
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林川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小滿的蝴蝶骨高高隆起,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將薄薄的表皮頂出一個個凸起。那些凸起有規律地搏動著,就像...就像即將破繭而出的蟲蛹。
少女突然癱軟在他懷裏,體溫燙得嚇人。心電監護儀上的數字讓林川毛骨悚然:心率128,血氧98——這根本不是屍體該有的生命體征!更可怕的是,小滿的嘴角開始滲出淡綠色的黏液,那液體滴落在瓷磚地麵上,竟然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老何頭衝進急診室時,白大褂們正圍著小滿的ct片爭論不休。
"這脊椎變形程度至少需要十年時間..."
"但患者才二十三歲..."
"等等,這些絮狀陰影...它們在動!"
"都讓開!"老何頭粗暴地推開人群,枯瘦的手掌按在女兒額頭念念有詞。林川聞到一股刺鼻的草藥味,混合著某種腐敗的氣息。他突然抓住老人的手腕:"您指甲縫裏是什麽?"
暗紅色的粉末簌簌落下。老何頭眼神閃爍:"朱砂...辟邪用的..."
話音未落,病床突然劇烈震動。小滿的嘴角湧出更多淡綠色黏液,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老何頭猛地從懷裏掏出個陶土罐子,罐口爬出幾條蜈蚣似的黑影:"所有人出去!馬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林川被推出門時最後瞥見陶罐摔碎的瞬間,一團黑霧騰空而起,隱約形成一張扭曲的人臉。那瞬間,他仿佛聽見無數人在耳邊竊竊私語,聲音忽遠忽近,說著他聽不懂的古老方言。
暴雨如注的夜晚,林川潛入了老何頭的家。雨水順著他的脖子流進衣領,但他已經感覺不到冷了。手電筒的光束掃過積滿灰塵的櫥櫃,照出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盒子上的銅鎖已經生鏽,林川用手術刀輕易就撬開了它。
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七張泛黃的出生證明:2003年、1993年、1983年...最新那張是小滿的,邊緣沾著暗紅色的指印。每張證明旁邊都放著一個小布袋,林川顫抖著打開一個,倒出來的竟是一截已經風化的指骨!
裏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林川舉著手電摸進去,看見供桌上擺著七個造型古怪的陶罐,最大的那個貼著黃符紙,此刻正在詭異地顫動。他湊近辨認罐身上的字跡:"庚申年七月十五子時..."——正是三十年前村裏集體失蹤的七個女孩的生辰!
手機突然震動,小吳發來的照片讓林川渾身冰涼:小滿的x光片上,脊椎骨節凸起如串珠,每處隆起都嵌著芝麻大小的黑點。放大圖片的瞬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那些黑點分明是蜷縮的蟲卵!更可怕的是,這些蟲卵正在緩慢地蠕動,似乎隨時可能孵化。
"何瘸子!把我家妞妞還來!"劉寡婦的哭嚎聲從院外傳來。林川衝出去,看見十幾個村民舉著火把圍住老何頭。劉寡婦懷裏抱著五歲女兒,小女孩的右手無名指位置空空如也,纏著的紗布滲著血。
"昨晚有人看見你家小滿在河邊!"劉寡婦聲嘶力竭,"她...她嘴裏叼著我閨女的手指頭!"
老何頭突然暴起,從後腰抽出把生鏽的柴刀:"滾!都給我滾!"人群騷動間,林川終於看清了老人右腿的全貌——那根本不是普通假肢,而是青銅鑄造的義肢,關節處刻滿了與陶罐上如出一轍的符文!在火把的照耀下,那些符文仿佛活了過來,在金屬表麵緩緩流動。
混亂中不知誰撞翻了供桌,陶罐劈裏啪啦摔得粉碎。林川彎腰撿起一塊碎片,上麵粘著半截風幹的拇指——指甲上玫紅色的指甲油,和護士小吳上周失蹤時塗的一模一樣...
地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整座房子都在震顫。老何頭臉色劇變:"完了...屍蟬要出來了..."他踉蹌著往山上跑,青銅假肢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林川追到墳地時,新墳已經裂開一道豁口,暗紅色的棺材裏整整齊齊碼著七個嶄新的陶罐。每個罐子裏都浸泡著不同的身體部位:一根手指、一隻耳朵、半截舌頭...最中央的罐子裏,一顆心髒還在微弱地跳動。
"每十年要找七個生辰相同的女娃..."老何頭瘋狂地往棺材上撒朱砂,"用她們的骨血養續命蠱...但這次怎麽會是小滿..."他突然抓住林川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皮肉,"你見過她後背了吧?那些蟲卵...等到月圓之夜..."
山體突然劇烈震動,裂開的地縫裏伸出無數蒼白的手臂。最先爬出來的屍體穿著八十年代的碎花襯衫——她的脊椎上凸起一個個肉瘤,"噗"地爆開,飛出黑壓壓的屍蟬!那些蟲子通體呈青銅色,翅膀振動時發出金屬般的嗡鳴。
"快走!"殺豬匠老王揮舞火把衝過來,下一秒就被屍蟬鑽進了耳朵。他僵直著栽進墳坑,皮膚下鼓起遊走的腫塊。小吳尖叫著拍打脖頸,一隻青銅色的屍蟬正往她動脈裏鑽。
林川掄起鐵鍬拍碎屍蟬,粘稠的黑血濺在墓碑上滋滋作響。老何頭突然狂笑著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紋著的人首蟬身刺青。裂開的墳包裏騰起綠色火焰,小滿從火中走出,背後的骨刺完全展開,變成透明的蟬翼。
"爸爸,該換腿了。"小滿的指尖輕觸青銅假肢,金屬表麵應聲龜裂。老何頭發出非人的慘叫,右腿斷麵鑽出密密麻麻的屍蟬...
三個月後,林川在精神病院的牆上刻下第七道血痕。窗外的梧桐樹上,一隻青銅色的蟬正在振翅。護工送來當天的報紙,頭版刊登著青要山景區發現古墓群的消息。照片上,七尊捧罐少女的石像圍成一圈,最末那個的右手小指上,戴著一枚銀光閃閃的頂針。
夜深人靜時,林川總能聽見地底傳來"咚咚"的敲擊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叩擊岩石。有時是七下,有時是十七下,節奏永遠不變——就像蟬在地下蟄伏的十七年一樣精確。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他偷偷攤開掌心,那裏躺著一枚青銅色的蟬蛻,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芒。蟬蛻的腹部,刻著一個微小的、歪歪扭扭的"何"字...
喜歡聊齋新介請大家收藏:()聊齋新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