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清玉不停觀察著封於禁的表情，見到他眼中沒有一絲怒氣，甚至連情感波動都幾乎看不到，內心涼透。
    父皇若是直接發怒，說明對麗妃還有幾分在意，或者說此事還要一定的回轉餘地。
    但如果父皇沒有任何表示，那就表示麗妃已經徹底惹惱了父皇。
    心裏估算出麗妃恐怕凶多吉少，封清玉小心挪動腳步將自己藏在人群之後，生怕被殃及。
    “麗妃。”
    正儀態萬千行禮的麗妃，渾身一僵。
    皇帝的語氣不重，甚至還沒有平日裏說話的聲音高。
    但她背後寒毛幾乎都豎了起來。
    腦海中危險警告不斷浮現，咬著紅唇說不出一句話。
    “禦前失儀，即日起圈禁麗水宮，無朕旨意，宮內之人不得離開，宮外之人不得入內。”
    風輕雲淡的聲音，宣示著今日宮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結束了她還沒有輝煌的受寵之旅。
    早就料到她會有此結局，眾人皆低頭看著腳麵，安靜得像是石像。
    麗妃還未回過神，便被禦前侍衛堵住嘴拉走。
    見她沒有機會攀扯自己，封清玉稍稍鬆了口氣。
    “封清玉，你覺得朕如此處置她，可有錯處？”
    封清玉渾身一僵，連頭都不敢抬，飛速道：“麗妃恃寵而驕，咎由自取，父皇隻是禁足，已經是對她法外開恩。”
    “她曾救過你的命？”封於禁不緊不慢地陳述事實，“救命恩人被罰，你難道不想求情？”
    豆大汗珠順著封清玉鬢角開始滲出，封清玉竭力克製住想要顫抖的衝動，聲音極穩道：“若是知曉麗妃為人如此不堪，兒臣寧願當日沒有被救！”
    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急於撇清幹係的兒子，封於禁目光深邃，不知想到了什麽。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眾多宮人皆不敢抬頭，就連嬪妃都在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隻有封於明依舊笑容散漫。
    “三哥，清玉如今也隻是孩子，能看得清大是大非已經不錯，你有何必對他要求這麽高？”
    封於禁冰冷視線轉向封於明，似乎在警告他不要隨意開口。
    但封於明既然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會被一個眼神嚇住。
    “我那大侄女最疼愛她這個弟弟，皇兄總不能讓她第一天回來，便心裏不自在吧？”
    “榮慶離宮的原因，難道你不清楚？”
    封於禁聲音依舊平靜，隻是目光帶上了幾分警告，告誡封於明不要插手他教育孩子。
    “知道是知道，可榮慶和清玉這孩子畢竟是親姐弟，蓮藕斷了還連著絲，分不開的。”
    封於明目光錯開封於禁，看向脊背挺直彎腰作揖的封清玉，唇邊掛著些不懷好意的笑容。
    “皇兄若是在今日罰了清玉這孩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皇兄是對榮慶那丫頭不滿呢。”
    封於禁沉默良久，冷冷看了封於明一眼，轉頭對著封清玉道：“下次記住想清楚再回答。”
    袖袍遮擋下的雙手捏出嘎吱聲響，封清玉猛咬舌尖，刺痛讓腦海中不可抑製的恨意嫉妒暫時緩解。
    抬起頭滿眼感激地看著皇帝。
    “謝父皇。”
    “行了，整理一下迎接你姐姐。”封於禁剛說完，就聽到封於明聲音很是喜悅地道：“那裏似乎是榮慶的馬車。”
    眾人循聲望去，華蓋馬車，車輪滾動時叮當作響。
    整個皇宮僅此一架的玲瓏清泉華蓋四架馬車，是封清歌受寵的象征，也是雙封公主的身份象征。
    封於禁目光幾乎是瞬間溫柔下來。
    封潔謹和封潔雲滿臉期待看向馬車。
    封於明依舊是原先的吊兒郎當，隻是眼底多了一些複雜。
