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張士貴改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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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士貴是我們鎮上最有名的閑人,為啥說閑呢?因為他啥正事都不幹,整天就琢磨著怎麽發大財。這家夥四十出頭,個子不高,精瘦精瘦的,眼睛老是滴溜溜地轉,一看就是滿腦子主意的人。他在鎮東頭開了家小賣部,說是小賣部,其實就是個雜貨攤,賣點煙酒零食,生意不溫不火,夠他一個人吃喝。老婆五年前就跟人跑了,說他是個“光會做夢不會幹實事的窩囊廢”,留下個兒子在外地上大學,平時也不怎麽回來。
這天下午,張士貴正趴在櫃台上打盹,口水都快流到那包花生米上了。突然“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了,嚇得他一個激靈。
“誰啊?輕點兒!”張士貴沒好氣地抬頭,看見進來的是個生麵孔的老頭。這老頭看上去怕是有七八十了,滿頭白發亂糟糟的,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布衣,背有點駝,但眼睛特別亮,看人的時候讓人覺得心裏發毛。
老頭也不說話,就在店裏轉悠,這兒摸摸那兒看看,最後停在賣酒的櫃台前。
“老板,這瓶二鍋頭怎麽賣?”老頭的聲音沙啞,卻很有力。
“十五塊。”張士貴懶洋洋地回答,心裏嘀咕這老頭能不能付得起錢。
老頭從兜裏掏出個破舊的錢包,摸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數了數,遞過來:“正好十五。”
張士貴接過錢,把酒遞給他。老頭卻沒走,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就灌了幾大口,然後用袖子抹抹嘴,盯著張士貴看。
“老板,你這人有點意思。”老頭突然笑了,露出一口黃牙,“想不想發財?”
張士貴一聽“發財”倆字,眼睛立馬亮了,但隨即又撇撇嘴:“誰不想發財啊?老爺子,您有門路?”
老頭神秘地壓低聲音:“我不但能告訴你門路,還能幫你改命。你這輩子本來是個窮命,但我能幫你改成富貴命。”
張士貴樂了:“得了吧您嘞,我都這歲數了,還改什麽命?您要是真能改命,先給自己改改,穿得好點不行嗎?”
老頭也不生氣,又喝了一口酒:“信不信由你。不過我告訴你,今晚子時,城西那座老橋底下會有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在那兒哭,你去找她,她會給你指條明路。”
說完,老頭也不等張士貴回應,拎著酒瓶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張士貴追到門口,還想問個明白,可奇怪的是,就這麽一眨眼的功夫,那老頭居然不見了蹤影。街道上空空如也,隻有幾隻野貓在垃圾箱旁邊扒拉著什麽。
“怪事。”張士貴撓撓頭,心裏直犯嘀咕。整個下午,他都在想老頭的話。改命?紅衣女人?明路?這都什麽跟什麽啊!他越想越覺得邪門,可又壓不住心裏的好奇。到了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眼看快到子時了,他一骨碌爬起來。
“去他媽的,去看看又能怎樣!”他穿上衣服,拿著手電筒就出門了。
深夜的街道靜悄悄的,隻有路燈發出昏黃的光。張士貴一路走到城西的老橋,這橋有些年頭了,聽說抗戰時候就有了,橋下是條幹涸的河床,長滿了雜草。他站在橋頭,心裏直發毛。這大半夜的,跑來這荒郊野外找什麽紅衣女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就在他準備打退堂鼓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那聲音細細的,時斷時續,聽得人脊背發涼。張士貴壯著膽子,打著手電往橋底下照去。
這一照不要緊,他差點叫出聲來——橋墩下麵,真有個穿紅衣服的女人蹲在那裏哭!
張士貴腿都軟了,想跑又挪不動步。那女人似乎察覺到了光亮,抬起頭來。讓張士貴稍微安心的是,這女人看上去很正常,二十多歲的模樣,長得還挺清秀,就是眼睛哭得紅腫。
“姑、姑娘,大半夜的,你在這兒哭啥呢?”張士貴結結巴巴地問。
女人抽泣著說:“我、我男朋友不要我了,我活著沒意思...”
張士貴一聽是感情糾紛,鬆了口氣,走過去勸道:“為個男人值得嗎?看你年紀輕輕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女人搖搖頭,突然盯著張士貴:“你是張士貴吧?”
