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出聲應答。
    封清歌已然確定自己的猜測，心底除了無奈更多的是感慨。
    緩步上前扶著氣息虛弱的皇帝。
    “父皇要注意龍體，不必為這點小事憂心。”
    “我總是要看看的。”
    皇帝慈愛一笑，目光落在劉守昌等人身上時隻剩下冷。
    “隻是沒想到劉卿對朕的旨意如此懷疑。”
    “臣不敢！”
    “不敢？朕離宮之時便說過，這段時日朝政事務都交於五王爺和榮慶處理，他們二人所言便是朕所言。”
    “你們今日咄咄逼人，是想要忤逆朕不成？”
    劉守昌內心再如何固執，此刻也明白自己被擺了一道。
    可傳信那人從未出過差錯，怎會……
    腦海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劉守昌身體止不住顫了顫，沒來由地想起了家中老母入宮看望妹妹後帶回來的一句話。
    “陛下需要的是忠君愛國之人。‘忠君’、‘愛國’缺一不可。”
    “如今兄長既卸下擔子，便在朝中好好休憩，養一養這些年在外辛勞的損傷。”
    那時他隻覺得是自家妹子心疼哥哥，如今看來，這段話還是忠告。
    觸及地麵的手掌緩緩握緊，劉守昌心中情緒拉扯。
    許久未曾應聲，大殿內氣氛仿若凍結。
    “父皇還是要以自身為先，就當是憐惜憐惜我們這些受您庇護的小輩。”
    手掌猛然一鬆，劉守昌沉聲叩首。
    “臣一時糊塗，不敢奢求陛下原諒，還望陛下萬萬不要因臣等而損及自身。”
    “劉守昌！你……”
    一位上了年紀的言官猛然起身欲罵，卻被身側其他人按住手臂拉了回去。
    皇帝搭著封清歌的手臂，緩緩坐在龍椅上，似乎沒看到台階下的混亂，惋惜感歎。
    “念在劉卿以往之功，此事朕本不想計較，但君子一言，想必劉卿也不想食言而肥。”
    劉守昌苦澀一笑，低聲謝恩，抬手緩緩取下腦袋上的官帽。
    “草民謝主隆恩。”
    封於禁一臉惋惜擺手讓其起身，目光掃過其他人。
    “諸位呢？”
    皇帝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他們還能如何？
    “父皇，兒臣和皇叔都不是小氣之人，此事就此揭過如何？”
    階下有人摘下官帽的動作一頓，眼神中蘊含著渴望與幾乎無法察覺的感激。
    封於明挑眉嘲諷道：“你倒是會拿我做人情。”
    “皇叔若是不願，便當我未曾提起。”
    “算了，本王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逆賊’。”
    聳聳肩站回原本屬於他的位置，封於明並不準備計較。
    “皇叔心胸寬廣，實在佩服。”
    封清歌說了一句場麵話後，看向沉默不語的皇帝。
    “父皇以為如何？”
    封於明未曾說話，目光劃過朝臣。
    隱藏在渾濁之中的威嚴視線，令眾人下意識回避。
    “既然你和老五都不計較，那便這樣吧。”
    許多人鬆了口氣，叩首謝恩。
    卻也有幾個固執之輩。
    “陛下，臣請辭！”
    “準。”
    封於禁不問緣由，直接點了吏部尚書邵明。
    “今日便將名冊理出來，為入仕學子多留出些位置。”
    邵明還未應下，就聽到有人不可置信地質疑皇帝。
    “陛下，臣為朝廷效力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苦勞便是你等威脅朕的借口嗎？”
    封於禁聲音驟然冷了下來。
    “冤枉！”
    “臣等並無此意！”
    “陛下當真要讓老臣們寒心嗎？”
    “王老。”
    被點名的王承保內心苦笑，站了出來。
    “陛下有何吩咐。”
    “你是三朝元老，可有感覺到寒心？”
    寒心沒有，心驚倒是不少。
    “陛下威嚴聖明，老臣從未有過寒心之感。”
    薛鴻振眼神略帶一絲笑意地看了王承保一眼。
    王承保裝作沒有感覺到。
    “王老，五皇子……”
    “爾等難道是不滿陛下已久，在這裏胡說八道？”
    不等他們說完，王承保便先一步打斷。
    皇帝出繼五皇子的用意，他比誰都清楚，這種時候要是附和這些家夥，那他這位侄外孫便是白受一遭罪。
    “臣絕無此意！”
    “我看不見的。”王承保老臉一肅，凜然道，“還請陛下速速處理，莫要讓他們妖言惑眾。”
    “王老說得是，禁衛軍。”
    殿外魚貫而入的侍衛，裝備衣著明顯不是金鑾殿附近侍衛。
    封清歌對此無一絲驚訝。
    “爾等為官多年，也算是兢兢業業，此次乞骸骨，朕也不會虧待你們。”
    封於禁大手一揮，便是加贈一年的俸祿。
    如果不看每人身後兩三個禁衛軍，還真能算得上是友善場麵。
    “謝陛下賞賜。”
    劉守昌第一時間謝恩。
    見他規規矩矩行禮，皇帝心中稍感滿意，順口又給劉守昌和德妃的父親加了個封賞。
    欲揚先抑。
    其餘丟到官位，且未曾得到這份殊榮的官員，看向劉守昌的眼神開始變得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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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還算是牢固的同盟，出現破綻。
    不過，此事與她無關。
    鳳眸微垂，封清歌叮囑禁衛要將各位大人安全送回家。
    有人懷疑封清歌用心險惡，她心底一點不氣。
    “鬧劇結束，諸位還是將注意放在朝政上麵。”
    “榮慶說得是。”封於禁點頭讚同，眼神沒有分給被請出去的大臣們半個，“秋闈結果如何？”
    “已選出百人入圍三甲，殿試後決出一二三等。”
    主考官員站出，將昨日加班加點匯總出來的奏折遞了上去。
    封於禁打開翻看了兩頁便合上。
    “朕信得過榮慶和五弟的眼光，張榜下去準備半月後的殿試。”
    “是。”
    “朕近來身體不適，處理朝政之事，依舊由榮慶和五弟代勞。”
    “大殿下和襄陽王行事謹慎縝密，一向不會出錯。”薛鴻振第一個上前表達忠心，同時關切道：“望陛下保重龍體。”
    “薛卿身為右丞，可要好好輔佐榮慶他們。”
    封於禁說完咳嗽了幾聲，安德海立刻上前幫皇帝順氣。
    “這身體，越發不中用。”
    “陛下萬壽無疆！”
    不知是誰開了個頭，其餘人一同附和。
    “朕的身體如何，朕自己清楚。”
    封於禁聲音弱了不少，起身在安德海攙扶下緩緩起身，對著封清歌柔聲叮囑。
    “剩下的事，你們自己做主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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