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桃木鐲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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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拆遷那天,我在院角的桃樹根底下挖出個褪色的紅木匣。掀開潮乎乎的絨布,裏頭躺著對雕滿符文的桃木鐲,湊近了能聞見若有若無的桃花香。剛要戴上試試,後脖頸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
"這玩意你也敢碰?"
我扭頭看見個穿酒紅色連衣裙的姑娘,發梢染著兩綹粉紫色,正抱著胳膊衝我翻白眼。她耳垂上戴著對桃花形狀的耳釘,在六月毒日頭底下泛著金屬冷光。
"你誰啊?這是我們家老宅..."
"周子安是吧?你爸叫周建國,你爺爺周德貴,祖上三代都在這片種桃樹。"她跟報菜名似的念完我家譜,突然伸手戳我胸口,"你出生時心髒停跳過三分鍾,靠你爺爺往心口貼了張符才活過來。"
我後退兩步撞上桃樹,枯葉撲簌簌落在肩頭。這事連我媽都不知道,當年接生的赤腳醫生前年就過世了。
"我叫陶夭,你爺爺的債該還了。"她抓起木鐲往我手腕上套,"從今天起,你去哪我去哪。"
木鐲哢嗒合攏的瞬間,我聽見風裏傳來細碎的笑聲。再抬頭時,陶夭耳釘上的桃花瓣突然綻開,露出裏頭血紅的芯子。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怪夢。霧蒙蒙的桃林裏,穿青布衫的姑娘背對我梳頭,發間別著朵半枯的桃花。她腳踝上纏著鐵鏈,鎖鏈盡頭埋在一座孤墳裏。我想走近些,滿地落花突然變成血手,拽著我往地底沉。
"醒醒!你壓著我頭發了!"
我猛地睜眼,陶夭放大的臉懸在正上方。她不知什麽時候爬上了我的床,發間桃花香混著醫院消毒水味直往鼻子裏鑽。我這才發現自己在輸液,手背上還貼著退燒貼。
"39度8,燒得說胡話。"她扯掉我額頭降溫的冰袋,指尖碰到皮膚時涼得像塊玉,"看見什麽了?"
"穿藍衣服的姑娘,鎖在墳裏..."
"藍衣?"陶夭突然變了臉色,抓起我手腕查看木鐲紋路。原本暗褐色的符咒泛著詭異的青黑,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木頭裏遊走。
第二天陶夭非要帶我去舊貨市場。七拐八拐鑽進家古董店,櫃台後頭的胖老板看見木鐲直接蹦起來:"夭壽哦!桃娘子怎麽現世了?"
"老黃,借你家地下室用用。"陶夭從坤包裏摸出枚銅錢拍在櫃台上,"再廢話,我讓你這鋪子三天內變凶宅。"
地下室供著尊彩漆斑駁的神像,桃木雕的仙女手持雙劍,腳踩骷髏。陶夭讓我跪在蒲團上,自己點了三炷香插進香爐。青煙剛升起來,木鐲突然收緊勒進皮肉,疼得我直冒冷汗。
"周家小子聽著。"香爐裏傳出蒼老的女聲,"你爺爺當年為續你性命,用鎮魂符封了桃娘子真身。如今符咒將破,要麽你替她找到轉世宿主,要麽..."
"要麽他被吸幹精氣,變成桃花肥。"陶夭接話接得輕巧,順手往我後背貼了張黃符,"說吧,最近接觸過什麽陰物?"
我想起上周收的快遞。客戶寄來修補的明代妝奩,裏頭有麵巴掌大的菱花鏡。當時掀開襯布時,鏡麵突然閃過個穿藍衣的女人背影。
"鏡靈附體。"陶夭咬著皮筋把長發紮成高馬尾,"今晚去會會那位姑奶奶。"
子夜十二點,修複室冷得像冰窖。陶夭用朱砂在妝奩四周畫了圈,讓我舉著銅鏡站在東南角。她剛掀開盒蓋,整層樓的應急燈突然滋滋亂閃,鏡麵騰起股黑霧凝成個古裝女人,十指指甲暴漲半尺長。
"還我夫君..."女鬼聲音帶著水底的回響,青白麵孔突然裂開無數血口,"周德貴這個騙子!說好借命十年,憑什麽封我百年!"
