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囚心難自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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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惜昭耳朵像蒙了一層膜,聽不真切溫承嵐的聲音,遙遠空切。
    光陰為過客,無論麵對多少次,都無法真正麵對接受離別和失去。
    失去之時,回想起的皆是過去好的回憶。
    幼時,雷雨天,宋姨娘會抱著她睡覺。
    元兆讓她在書房勤學苦練,不得外出,宋姨娘會偷偷給她送小食小玩具解悶。
    下學後,宋姨娘永遠都會備好她喜歡的菜色。
    甚至連她在府上穿的衣裳,都是宋姨娘親自挑選上好的綢緞……
    過去其他府的小姐都言女兒身不得自由,姨娘勾心鬥角,飽受欺淩。
    她在元府卻實沒有感受到,宋姨娘都會緊著極好的給她,先於瑜知,吃穿用度是,感情亦是。
    元惜昭坐在地上,抱著宋姨娘,輕輕為她擦去嘴角的血汙,什麽恩怨糾葛,都沒有了……
    以前發生了天大的事,回頭都有元府在,有元兆、宋姨娘、瑜知在,如今回頭什麽也沒有了。
    宋姨娘另一隻垂下的手未觸在地上,高起一截。元惜昭輕柔想將那隻手移到懷中。
    抬起宋姨娘的手,元惜昭發現衣袖之下是一方攥花木盒,顯然是留給她的。
    她將宋姨娘麵容拭淨,衣裳整理好。騰出手打開了木盒,裏麵是一封信和一塊玉印。
    玉印通體瑩白,觸手溫潤。印鈕為盤踞的麒麟,象征威嚴與祥瑞。
    印麵方正,邊緣飾雲紋,中央篆刻著“元”字。
    正是元氏族印!
    元惜昭撫摸著玉印,收攏五指,緊緊攥在掌心,眼角溢出一滴淚。
    溫承嵐不想見元兆,先前未通報。
    他跟著來,主要是放心不下元惜昭,具體放心不下什麽,他也說不清。
    跟著來,果然是對的。
    溫承嵐和廷陽進去時,都不由愣住了。
    藤椅上元兆胸口插著一把刀,無聲無息。
    藤椅旁,元惜昭正抱著一個婦人,小心認真擦拭著她的嘴角,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溫承嵐站定,看元惜昭難受的樣子,他心疼得厲害,眼眸一顫。
    心疼之餘巨大的恐慌席卷而來,完了……全完了……他再也沒有什麽能留住元惜昭了。
    元兆和宋佩死了,京城再也沒有什麽元惜昭留戀的了。
    “陛下?”暗覺身旁的人氣息不穩,廷陽回神輕聲道。
    於奕見溫承嵐來了,眼中的呆滯和驚愕還沒散去。
    膝蓋與地麵相撞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於奕猛地跪下,“陛下,臣知罪。”
    “廷陽,帶他下去。”溫承嵐沉聲對廷陽道。
    廷陽押著於奕走之前,不放心回頭看了溫承嵐好幾眼,他總覺得溫承嵐狀態不對。
    真正麵對溫承嵐時,元惜昭異常冷靜下來,她仰麵看著他,“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了。”
    在心中念過千萬遍的“阿嵐”,想到元兆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溫承嵐扶膝緩緩蹲下,不顧腿部的銳痛抗議。
    他眼波微動,抬手輕輕撫上元惜昭的臉頰,透亮白皙的指尖拭過元惜昭濕潤的眼角。
    “昭昭,你還有我。”
    元惜昭瞳孔一縮,轉眸看著溫承嵐的手,臉頰上傳來溫暖輕柔。
    要是沒聽元兆之言前,她此刻一定顧不上那麽多,定會跟從內心,順從如小時候的記憶,撲到他懷裏,與他相擁。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元惜昭,你誤了他經年,還要給他無味的希望害他嗎?
    元惜昭暗問自己,生生忍住了想與他相擁的衝動。
    “不,你不能有我。”她不經意說出口。
    溫承嵐心中一窒,喉嚨滾了滾,果然,他擔心的還是發生了。
    沒有元兆和宋佩在,元惜昭根本不會回京,不會留在京城。
    那時,他頂著朝中非議,流放元氏卻留下了元兆和宋佩囚在元府,一心想著總有一天元惜昭會來找他們,就會回來。
    他是恨元惜昭騙他傷他,但抵不過怕她再也不見,消失在他的光陰中。
    溫承嵐頓覺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他呼吸沉重急促起來,手無意識地捂住了左肩,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腦海中思緒紛亂如麻,像是無數細小的針尖在不停地刺入。
    熟悉的感覺上湧,別在這個時候,不能在這個時候,溫承嵐閉眼在心中念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塔雅傷重回來後,崔櫛一直說他七情六傷,鬱結於心,他初時自認隻是腿傷過重之故。
    後雖廷陽雖都緘口不言,次數多了,他自覺自己會失控的異樣,所有繁雜的情緒會噴湧而出。
    別人接受不住,他的身體也承受不住。
    “你不能走……”他不禁溢出聲,手不自覺拽住元惜昭的手腕。
    腕間被緊緊捏住,還是異常的冰涼,元惜昭眉心一皺,似覺溫承嵐有些不對勁。
    此刻,此情此景下,溫承嵐可不能再出什麽差錯了。
    元惜昭試著抽出手,沒有成功,溫承嵐用力之大壓得周圍都泛白。
    元氏祖印撚過她的手心,無不提醒著她還有許多事要做,她不能倒下,不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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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陛下兩件事。”她稍緩氣息。
    溫承嵐深深注視著元惜昭,眼中晦暗一片,“你說。”
    兩個字說得無比艱難。
    元惜昭轉看向元兆,鼻尖還縈繞著血腥味,“求陛下讓綏襄將軍寧歸悅前來元府一同斂屍。”
    寧歸悅該見見生父最後一麵的,至於她和於奕之間……
    溫承嵐雙肩似乎下沉了,放鬆了一些,“即刻讓廷陽前去。”
    元惜昭鬆手將玉印放回木盒,回想著信裏的內容,“求陛下應允罪臣元兆二人屍骨回元氏,葬雲川。”
    溫承嵐肉眼可見送了一口氣,“允了。”
    “臣自請同去雲川。”元惜昭想了想補充道。
    一句話的功夫,溫承嵐眼中黑得透不進一絲光亮:“休想!”
    元惜昭正奇怪溫承嵐反應怎麽那麽大,父母身亡,子女儀喪,她跟去雲川安葬雲兆,不是符合禮製,很正常的事嗎?
    她又不是不回來了,或者別有圖謀。
    腕間的力道加大了,元惜昭不適地活動了一下。
    溫承嵐這才覺察自己的舉動,慌忙收了手,元惜昭腕間留下了紅色的指印。
    他緩緩起身,壓著心中翻湧的情緒,快步往外走,“你哪也別想去。”
    元惜昭一時摸不著頭腦,心力交瘁,不作他想,打算先靜候著寧歸悅來。
    溫承嵐出了門,他扶住門沿才穩住身形,守衛拱手對他行禮。
    “你們在這看好了,除非朕親自帶人來,否則誰也不能進去。”
    “是!陛下。”
    溫承嵐緩了緩,向水榭的幽徑走去,等不及回去了。
    他半路靠在一棵樹後麵,掏出小瓷瓶倒出一粒藥幹咽下去。
    苦澀在舌尖蔓延,眼神晦暗不明,
    七情六傷如何?鬱結於心又如何?他都認了:“執念於此,此情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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