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總是會對包容自己的人，過分苛責。
    得寸進尺的本事與生俱來。
    封清歌不認為自己超然物外，但她相信，景瀾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無論是以前的景國公，還是現在的景護衛。
    而景瀾也確實做到了。
    “追隨你，是我此生唯一信仰，矢誌不渝。”
    簡單一句話，鳳眸深處深沉情緒消失無蹤。
    笑意占據眼眸，封清歌轉過身，邁開腳步。
    這次的步伐很是輕快愉悅。
    “走吧，作為‘上門女婿’讓嶽父等太久，可不是有禮的行為。”
    聽著她調侃的話語，景瀾將心疼憐惜壓回心底最深處。
    他的殿下，是這個世上最堅毅果敢的人。
    從不需要任何人表麵上的憐惜。
    看著前方少女如今嬌小的背影，景瀾眸色深沉。
    小心等在拐角處的李三，看到兩人跟上大大鬆了口氣，雙腿倒騰飛快，上了幾層樓梯，將距離維持在超越兩人一層的長短上。
    望著他小心謹慎的動作，封清歌眉尖輕挑，笑道：“這位李管事當真是能屈能伸。”
    景瀾側身看了一眼，道：“能在孫家當這麽多年管事，不可能是等閑之輩。”
    封清歌抿唇一笑，眼底清冷。
    “那你說說，他現在這個樣子，有幾分是裝的？”
    “最少五成。”
    若是隨口一說，李三便相信他們的身份，那這人也不可能穩坐孫家老爺話事人的位置到今天。
    “很不錯的演技，我都快要相信了。”
    封清歌調侃道，望著李三的目光卻和她的話語完全不符。
    走在前方的李三，簡直是如芒在背，卻連回頭都不敢。
    好不容易踏出最後一層台階，李三抬起暗紋密布的袖子擦了擦額頭，擠出笑臉轉身對著安步當車的兩人道：“崔少爺，我家老爺就在前麵包房等著你們，可否賞臉挪步一二？”
    這次，封清歌並未與他唱反調，而是頷首拉著景瀾加快了步伐。
    眨眼間便走到樓上。
    李三看著擦身而過的兩人，呆愣了片刻。
    “李管事，準備讓我們自己去一間間房找你家老爺嗎？”
    李三瞬間回過神，一邊點頭哈腰地道歉，一邊趕到兩人身前帶路。
    封清歌唇邊掛著疏離笑容，根本不搭腔，李三心中尷尬無比，卻還是要裝作若無其事。
    一路下來，封清歌都不由得佩服這人的心理素質。
    能夠在別人冷臉下，持續貼上來。
    這般本事其他人也做不到。
    走到盡頭處，李三停下腳步，對著封清歌兩人一作揖。
    “兩位少爺小姐，我家老爺就在這裏。此事關係重大，小的也不宜參與，兩位請。”
    說著，李三不給封清歌和景瀾回答時間，直接打開了房門。
    房門前三步遠處放了一座繡花屏風，剛好擋住了屋內情況。
    鳳眸斜睨，封清歌意味不明道：“孫老爺當真謹慎。”
    李三額上冷汗瞬間下落，袖中雙手捏得蒼白，唇瓣顫抖道：“老爺心思一向細膩。”
    “小心駛得萬年船。”
    封清歌丟下一句話，便帶著景瀾徑直跨入房門。
    看著兩人都進入了房間，李三迅速上前將房門關上，而後脫力扶著門框下滑。
    其他下人心中一驚，立刻上前將他扶住。
    李三靠著家丁喘了口氣，抬手一抹腦門，冷汗差點浸透衣袖。
    盯著顏色深了不少的衣袖，李三又一次回想起封清歌剛才的眼神，背後瞬間濕透。
    仿佛被地獄修羅盯上的感覺，實在不是什麽好滋味。
    想起封清歌現在和自家老爺待在一起，李三立刻抓住身邊家丁的手臂起身，低聲喝道：“快！將家中身手不錯的下人都叫過來！”
    家丁們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按照他所說，迅速離開去喊人。
    聽著門外的動靜，景瀾看向身旁掛著涼薄笑意的封清歌。
    “他被你嚇得不輕。”
    封清歌絲毫不覺得有問題，甚至還有些嫌棄：“膽子還需要練一練，希望孫家員外不會讓我失望。”
    景瀾當然也沒有責備她的意思，說之前那句話，隻是為了提醒自家殿下，要找好合作者。
    三言兩語就能被嚇住的人，實在不是好人選。
    得到封清歌的回答，他便不再說話，安安靜靜繼續假扮“表姐”，任由封清歌抓著他的手腕繞過屏風。
    屏風後，一張一丈長的八仙桌擺在屋內正中央。
    八仙桌主位上，坐著一位兩鬢斑白的胖男人。
    男人穿著富態，十個指頭上，有八個都帶著各色珠寶戒指，看著像是個移動的昂貴戒指展示台。
    他臉上肉雖然多，但皺紋隻在眼角和唇邊，一看就是常笑的主兒，沒有任何蠻橫之感。
    而看到宛如笑麵佛的孫家老爺，封清歌和景瀾心中同時升起了警惕。
    “小子崔清河，見過孫伯父。”
    封清歌將折扇調轉，板板正正行了一個晚輩禮。
    景瀾跟著他福了福身：“小女子姓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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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國公雖是開國元老，但國公府一向秉持一夫一妻，除非無子無女，不然絕不會納妾，子嗣向來單薄。
    在朝堂上有分量，但是在民間的知名度，比不得人丁興旺的四大望族。
    不會有人將他與景國公府聯係在一起。
    自然無需換姓氏。
    “賢侄，賢侄女日後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
    孫老爺被肥肉擠成一條縫的眼睛，打量著眼前禮儀周全，氣勢卻分毫不落下風的少年少女，心頭滿意。
    起身對著兩人一抬手。
    “快些坐。”
    封清歌謝過，極其自然地拉住景瀾手腕落座。
    將兩人小動作看在眼中的孫老爺，麵上不動聲色，但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對勁。
    水蘿卜般粗細的手指頭輕輕敲著桌麵，和藹可親地話家常。
    “賢侄姓崔，不知與博陵崔氏可有關係？”
    “我父親確實出生博陵崔家，不過未走仕途，而是做了生意。”
    “哦？”孫世豪小眼一亮，道，“不知賢侄家中做的是哪方麵生意？”
    四大望族，範陽盧氏是商業巨賈，隴西李氏多效力於軍中，琅琊王氏和清河崔氏都是以文見長，
    但兩者不同就是崔氏招收天下求學之人，而王氏隻對血脈姻親開放。
    為了保證學識傳承，王氏一族隻有沒有天賦走仕途之人，才會進入其他行當。
    而崔家有全天下的學子擠破頭入學，根本不缺人才，對家中子弟管轄也就沒有那麽嚴苛。
    子弟如何發展，都隨著他們自己的心願而走。
    封清歌的祖父聰慧，卻不願意將心思放在仕途才學上，反而早早離開家族打拚事業，攢下了一份不菲家底。
    這份錢在祖父死後分成了兩份，一份在她這裏，另一份則在幾位舅舅手中。
    封清歌要借的，正是她那位整日倒騰煙花的小舅之子的身份。
    “煙花爆竹，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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