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屏風後冷靜了許久，封清歌才終於將臉上的溫度降下去，甩袖就寢。
    心緒紛雜，她本以為今晚無法入眠，沒想到卻無夢到天亮。
    窸窸窣窣聲音響起，封清歌悄然睜開眼睛，緩緩起身撩開擋住視線的長發。
    看著輕手輕腳走到床邊的芷蘭，道：“長樂宮祭奠禮製都安排妥當了嗎？”
    “殿下放心，奴婢和芷眉親自盯著他們做的，保證和殿下吩咐下來的一模一樣。”
    封清歌對跟隨了她一輩子的心腹宮女很是信任，輕輕點頭掀被下床，視線掃過一旁伺候小宮女捧上前的素雅衣裙，隨手指了一件銀線暗繡蘭花樣式的素白色宮裙。
    其餘小宮女捧著衣衫退下。
    梳洗完畢，封清歌在諸多首飾中挑出了前幾日戴過的並蒂蘭玉簪，又拿出了一株青白色相間的串珠珠花。
    芷蘭看著自家主子挑出來的發飾，清秀小臉略有些傷感：“奴婢給殿下挽個平髻，如何？”
    封清歌輕輕頷首。
    芷蘭纖手在封清歌發間穿梭，很快將發髻固定。
    看著鏡中素雅到極致的裝扮，封清歌微微蹙眉。
    她身份尊貴，一應裝扮都有要求，即便是最簡樸之時，也未曾像是今日一般素淨。
    遲疑片刻，封清歌又從妝奩挑出一支點翠花鳥梳篦插在發髻正中央，總算是讓整個妝麵多了些生氣。
    妝點完發髻麵龐，封清歌換上了選好的素白色宮裙。
    封清歌對顏色的喜好，一如她的容貌，妍麗嬌豔。
    平日裏幾乎不會碰素色淡雅的衣裙，更何況是在宮中極為講究的白色。
    宮中規矩眾多，除了宮中三座大山崩逝守孝時，其餘皆不得穿戴白衣。
    她母後離世多年，忌日原不該如此隆重。
    可父皇早已下令，每年母後忌日，宮中皆素縞。
    這是對母後的祭奠，也是對她和封清玉的寵愛。
    父皇用這種特殊昭告天下，即便母後不在了，也是他唯一的妻。而她和封清玉永遠都會是大封國最尊貴的公主皇子。
    封清歌輕抖袖袍，雙手交錯置於腹前，寬大衣袖平整下垂。
    頷首挺胸，身姿優雅高貴地緩緩邁步。
    時辰到了，她該去為母後叩首上香。
    走出寢殿，封清歌連早膳都未用，便帶著一行人走向母後身前居住的鳳華宮。
    鳳華宮是為皇後居所。
    母後離世後，父皇便力排眾議將其封閉，其內一應事物保留母後生前模樣，除了平日裏的打掃保養，無人能夠出入。
    每每看著鳳華宮熟悉的一切，封清歌都有種母後還活著的感覺。
    而這難免會勾起往事。
    為了減少內心傷痛，她每次都隻是在太廟為母後祈福，從未進入過鳳華宮。
    倒是給了那個畜生不少在父皇麵前賣乖討好的機會。
    這次，她絕不會再讓封清玉打著母後的旗號，得到父皇半分憐愛！
    封清歌早早帶著身邊宮人抵達太廟，太廟管事太監看到她，心頭略有些驚訝，快步上前行禮。
    “奴才參見長公主殿下。”
    “免禮。”封清歌麵無表情揮手。
    管事太監起身，半彎著腰，親自將封清歌送到太廟大堂。
    站定大堂，封清歌看著供桌上一排排的牌位，未曾有一個封姓女子在列，心頭莫名悲哀。
    偷瞄了一眼封清歌隱含哀戚的神情，管事太監輕聲道：“元後端莊賢淑，後宮皆敬，仙去必然在天上享福，殿下節哀。”
    “公公有心了。”
    封清歌側首看向身後的年紀不大的宮女。
    她這次出來，並未帶芷眉芷蘭，隻帶了幾個二等宮女和頂用的太監。
    這小宮女雖然隻是二等宮女卻極有眼色，立刻上前，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荷包送到管事太監手中。
    管事太監本想推辭，宮女卻柔聲勸道：“此物是殿下一點心意，也是為了皇後娘娘祈福，公公萬萬不可推辭。”
    話到這個份上，管事太監隻能收下。
    入手感覺了一下重量，內心不由得感歎榮慶長公主果然受寵，隨手送出的荷包都有一兩重。
    “奴才還要迎其他貴人，便不打擾長公主殿下了。”
    封清歌頷首，管事太監行禮退下。
    等他走後，封清歌看著身側伶俐的小宮女，詢問道：“你的名字。”
    “奴婢巧果。”宮女低著頭，恭恭敬敬道。
    “巧果，不錯的名字。”
    巧果福身行禮道：“謝殿下誇獎。”
    封清歌看著恭敬卻不怯弱的巧果，滿意點頭。
    她身邊頂用的人，除了芷蘭芷眉，就隻有幾個長樂宮管事的太監。
    封國對公主皇子身邊伺候之人製定的規定頗多。
    其中最基本的規矩就是幼主換仆。
    小主子長到三歲，便會遣退原本的嬤嬤乳母，將身邊伺候之人換成即將出宮的宮女和年紀稍長的太監。
    意在防止別有用心之人通過乳母控製皇子公主，謀奪潑天富貴。
    再等到皇子公主長到七八歲，恩典其身邊的宮女出宮算是積福，太監若是願意留在主子身邊，便繼續留下，若是不願也可以拿一筆遣散費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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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換仆，用意和第一次相同。
    第三次派遣宮女太監，會尋找年歲和皇子公主相差不大，身世清白的下人。
    而這些人日後會成長為小主子身邊的心腹。
    封清歌身邊的芷蘭芷眉便是如此而來。
    以她嫡出的身份，身邊應該有一等大宮女四人，二等八人，三等並其他小宮女若幹。
    太監也是如此。
    而如今，她名下其他名頭倒是滿了，大宮女卻缺少兩人。
    原先，一等宮女人數也是滿的，但另外兩個宮女被她發現私底下和其他人有聯係，就找借口將人打發走了。
    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補上，後來又遇到宮變，她越發無法信任出現在身邊的人。
    直到芷眉芷蘭出事，她才提拔人將兩人的位置補上。
    但之後提上來的大宮女，都不是很合心意。
    心腹還是要從小培養。
    這巧果看著是個機靈的，回去讓人查查她的背景，如果能用就提點起來讓芷眉芷蘭帶著，也能幫她們分擔一下。
    收回目光，封清歌對著身後下人道：“本殿要祭拜母後，退下吧。”
    “是。”
    揮退了宮人，封清歌走到供案前的蒲團上，提裙下跪，三叩九拜行過大禮，起身拿起一旁準備好的香燭點燃。
    手持香燭，閉目心道：“兒臣不孝，前世未能護得父皇安好。重來一世，兒臣會竭盡全力護住父皇。母後願兒臣與封清玉扶持相長，可人安能與豺狼共處？母後遺願，兒臣無法完成。兄弟鬩牆骨肉相殘，兒臣不求母後原諒，隻希望母後莫要太過傷心。”
    念完心中願景，封清歌對著牌位又拜了三拜，起身將香燭插入青銅香爐。
    剛欲轉身就聽到殿外嘈雜。
    “哪來的不守規矩下人，竟然敢衝撞太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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