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做女官,與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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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裏回蕩著哭聲,楠木在拍打下發出死亡回響的聲音。
    元惜昭靜靜地看著撲在棺槨上的宋姨娘哭成淚人,她親生母親難產致死,而宋氏作為元兆唯一的妾室,一反宅鬥慣卻是用心待她長大。
    後產子元瑜知自是和元惜昭勝似一胞所生。隻是元兆從來都隻教元惜昭稱姨娘,而在元惜昭心裏,宋氏已可作她的母親。
    自初時的悲痛欲絕,元惜昭把聖旨呈給溫承嵐的那一刻起,蘇醒過來,見元兆悲從心來,又昏迷了過去,不知是已心傷到麻木,還是突然醒悟,她鎮靜地開始處理元瑜知的後事。
    此刻,她輕輕地走到宋姨娘邊上,餘嫋哽咽著安慰道:“宋夫人、小姐,節哀。”而元惜昭輕拍著宋姨娘的肩,感受著手下悲傷的顫抖。
    她附耳道:“姨娘,放心,瑜知的仇,我必報。”宋姨娘雙眼一時睜大,愣了片刻,猛然推開元惜昭:“你走開!瑜知還那麽小,我一生良善,怎麽未能給他積一點福氣,哪怕一點……”
    元惜昭重心一失,往後倒去,餘嫋忙扶住她,驚呼道:“小姐!”元惜昭扶著桌腳穩住,無力歎息著:“你們下去吧,我和宋夫人送瑜知最後一程。”
    靈堂中隻剩下兩人。元惜昭跪在堂前的蒲墊上:“姨娘,是我不聽勸,是我對不起瑜知,我會……”
    宋姨娘卻是突然撲向她,舉止癲狂,打斷了她的話,卻是哭喊著:“你吃了紫續靈丸就走,能走多遠走多遠,沒救的,我們沒救的,元兆救不了元氏,我隻剩你了,我不要你報仇,我會陪著瑜知,你走!隻剩你了,隻剩你……”
    眼眶一澀,溫流又布滿了元惜昭的臉頰,她和宋姨娘相擁而泣,“姨娘,姨娘,我們好好的,好好的,我要你看他們償還!”
    從守靈到下葬,幾天來,元惜昭強迫自己安排好府中事務,幾乎未眠一晚。溫承嵐在元府門口等了一日又一日,下人通傳了一遍又一遍,即使放他入內,他也從不得見元惜昭。
    逝者入土,可記憶和情感仍在滋生。
    喪期過後,白日朗朗,元惜昭身著一襲深紫色官袍,頭戴銀紋黑冠,深吸一口氣,走到了元兆麵前,元兆斜靠在一邊,神情少有驚喜多了幾分悲寂。
    “為父的白玉象笏如今也交給你了,連同整個元氏的生死。”疾病加心病,讓元兆一年之間衰老了許多,如今半身不遂,似折了他的傲骨。
    伴著歎息聲,他艱難地摸索出一個錦囊:“小昭,今後有機會親自把它給綏襄將軍吧,你不得隨意拆看。”
    元惜昭的聲音多了幾分沉穩,她接過錦囊,說著:“父親,安心養病,一切有我。小昭,再不會走錯一步。”
    說完,她拿了象笏離去上朝,元兆看著她離去,直到身影完全消失,良久,他才緩過神來:“小昭,我對不起你——”
    元惜昭一步一步登上宣政殿前的長階,沿路的官員眼見她一身行裝,皆是一驚後又拱手禮見。
    曠遠的風拂過她的臉頰,當她慢慢走向朝堂時,看著不同年齡官階的官員來往時,除了那晚滿心的仇怨,她心裏又萌發出別的東西,關乎責任,不僅是對家族的責任,更是對國家百姓的責任。
    無數百姓的生死安樂否,不過係於這一方朝堂,數人之間。
    她在內侍的引導下,站立在百官前首。安公公開始宣旨,一係列的理由,她並未入耳,隻是下意識地發現自己對麵稍前的太子席位空無一人。
    安公公宣讀了一長副內容,意思無非是太子與太子妃和離,元兆病重,元惜昭即日起不再是太子妃,而是新任首輔爾爾。
    話音才畢,下麵眾官不禁嘩然,此事無論從哪個角度探究,都能引起眾議。
    “元首輔前幾日占卜加探查,發現許地有異,一查其太守收了不少錢,傳播異教,竟有反意,朕已派人押其進京,斬首示眾。”威嚴的聲音一下,下方瞬間安靜。
    皇上話語一落,大多數官員明白這“殺雞儆猴”的意思,如此說來,新任首輔不僅確有實力,且關係到他們的命運,自是不敢再發出異議。
    獨有禦史大夫韓韋上前發語道:“陛下,雖說元首輔天賦異稟,可資曆尚淺,臣議其該多加曆練再掌大權。況且,如此大事,太子該於朝堂之上。”
    元惜昭聽著他的話,莫名想起了韓玥,不得不說這禦史大夫自有一套和皇帝配合,其女韓玥卻未得到他的真傳。
    主要是其問出了她剛剛的疑惑,內心想知道溫承嵐的去向,卻並不想承認。
    “太子已抱恙數日,朕許他休沐幾日,而此事他亦知曉。至於韓大人所言,不無道理,線人傳書,西戎月餘會有所動作,那就讓元首輔去平定吧!”皇上見元惜昭不自覺地看向對麵。