    後宮眾人心思各異，但臉上都是發自內心的欣喜。
    前車之鑒還在，沒有一人敢在迎接封清歌場合作妖。
    遠遠看到宮門口情景的景瀾，拉動韁繩靠近馬車，輕聲將情況轉告給封清歌。
    封清歌猜到她回京父皇會激動，但沒想到父皇竟然會帶著宮中上下來迎接她。
    這個待遇，可隻有在遠明庵為封國祈福的皇太後回宮才會有。
    驚訝過後，封清歌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之前景瀾才提醒過她莫要鋒芒太露的事情，如今這種情況恐怕是想低調也沒有辦法低調。
    既然無法低調行事，那便以最耀眼的姿態出現。
    讓那些生活在陰暗下水道裏麵的蟲子瞧一瞧，什麽是一個上位者該具備的風範。
    眼睫輕輕顫動，一瞬間封清歌身上內斂的氣勢全數爆發。
    一旁正在和狸奴芷蘭玩猜字謎的封潔柔眨了眨眼睛，下意識道：“長姐，好漂亮。”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封清歌身上的變化，隻能用最簡單的方式誇讚。
    看著小丫頭真心實意的目光，封清歌溫柔卻又不斂鋒芒的一笑，道：“小柔以後也會有這麽漂亮的一天。”
    一個人隻要不是眼睛長在嘴巴下麵，耳朵長在腦袋頂上，稍微捯飭一下，在自信一點都不會太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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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況封潔柔這小丫頭，可是有一副遺傳自她母親的好樣貌。
    聽到封清歌的鼓勵，封潔柔丟下一旁的芷蘭二人，撲到封清歌懷中，撒嬌道：“柔兒要向長姐學習，成為名副其實的公主。”
    “好。”
    封清歌摟住小丫頭，摸了摸她光潔的發髻。
    感受到馬車輕微晃動越發難以察覺，鳳眸中溫柔之意盡數褪去，將懷中撒嬌的小丫頭交給狸奴，整了整衣衫。
    馬車外行禮問安聲響起。
    封於禁不等問安完畢，便揮手免去了眾人的禮節，目光有些許激動地看著馬車。
    車簾掀起，芷蘭站在車門一側，恭敬垂首。
    纖細玉手輕輕搭在馬車門框上，身著常服的少女唇邊噙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搭著一旁侍從的手臂，優雅邁步而下。
    雙腳落在地麵，封清歌轉身衝著皇帝盈盈行禮。
    “兒臣不孝，讓父皇憂心了。”
    封於禁大步上前，扶住了封清歌的手臂，目光不斷打量著女兒道：“瘦了，也有些黑了。這段時日，實在是辛苦你。”
    父女二人的對話，讓其他人一頭霧水，唯有早已知曉來龍去脈的封於明，眼中帶著淡淡的複雜。
    “皇兄，大侄女才回宮，你總不能讓她在這大太陽地下曬著和我們說話吧？”
    帶著調侃意味的話語，提醒了封於禁。
    反手攥住女兒的手臂，揮手讓眾人散去，他則和封清歌上了玲瓏馬車，向著長樂宮方向行去。
    其他被拉來充人頭的宮內眾人，隻能苦哈哈憑借雙腿各回各宮。
    早早起來，結果連一句話都說不上的封潔謹撇了撇嘴，剛要編排幾句，就看到封潔雲一個勁向他使眼色。
    目光順勢看去，就見到了封清玉失魂落魄的模樣。
    心裏不平衡瞬間消失無蹤，封潔謹抓著封潔雲的雞爪子，樂嗬嗬道：“走走走，去長樂宮將準備好的禮物給長姐，說不定還能碰到父皇。”
    封潔雲偷偷看了一眼封清玉，見到他臉色難看到像是要吃人，偷偷對封潔謹豎起大拇指。
    封潔謹狡黠一笑，聲音壓低湊到他耳邊道：“嘿嘿，和小爺鬥，氣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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