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個份上，李三哪還有膽子拒絕，勉強笑道：“小的剛就要說帶崔少爺上去見我家老爺。”
    封清歌收回手，折扇向高閣正門處一指。
    “請吧。”
    李三不敢再廢話，弓腰草草行了一禮，便轉身在前麵帶路。
    封清歌率先跟上，景瀾回頭叮囑清靈子。
    “如果有意外，你帶著狸奴和柔姐兒先走，我和鸞哥兒自有辦法。”
    清靈子點了點頭，目送景瀾快速跟上去，灰撲撲的袖袍遮蓋住手掌，袖子上褶皺微微動了幾下。
    清靈子心中擔憂盡數消失，悠閑靠在馬車上，聽著身後家丁派錢安撫眾人的聲音，感歎道：“有錢真是能為所欲為啊。”
    樓梯上，封清歌幾乎落後李三一層樓。
    聽著身後遠遠傳來的腳步聲，李三忍不住扭頭提醒：“崔少爺，上麵布局複雜，若是不跟緊些，可能會迷路。”
    封清歌笑眯眯看著李三，雖然是仰視，卻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我年紀還小，不差這一點半點時間。”
    李三神情一僵，狀似自然地轉身帶路，不敢再吭一聲。
    跟上來的景瀾，看到李三似乎有千鈞重的步伐，上前與封清歌並肩道：“這一會會時間，他又受到了什麽刺激？”
    “誰知道呢？”封清歌攤了攤手，一臉無辜道，“可能是年紀大了吧。”
    李三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好不容易抓住樓梯扶手穩住身形，就聽到封清歌“關切”的問候。
    “李三叔身體不好就去找大夫看看，到時候若是摔了，哭都沒地方哭。”
    李三好不容易穩住的身形又是一個踉蹌，要不是身邊其他下人眼疾手快，他腦門就要磕在樓梯上。
    依靠著兩個下人攙扶起身，李三憋著氣轉頭作揖道謝。
    “崔少爺好意，小的心領。”
    看著他有些僵硬的笑容，封清歌打開折扇擋住半張臉，很是大氣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做好事不留名的氣質，拿捏到了極致，讓李三氣血一陣陣往頭上冒，還不敢對她表現出任何不滿，隻能又鞠了一躬，快速轉過身，皺著一張宛如倭瓜的臉繼續帶路。
    封清歌心情很是不錯地收起折扇，抓住景瀾的手腕，抬步跟了上去。
    她踏前一步，擋住前行的樓梯，被迫落後景瀾有些無奈喚了一聲。
    “鸞哥兒。”
    封清歌腳步不停，回首淺笑道：“怎麽？瀾姐姐要教訓我。”
    “那倒不是。”
    這人試探在先，殿下如何做都不過分。
    “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鸞哥兒既然想探孫家口風，還是莫要與李三一般見識。”
    “試探之事，我並不放在心上。”
    宮裏不就是這樣，句句真心，卻又沒有一句話出自真心。
    你來我往地試探，她要是次次都記在心裏，早晚腦袋爆炸。
    “那為何如此做？”
    “原因？”封清歌腳步頓住，看著景瀾臉上不似作假的困惑，莞爾一笑，“小爺樂意。”
    景瀾不自覺瞪大了眼睛仰頭看著封清歌。
    他剛才想了很多原因，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欣賞著景瀾少見的懵懂神情，封清歌唇邊揚起一抹淡淡弧度。
    景瀾的眼睛很特別，不細看隻有黑白兩色。
    過大的黑色瞳仁，直愣愣盯著人的時候，會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窒息感，背後不自覺冒出冷汗。
    但他並不會給人造成不適的感覺。
    一方麵是他常日裏性格太過平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的瞳仁並不是濃如墨底純黑，而是像是琉璃水晶一般透徹，映襯出了一點點底色，才會顯得黑。
    湊近看能夠發現，景瀾瞳仁顏色很清澈，不會給人任何壓迫感。
    他平日裏總是一板一眼，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覺得眼神壓不住人，隻能依靠後天養成的氣質。
    如今這般像是孩童般澄澈迷茫的目光，除了封清歌，不會再有人看見。
    在僅有時間內，好好打量了一下景瀾的神情，封清歌轉頭藏起眼中笑意，壓低聲音道：“這李三明顯沒把我們放在眼裏，不好好殺一殺他的氣焰，想要和孫家合作拿不到主動權。”
    說起正事，景瀾神情立刻嚴肅下來：“你當真要和孫家合作？”
    封清歌點了點頭，道：“你之前也說了，孫家的消息渠道在整個禹州數一數二。”
    “如果隻是為了消息，我們還有其他選擇。”
    孫家消息再如何靈通，那也是民間組織，想要和他們比情報網，那就是螳臂當車。
    “當然不僅是為了消息。”封清歌眼中笑意淡去，眼底隱隱有風暴浮現，“孫家做倒買倒賣生意起家，所擁有的貨運通道和貨源，遠比我們了解的豐富。”
    她一直很在意封於明說的外敵，但僅僅依靠朝堂上的勢力，想要在父皇他們不察覺的情況下外出調查，難度不低。
    到時候打草驚蛇，那才是大麻煩。
    而孫家不一樣，他們本就有海域上的生意，隻不過並不看重。
    要是能和孫家達成合作，讓他們多派些人手去調查情況，絕不會令那些家夥起疑心。
    要不是為了孫家手下的資源，她也不會留下來浪費時間。
    封清歌眼神漸冷，上樓的腳步加重了不少，顯得心事重重。
    殿下，到底在計劃什麽？
    看著她的背影，景瀾心髒鈍痛。
    他的殿下，背負了太多本不該擔負的責任。
    大好年華，卻要與血脈之親周旋算計，他如何能不心疼？
    如果有可能，他還是希望殿下能像以往一樣，鋒芒畢露，而不是如現在一般，走一步算一步。
    太累了……
    “需要我做什麽？”
    隻要殿下開口，他願意為殿下做任何事。
    “你要做的就是。”封清歌突兀停頓，轉身看向景瀾，鳳眸帶著笑，而笑容下麵，還蘊藏著許多令人難以琢磨的情緒，“乖乖跟在我身邊，至於其他，我相信你會有自己的判斷。”
    景瀾的辦事能力和忠誠度，她從不懷疑，卻還是忍不住去求證後者。
    不過是被最親密之人捅刀子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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