陶夭甩出五枚銅錢釘住黑霧,轉頭衝我吼:"你爺爺偷了人家老公的陽壽給你續命!現在債主上門了!"
女鬼發出淒厲尖嘯,妝奩裏飛出幾十根繡花針。陶夭拽著我滾到工作台下,旗袍下擺被劃出三道血痕。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畫符,一巴掌拍在女鬼天靈蓋:"天地玄宗,萬炁本根——破!"
金光炸開的瞬間,我腕上木鐲突然發燙。女鬼慘叫著縮回鏡中,陶夭抓起妝奩就要往地上摔。
"等等!"我攔住她,"鏡框背麵刻著字——陳劉氏,萬曆四十七年..."
"萬曆四十七年?"陶夭突然僵住,"那不就是..."她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臉色越來越難看,"周子安,你爺爺到底多大歲數?"
我突然想起老宅閣樓那張泛黃的婚書。新郎周德貴,新娘陳玉娘,宣統二年...
"宣統二年是1910年。"陶夭盯著婚書上的生辰八字,"你爺爺要是活到現在,得有一百三十歲了。"
地下室重歸於寂靜時,陶夭正用酒精棉球給我清理胳膊上的擦傷。她發間的桃花香混著血腥味,熏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1910年,你爺爺娶了鏡中女鬼。"她蘸著朱砂在我手心畫符,"1937年用邪術借了陳劉氏丈夫的陽壽,把你爸周建國懷在他一百二十七歲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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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掌心扭曲的符文:"那我到底是..."
"活死人。"陶夭把剩下的朱砂撒在香爐裏,"靠偷來的陽壽吊著命,要不是桃娘子木鐲鎮著魂,你早該..."她突然噤聲,抄起桃木劍劈向通風管道。
金屬碎裂聲裏掉下個牛皮紙袋,泛黃的照片雪片般散落。照片上的男人穿著長衫站在桃樹下,眉眼與我爸年輕時一模一樣——照片右下角印著"1936年攝於周家桃園"。
"你爺爺不是人。"陶夭用劍尖挑起照片,"是借屍還魂的...小心!"
寒光擦著我耳畔飛過,釘在牆上的手術刀嗡嗡震顫。穿白大褂的男人從陰影裏走出來,金絲眼鏡閃著冷光:"陶小姐,這個實驗體我們盯了二十年了。"
"張主任?"我認出醫院心內科的專家,"您怎麽..."
"令尊的心髒移植手術,令堂的子宮肌瘤切除,都是我的手筆。"他摘掉眼鏡露出全白的瞳孔,"周家人真是最好的宿主,三代人的髒器居然能養出桃花蠱。"
陶夭突然笑了。她解開發繩,烏黑長發瞬間變成灼灼桃色:"張景明,當年你師父被我釘在桃樹下的時候,眼珠子也是這麽白的。"
後來發生的事像場荒誕的噩夢。張主任的皮膚下鑽出無數藤蔓,陶夭的桃木劍燃起青色火焰。我被鐵鏈鎖在神龕前,看著腕上木鐲裂開細紋,有什麽東西正順著血管往心髒爬。
"周子安!"陶夭滿身是血地撲過來,發間桃花瓣簌簌掉落,"快念婚書!"
我摸到口袋裏皺巴巴的宣紙,那些民國年間的墨字突然燙得灼手:"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永結..."
木鐲應聲而碎,漫天桃花瓣裹著個青衣女子從天而降。她伸手點在我眉心時,我聽見陶夭在哭:"傻子,哪有什麽轉世宿主...我就是桃娘子啊..."
再次睜開眼時,我躺在醫院icu。監控儀顯示心跳停過四分鍾,卻沒有任何髒器損傷。護士說送我來的姑娘交了十萬押金,隻留下對桃花耳釘。
出院那天,我在門診大廳看見個穿酒紅色連衣裙的背影。追到安全通道時,隻剩地上一枝半枯的桃花,花瓣上凝著露水似的血珠。
如今我總在舊貨市場轉悠,懷裏揣著那麵萬曆年的菱花鏡。偶爾在玻璃反光裏,能看見個桃色頭發的姑娘衝我做鬼臉。銅鏡修複好的那天,我在襯布裏摸到張字條,鋼筆字龍飛鳳舞:
"陽壽未盡,莫來叨擾。若真想我,去老宅桃樹下埋壇梨花白——陶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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