張士貴一愣:“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有個白頭發老爺爺讓我在這兒等你,說你能幫我。”女人說著,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他說把這個交給你,你就會知道怎麽辦。”
張士貴接過布包,打開一看,裏麵是張泛黃的紙,上麵畫著些奇怪的符號,還有一行小字:“明日午時,城南工地,往下挖三尺,自有富貴。”
他再抬頭想問個明白,那紅衣女人竟然也不見了!張士貴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跑回家,一整夜都沒合眼。
第二天,張士貴盯著那張紙看了一上午。去還是不去?萬一是真的呢?萬一下麵埋著金銀財寶呢?最後貪念戰勝了恐懼,他拿著鐵鍬,準時到了城南那片廢棄的工地。
這工地荒廢好幾年了,雜草長得比人還高。張士貴找到紙片上標記的位置,四下張望沒人,就開始挖起來。挖了差不多三尺深,鐵鍬突然“鐺”的一聲碰到了什麽東西。
他趕緊扔開鐵鍬,用手扒開泥土,發現是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子。打開盒子,裏麵居然是一尊小小的金佛!
張士貴的心髒砰砰直跳,手都在發抖。他把金佛揣進懷裏,盒子重新埋好,做賊似的溜回了家。關上門,他掏出金佛仔細端詳,這金佛做工精細,沉甸甸的,看樣子是純金的。
“發財了!真的發財了!”他激動得在屋裏轉圈圈。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張士貴慌忙把金佛藏好,開門一看,又是那個白發老頭!
“怎麽樣?找到富貴沒有?”老頭笑眯眯地問。
張士貴一把將老頭拉進屋,關上門,壓低聲音:“老爺子,您到底是什麽人?那金佛...”
老頭擺擺手:“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要更多的財富?那尊金佛隻是小意思。”
“更多的?”張士貴眼睛都直了,“當然想啊!”
老頭從懷裏掏出另一張紙片:“明天淩晨,城東老槐樹下,還有一箱銀元等著你。不過這次有個條件,取財之後,你要拿出三成捐給鎮上的孤兒院。”
張士貴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我肯定捐!”
老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晃晃悠悠地走了。
第二天淩晨,張士貴果然在老槐樹下挖出了一箱銀元。他高興壞了,抱著銀元又親又啃。回到家裏,他看著那箱白花花的銀元,心裏開始嘀咕了:捐三成?那得捐多少啊!這些錢夠我花多久啊!他越想越舍不得,最後決定先不捐,等以後有錢了再說。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老頭又指引張士貴找到了好幾處藏寶的地方。張士貴的床底下塞滿了金銀財寶,他成了真正的有錢人。他買了新衣服,換了新手機,還買了輛二手汽車,整天在鎮上晃悠,逢人就吹噓自己做生意賺了大錢。
唯一讓他不安的是,每次取寶後,老頭都會出現,提醒他要把部分財富捐出去做善事。張士貴總是滿口答應,但一轉背就忘得一幹二淨。有幾次老頭追問起來,他就編造各種借口搪塞過去。
這天晚上,張士貴正在數錢,老頭又不請自來。
“士貴啊,你捐了那麽多錢,孤兒院的孩子們一定很感激你吧?”老頭問道。
張士貴心虛地低下頭:“這個...正在辦手續呢,捐款這種事得走流程,您知道的...”
老頭歎了口氣:“我最後一次提醒你,財富若是來得不正當,必須散出去一部分才能保住福分。你若是貪得無厭,隻怕會有禍事啊。”
張士貴一聽不高興了:“老爺子,您這話說的,我怎麽就貪得無厭了?這些財富不都是您指引我找到的嗎?要說不正當,那也是您...”
老頭搖搖頭,不再多說,轉身離去。張士貴對著老頭的背影撇撇嘴:“嚇唬誰呢?有錢不花才是傻子!”
從那天起,老頭再也沒出現過。張士貴樂得清靜,更加肆無忌憚地揮霍起來。他在鎮上最好的酒店包了間房天天請客,認識了不少“朋友”,個個都誇他大方豪爽。
好景不長,就在張士貴得意忘形的時候,怪事開始發生了。
先是小賣部的貨物開始莫名其妙地減少。今天少幾條煙,明天少幾瓶酒。張士貴以為是遭了賊,裝了監控卻發現什麽人都沒拍到,貨物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接著是他家裏的財寶開始變成石頭。今天打開盒子,金鐲子成了普通鐵環;明天掏出銀元,發現是一把硬幣大小的鐵片。張士貴慌了神,趕緊把剩下的財寶存進銀行保險櫃,結果第二天去查看,保險櫃裏竟然塞滿了破磚爛瓦!
更可怕的是,他開始做噩夢。每天晚上都夢見那些他本該捐出去的財物變成了毒蛇猛獸,追著他咬。夢裏總有個紅衣女人在遠處哭,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淒厲。
張士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眼窩深陷,整個人瘦了一圈。他四處打聽那個白發老頭的下落,卻沒人知道這麽個人。他去老橋下等紅衣女人,也再沒等到。
這天晚上,張士貴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發現門口站著個陌生人。這人看上去六十多歲,穿著樸素,手裏拿著個羅盤。
“您是張士貴先生嗎?”那人問道。
張士貴警惕地點點頭:“您是?”
“我姓李,是個風水先生。”那人說道,“這幾天我從這兒路過,總覺得您這房子氣息不對,像是被什麽纏上了。冒昧問一句,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怪事?”