    加大了聲音:“元愛卿,以為如何?此番前去,元府朕自會關照。”
    捏著象笏的手指尖泛白,“臣遵旨。”元惜命微彎腰複命,神情隱去。
    下了朝,回到元府,雲惜昭迫不及待地想脫下這身官袍,似乎這樣也就能擺脫皇帝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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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嫋忙上前幫她更衣,見自家小姐越發漠然的神態,早找不出從前的喜悅。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小姐,太子一事,嫋嫋自認他沒有立場害元氏,況且他應不會害小姐的。”
    元惜昭動作一頓,疲憊地閉了眼:“代價太大了啊,嫋嫋,我回不了頭。”
    更完了衣,元惜昭在書房踱步了片刻,還是拿了準備好的畫卷,推開門呼出一口濁氣,喊道:“嫋嫋,備車,去東宮。”
    自入東宮大門起,無論是侍衛,還是隨從見到元惜昭,都一副喜從天降的樣子,恨不得敲鑼打鼓。
    常伴溫承嵐身側的小廝廷陽,卻是直接跪倒在她麵前,但語氣有刻意也掩不住的冷意:“太子幾日風裏雨裏,就為見大人一麵。如今大人隻要陪他一個時辰把藥喝了,小的感激不盡。”
    元惜昭一瞬間有些恍惚,以前在宮裏廷陽每次叫她“太子妃”時總是語調上揚,眉開眼笑的。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周圍的改變。
    她隻是輕點了點頭,走入了寢殿。通過元氏變故,她本來以為已經對藥味麻木了。可她第一時間還是被藥味和酒氣混雜灌了鼻腔,殿裏的人都被廷陽喊了出去。
    先是隻看見溫承嵐靜靜地躺在那,她定住的片刻,就見他緩慢地向內翻身,摸索半天,竟是一壺酒。他看也不看,仰躺著,酒液順著他舉高的手傾下入喉。
    “咳咳……咳”酒完了,他也被激得急咳起來。元惜昭心比手快,反應過來時,已經一把搶下了他的酒壺。
    又見他眼下一片青黑,發絲淩亂,又消瘦不少。
    脫口而出:“你不要命了?”元惜昭才發現自己仍關心他,真是一個笑話。
    而溫承嵐聽到她的聲音,費力地撐開眼,眼底一片通紅,嘴角用力上揚:“昭昭……你來了。”又一把抓住元惜昭的手腕。
    感受到腕間異乎尋常的灼熱,仿佛要燙入她的血液,元惜昭眉頭緊鎖,又見溫承嵐燒得眼神恍惚,聚焦都有些費力。
    她用力扯下他的手:“所有酒我拿走了,我讓廷陽去熬醒酒湯,再吃藥。”不防她被猛力一拉,腿間磕在床沿,失重倒在了溫承嵐身上。
    “你!”元惜昭驚呼一聲,唇間就被堵住,酒氣撲麵而來。不知道溫承嵐哪來的力氣,緊緊地擁著她,貼合著她,病態的高溫透過肌膚傳感到她身上,元惜昭仿佛置身火爐。
    她用力推了一下他,無濟於事,他脫了口隻會無意識念叨著:“昭昭,我隻要你……要你在身邊……”
    溫承嵐幾乎強製讓她動彈不得,元惜昭一時失力,認命一般閉上了眼。她才明白以前他珍視著什麽,壓抑著什麽……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瘋狂的模樣。
    溫承嵐醒過來時頭痛欲裂,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想起了昨夜見到了元惜昭一事,身邊早已一片冰冷。
    他初起身時,眼前眩暈,扶著床沿緩了好一會兒,聲音嘶啞:“廷陽,更衣。”廷陽忙抬了早膳和藥進來:“殿下快躺下!”
    溫承嵐卻執意要更衣,“我要去元府,昨夜……”
    “殿下,元大人留了東西,您用了早膳和藥,我就告訴您。”廷陽擋在他身前,無奈道。
    就目瞪口呆地見溫承嵐幾乎兩口解決了一碗粥,又一口氣喝了一整碗藥。就死死地盯著他。
    “在書房。”廷陽隻好主動說出。他才要抬了空碗離去,耳邊傳來暗啞的聲音:“稱她太子妃。”
    書桌上是什麽呢?是一幅畫,畫上是熱烈漫紅的楓林,楓林間是放著花燈的河流,夜幕之上無星也無月,如同含著無邊的絕望。
    題跋處筆力遒勁:為君清君側,自與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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