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雙生命途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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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承嵐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幅畫,好久好久,仿佛真的隻是單純在欣賞,隻是袖間微微顫抖地手指暴露了他內心的苦痛。他向來是明白她的意思的,此刻亦然。
    她不過就是想說:我們回不去了。“嗬”他溢出一聲笑,卻充滿了悲寂,原來數年他視如珍寶的情誼,在她眼中,抵不過君臣之誼。
    “咳咳……”心中劇烈反湧的情緒激得他咳嗽起來,頭有些暈,他扶著桌案,“我不需要你清君側,我隻想你伴君側啊,昭昭。”呢喃的細語隨風而逝。
    廷陽進來時,不忍看他如此傷神:“殿下,你是大景的太子,養好身體,無論什麽事,都能有轉機不是嗎?”
    溫承嵐聽了勸,他努力休息了數日,除卻有時晚上莫名睜著眼盯著掛在床邊的畫,一看就是一宿。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風寒痊愈後第一次去上朝,沒有預想的和元惜昭對峙,她不在朝堂,她甚至去了西域。
    塔雅城動蕩將戰,元首輔自請去探查督軍。這是整個朝堂都知道的事,而他毫無消息,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刻意對他封鎖了消息。
    他抬頭看了看尊位上的皇上,皇帝同樣看清了他兒子冰冷的眸光,溫冽從不覺得他做錯了什麽,天子行事,自不可駁,甚至他突然覺得經此,他的皇兒會更像一個君王,而不是一個溫潤的皇子。
    隻是想起那天,他召來元惜昭,揚言隻要她答應去塔雅平定動亂,就真正放過元兆,讓他隱世安穩養老。
    其實也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他是帝王,要殺伐果斷,但他也放不下和元兆從小多年的感情,要不是曆代對忠蠱的使命,以及他們的身份,他們總歸會是很好的朋友兄弟。
    而那姑娘,該是對他滿腔憤懣的,卻堅定地說:“陛下,不必這樣威脅我,在其位謀其職,我既是大景的臣子,自然效勞。”那一瞬間,溫冽在她身上看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最初的元兆。
    所以當急報傳來,說元惜昭遇刺,命在旦夕時,溫冽也不免一慌,她畢竟是首輔現今最好的繼承者,按理來說元氏異人個個身懷異稟,氣運非凡,不該那麽容易受傷,更別說遇刺傷重。
    這樣一想,他忙喚來安插在溫承嵐身邊的密探:“太子聽到消息了嗎?作何反應?”那密探詳細說了數日來,太子都正常處理政務,未出過東宮,隻偶爾讓人去宮外買一種點心,另韓大人的女兒韓玥出入過東宮幾次。
    溫冽鬆了一口氣,但下一秒心又緊提起來,太正常了,就是因為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他了解溫承嵐,對元惜昭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這韓韋雖然早有心想讓其女嫁入東宮,但也不會選在這個節點上。
    他重重甩下一塊令牌:“你速回東宮親眼麵見太子,若他不在,帶鐵衣營的人往西域方向去追,務必把他帶回來!不然提頭來見!”密探一顫,忙拿了令牌行事。
    於此同時,塔雅軍營中,一女子臉色蒼白,上衣半脫,露出一半的肩胛上露骨的傷口還在慢慢滲血,軍醫下去配湯藥了,有人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處理她的傷口。
    她緊緊地攥著手裏的錦囊,她疼得微微喘息,還是盡量轉頭:“姐姐,放過於奕。”
    元惜昭輕輕擦拭著她的傷口,看見她頸後和自己一樣的小扇形紅胎記,眼角有些紅潤。
    “你好好養傷我,為我擋刀受傷的是你,他的命自然由你定。”
    寧歸悅低著頭,平靜地說著:“其實就算你沒剛好給我錦囊,讓我知道我們是親姐妹,我也會救你,因為我不想他死,不想他走上不歸路。”
    元惜昭給她上好了藥,有些不忍:“你們……沒可能,過去沒有,現在更沒有。他是徐家公子,徐氏一族當年是我們父親抄的家,所以他要殺我報仇是再正常不過!”
    見慣了沙場風雲早已不動如山綏襄將軍寧歸悅,她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心裏還泛起陣陣後怕,她怕於奕再無後路。
    想來從前他就已是亡命徒的打算,所以屢次逃避自己的感情,可如今,她更是變成了仇人之女,聽著元惜昭的話,她又何嚐不明白,他們之間早已無解。
    追溯昨日,元惜昭來到寧歸悅軍營,把錦囊依照父親的托付交給寧歸悅時,她心裏已經有點波瀾了,畢竟她們是有些相似的。
    錦囊裏是折疊好的信件和一小半塊紫晶石,元惜昭看著寧歸悅看得眉頭緊蹙,有點不樂意了,說出自己的猜測“綏襄將軍,有何困惑?”
