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名夥計問道：“程三郎，需要我們做什麽嗎？”
    程俊指了指案幾道：“倒水就行。”
    “諾。”
    一名夥計當即給他們二人倒水。
    程俊此時則拿起筷子，夾著涼菜放入口中，涼菜是花色冷盤，不僅好看，吃著也很是可口。
    李承乾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嘴裏嘟囔道：
    “程俊，我是看出來了，你就是在嫌我沒聽你的，非要來樂雲樓，才這樣搞我。”
    程俊瞅著他道：“瞎說，是我沒帶錢。”
    李承乾不甘心道：“那這次不算，下次你帶錢了，咱們再來！”
    “下次來，我要看到我身邊坐著十個女的！”
    “我還要吃樂雲樓的招牌菜，什麽菜我都吃！”
    “還有那個一百八一杯的宮廷玉液酒，我要喝到飽！”
    說完，他忽然想到什麽，凝視著程俊問道：“不會沒有下次吧？”
    程俊道：“肯定有。”
    李承乾這才放下心，看著隻有一道冷菜，一道糕餅，和一壺水的清冷案幾，再一看坐在牆角的三個樂雲樓夥計，愁眉苦臉歎息道；
    “唉，來的路上，我都想好怎麽跟這裏的小娘子說話，現在來了，還說話？我都不想活了。”
    程俊瞅著他埋怨的樣子，緩緩說道：
    “有些事情，開始想的很好，但是施行起來，結果總是不盡人意。”
    李承乾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吃驚道：“你是在說醫保之製？”
    程俊見他有所長進，明顯比以前機靈，轉頭讓那三個夥計先出去，在門口等著，隨即問道：
    “你覺得咱大唐的醫保之製，能施行成功嗎？”
    李承乾理所當然道：“這不是你出的主意嗎？肯定能啊。”
    然而，當他看到程俊嚴肅的神色，李承乾心中一緊，“難道不能？”
    程俊放下筷子，比劃了一個手勢，說道：
    “長安城內外，有六十萬戶，以五口一戶來算，足有三百萬人。”
    “光是他們的名字，寫在紙上，少說也有六百萬字。”
    “需要多少紙張，你算過沒有？”
    程俊見他也放下筷子，仔細聆聽的樣子，繼續說道：
    “這還沒有算上其他需要統計的地方，全部加起來，人手就是一個問題。”
    “即便長安城能負擔得起，京畿道二十一縣，以及河東道、河北道那些地方，能不能有這麽多人手？”
    “就算人手夠了，需要多久，才能全部統計起來？等到運送至京城，還需要分門別類，也需要時間。”
    程俊沉聲道：“就算不出紕漏，全部安排妥當，至少需要一年時間。”
    李承乾臉色一變，“一年？父皇那邊，哪能等得起一年啊！”
    別說是一年，一個月父皇看不到錢，都得跟他們翻臉！
    程俊繼續說道：“這還隻是時間，還沒有說別的問題。”
    “你怎麽能夠確定，富人不會把繳納的錢，攤到窮人身上？”
    程俊凝視著逐漸變幻臉色的李承乾，說道：
    “現在還好，如果有朝一日，發生土地兼並，老百姓沒了土地，成了佃農，擁有土地的財主，讓佃農種地的前提，是要讓他們平攤財主一家繳納的這個錢，該怎麽辦？”
    “到時利民之法，不就變成害民之法了嗎？”
    程俊沉聲道：“而且，施行醫保之製以後，該怎麽監管？誰來監管？這也是個問題。”
    “靠禦史台監管嗎？禦史台就那麽一些禦史，大唐十道那麽多的郡縣，能監管得過來？”
    程俊肅然道：“武德年間，吏治不好，就是因為貪墨橫行，陛下繼位以後，整肅吏治，但還是有一些蠹蟲，藏在暗中。”
    “這幫蠹蟲，萬一從醫保之製中，上下其手，中飽私囊，掏空朝廷，又當如何？”
    程俊攤手道：“所以，想法很美滿，現實很骨感，用不多久，醫保之製，便會不了了之。”
    李承乾聽得傻眼了，腦海中已經浮現出李世民叫他們過去，破口大罵的樣子，聲音發顫道：
    “那怎麽辦？我父皇不傻，他肯定能看出將會發生的亂象，到時候會找我們問罪的！”
    程俊擺手道：“陛下那邊，你不用擔心。”
    “陛下隻想著充盈國庫而已，隻要讓他看到錢，他就不會過問。”
    李承乾急聲道：“可是，你說的這些，不是已經否定能賺錢了嗎？”
    程俊扯了扯嘴角，說道：“你別聽話聽一半。”
    “我說的是大唐醫保之製，會不了了之，不是說賺不到錢。”
    程俊解釋道：“這次賺錢的地方，是借孫思邈之名，賣養顏美容和補腎的處方藥。”
    “你要知道，沒有哪個女子，是不愛美的，也沒有哪個男人，不希望有個好腎。”
    程俊道：“孫思邈是萬人敬仰的神醫，他開的處方藥，所有人都將深信不疑，所以，隻要處方藥蜜丸一出，必定大賣！”
    “這錢，不就賺到了嗎？”
    李承乾愣愣看著他，隨即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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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當時跟我父皇直說，不就行了嗎，何必還要提到什麽醫保之製。”
    程俊翻了翻白眼，說道：“我要是直接跟孫思邈說，讓他賣養顏美容和補腎的藥，他能答應嗎？”
    “所以，得迂回一下。”
    程俊笑著道：“當然了，醫保之製，也不是沒有好處。”
    “對窮苦百姓而言，每個人每月隻需要花費一文錢，得病了就可以看病。”
    “再者，他們每月交個一文錢，買藥之時，便可以少花一半錢，他們能不愛戴，感激朝廷嗎？”
    “這是實打實的民心，也是朝廷救萬民的態度，所以孫道長才會配合。”
    程俊拿起水碗，喝了一口，悠然道：
    “另外一個好處，是對朝廷而言，因為朝廷給予了學醫者升遷的途徑，日後將會有很多人願意投身學醫，朝廷能借機培養一批又一批醫學生。”
    “醫學生有了，能給窮苦百姓看病，看的病多了，醫術會進步迅速，然後再帶新人，給更多窮苦人家看病，這是良性循環。”
    “如此一來，朝廷既可以拿養顏美容和補腎的處方藥，賺取富人的錢。”
    “同時，又能幫助到患病的窮苦人家。”
    程俊看著李承乾，神色嚴肅起來，說道：
    “等到學醫的人越來越多，時機成熟，便可以取消看病還需要交錢這一點。”
    “至於什麽時候時機成熟，我想，大概是你繼承大統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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