張士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把李先生請進屋,一五一十地講了這幾個月來的奇遇。
李先生聽完後,眉頭緊鎖:“張先生,您這是遇上‘改命人’了!那白發老者非尋常人,他是在給您改命換運啊!可惜您貪心不足,得了橫財卻不積德行善,如今怕是遭了反噬。”
張士貴嚇得臉色發白:“那、那怎麽辦?李先生您可得救救我!”
李先生掐指算了算:“為今之計,隻能盡快把該捐的財物補捐出去。您算算,當初答應捐多少?”
張士貴支支吾吾地算了筆賬,越算心裏越涼——這幾個月他找到了價值少說百萬元的財寶,按照約定應該捐出三十多萬,可他實際隻捐了不到五千塊!大部分還是為了麵子,在酒桌上吹牛時隨手扔給乞丐的零錢。
“明天我就去捐!全都捐出去!”張士貴連忙保證。
李先生搖搖頭:“光是捐錢恐怕不夠。您得真心實意地懺悔,並且找到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這樣吧,明天我陪您去一趟孤兒院,您親眼看看那裏的情況。”
第二天,張士貴跟著李先生來到了鎮上的孤兒院。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進這裏,破舊的樓房,簡陋的設施,孩子們穿著不合身的衣服,但眼睛都很亮。院長是個和藹的中年婦女,她熱情地帶他們參觀,講述著孤兒院的困難。
張士貴看著這些孩子,心裏突然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吃了上頓沒下頓,是鄰居大媽時常接濟才熬過來的。如今有了錢,怎麽就忘了本呢?
“院長,您這裏需要什麽?盡管說!”張士貴拍著胸脯說。
院長笑了笑:“我們需要的東西可多了。孩子們的衣服鞋子,書本文具,食堂的冰箱壞了很久了,屋頂也有些漏雨...”
張士貴當即去銀行取出了自己最後的一點積蓄——那尊金佛和銀元變故後,他隻剩下十來萬元存款了。他全部取出來,塞到院長手裏:“先拿著應應急,我再去籌點錢。”
從那天起,張士貴像變了個人。他不再炫富吹牛,而是實實在在地做起了善事。他不僅把剩下的錢都捐了,還重新經營起小賣部,賺來的錢大部分都用來幫助孤兒院和鎮上的貧困戶。說來也怪,自打他開始行善,那些怪事就再沒發生過,睡眠也好了,整個人氣色都紅潤起來。
三個月後的一個晚上,張士貴關店回家,發現那個白發老頭正站在他家門口。
“老爺子!”張士貴又驚又喜,“您可算出現了!我、我知道錯了,我現在正在補救...”
老頭微笑著點點頭:“我知道。這段時間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裏。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你的考驗通過了。”
張士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那些財寶...”
“那些本就不該屬於你一個人。”老頭說,“記住,橫財來得容易,去得也快。唯有腳踏實地賺來的錢財,用得才心安理得。”
張士貴連連點頭:“我明白了。對了老爺子,您到底是...”
老頭嗬嗬一笑:“我就是個愛管閑事的老頭子罷了。臨走前再送你一句話: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說完,老頭轉身離去,身影漸漸融入夜色中。張士貴追出去幾步,卻發現老人已經不見蹤影,就像第一次那樣神秘消失。
第二天,張士貴接到孤兒院院長的電話,說有個匿名人士捐了一大筆錢,足夠翻新整個孤兒院還綽綽有餘。張士貴心裏明白,這肯定是那白發老頭的安排。
經此一事,張士貴徹底變了。他的小賣部生意越做越好,因為他誠信經營,價格公道。賺來的錢大部分仍然用於慈善,但他自己的生活也改善了不少,買了新房,還供兒子讀完了研究生。最讓他高興的是,兒子畢業後選擇回到鎮上,幫他一起經營小店和慈善事業。
鎮上的人都說張士貴像是換了個人,從那個愛吹牛炫富的閑人變成了實實在在的企業家和慈善家。隻有張士貴自己知道,那個神秘的白發老者和那段離奇經曆,如何改變了他的一生。
有時夜深人靜,張士貴會坐在小賣部門口,望著星空發呆。他在想,那白發老頭究竟是何方神聖?那紅衣女人又是誰?那些財寶從哪裏來又去了哪裏?這些問題可能永遠沒有答案,但他已經不再糾結於此。他隻知道,做人要踏實,要善良,這就夠了。
偶爾會有陌生人來到鎮上,打聽是否有個能改命的白發老人。每當這時,張士貴就會想起那段經曆,然後對來者說:“命運啊,其實就掌握在自己手中。做好事,存好心,好運自然會來。”
而這時,總會有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坐在不遠處的路邊攤上喝茶,聽到這番話,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然後放下茶錢,悄然離去,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