    不等寧歸悅回答,見於奕進來奉茶了,就閉口不言,倒是寧歸悅抬頭看了好幾眼。茶盞落在元惜昭手邊,寧歸悅就冷冷道:“不用了,你出去吧。”於奕幹脆地道:“是,將軍!”
    突然,他欲轉身的瞬間,勢如破竹的匕首帶著狠絕刺向元惜昭胸側,電光石火之間,入肉的聲音響起,殷紅的血順著匕首落下。
    “將軍!”“歸悅!”
    極度震驚帶著顫音的一聲“將軍”將元惜昭的呼喊幾乎蓋過,門口的侍衛聽到動靜衝進來迅速扣下於奕,他也似乎忘了反抗,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染上心上人鮮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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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惜昭看著擋在她身前的人,她強製讓自己鎮定一點,先幫她止血。她聽見寧歸悅虛弱的聲音:“於奕……咳咳……你殺我吧,元氏欠你的,我還!”
    於奕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看著寧歸悅嘴角隨說話流下的血,他開始瘋狂地掙紮和喊叫:“軍醫,叫軍醫啊!”
    寧歸悅勉力一笑“你別擔心,我胞姐,元惜昭醫術精湛。”說罷,她看著於奕紅著眼,聽著他的哽咽聲,“你再不承認,也沒關係了。”她說完,不甘心地昏了過去。
    於奕被押送下去,元惜昭將寧歸悅安置好,迅速封鎖全營消息,臨戰將軍傷重,勢必軍心惶惶,她有意讓人放出消息是自己遇刺傷重,至於為何要說那麽嚴重?
    擦好了藥並且妥善用羊腸線縫合包紮好,元惜昭自小拜師學醫,又加上卜卦之修,精通各類醫術,但她實屬沒想到第一次實踐華佗之術會是在自己原本並不存在的妹妹身上。
    寧歸悅半靠在元惜昭身上,麻沸散極大緩解了傷口的疼痛。元惜昭看著她遞過來的錦囊,聽見她問:“你為何要故意作出你傷重,並且命在旦夕的消息?如此朝廷更覺元氏勢微。”
    半晌,元惜昭不作應答,但寧歸悅感受到她貼著的身體微微一僵硬,搖曳的燭火映照出二人的影色,元惜昭臉上的悲色一閃而過,她有意堅定地說:“我在賭,他會來的更快!歸悅,元氏是時候主動出擊了!”
    邊塞晚上的寒風是徹骨的,發出陣陣怒吼,寧歸悅睡去後,元惜昭走了出去。風打在臉上,她覺寒冷,也覺清醒。她看了錦囊,雖然有所預料,可還是覺得想笑啊。
    要說她是父親安排的擔當元氏使命的衝鋒劍,那寧歸悅就是父親一開始給元氏留的最後的底牌和後盾。
    早年元兆已然預料到往後元氏會有傾頹之難,而知道夫人將產下雙生子時,元兆和他夫人就開始謀劃。
    犧牲是巨大的,大到足夠元兆午夜每每夢回,讓元惜昭次次刻骨銘心。元兆舉全族究學之力,決定想方設法讓其中一子徹底擺脫元氏多年受困的忠蠱,並將她送出元府,隱於市中。
    代價就是元氏夫人身死,後出生的孩子將產之時,他們不惜一切,將其身上的蠱毒引留在母體中,而母體頃刻而亡。
    如此方能保住兩個孩子性命,先出來的和元氏所有孩子一樣身受忠蠱,也注定要成為元兆力挽狂瀾的劍,而後出生的孩子,是元氏一族拚盡保下的血脈,甚至隻需她平安長大,就能保元氏生機。
    元惜昭不知道要不是事變太快,元兆是不是永遠不打算讓她知道這件事。
    她知道寧歸悅看了信,就磨平了一開始對她的冷眼相待,甚至寧歸悅對她開始愧疚,是與生俱來的愧疚。
    世事發展,有時總是那麽荒唐。譬如寧歸悅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是這樣的身份,她幫著於奕恨元氏的那麽多年,就成了一個笑話。
    而元惜昭對這樣的命定,看得通透,但也覺得可笑,過去父親對自己所謂責任和母親身死的威壓,說白了不過是對她的利用。
    元惜昭回到房中,冰冷的手撫摸著掛在一旁的玉衡弓,她知道她早已沒有了退路,從出生那時,一切就已經注定。
    無論怎樣,她割舍不下對元氏的羈絆,她說過即使是命定的棋局,她也要下出不一樣的花彩,殺出一條生路。
    為此,她賭上了溫承嵐的愛……
    看著漸漸泛白的天際,她打包好了湘瑰糕,喚來了使者:“你把這個和信加急交給思結麒王子,就說我軍願與他和談商議解決塔雅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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