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眉頭一皺，瞅了一眼褚遂良，旋即板起臉龐，“承乾，麗質，朕沒有召見你們，誰讓你們進來的？”
    李麗質脆聲道：“兒臣和兄長過來給父皇請安。”
    李世民聞言，臉色一緩。
    這時，就見李承乾情緒激動道：“父皇，您不能殺褚遂良！”
    李世民沒好氣道：“朕什麽時候說過要殺他了！”
    說完，李世民擺了擺手，讓張阿難拿來兩個坐墊。
    等二人坐下，李世民看著程俊，肅然說道：
    “程愛卿，褚愛卿是起居郎，他不願讓朕看起居注，是職責所在，你不能因為他不讓朕看起居注，就讓朕殺了他。”
    程俊正色道：“陛下愛才，您聖明！”
    李世民哼哼兩聲，話鋒一轉，“不過，這起居注，朕覺得還是應該看一看。”
    “程愛卿，你覺得呢？”
    程俊點頭道：“臣也這麽覺得！”
    褚遂良噌的一下站起身，拱手決然道：“陛下，臣還是剛才那句話，您看了國史，傳出去，會傷了您的聖明！”
    “坐下坐下，別說你一句你就站起來，急頭白臉作甚！”李世民擺了擺手，等他坐下之後，瞅著程俊，問道：“程愛卿，你說說，該如何是好啊？朕聽聽你的意見。”
    唰的一下，眾人都看向了程俊。
    李承乾張了張口，想要勸他，但是看到李世民瞪來的目光，隻得抿著嘴唇，將湧到喉嚨的話咽了回去。
    褚遂良盯視著程俊，握緊雙拳，如果他還是剛才的態度，他決定就參程俊一本！
    李麗質則眨著眼睛，相信程俊，肯定不會失信。
    她相信，既然程俊答應了母後，就一定會做到。
    在她心裏，程俊就是君子，君子一言既出，就是駟馬難追！
    程俊正襟危坐起來，神色肅然，說道：
    “陛下，您不願治褚左螭抗旨之罪，但又要知曉起居注內，寫的內容。”
    “臣以為，退而求其次，方能兩全其美。”
    “退而求其次，方能兩全其美......”李世民咀嚼著這句話，沒有琢磨出其中門道，抬頭問道：“何解？”
    程俊沉聲道：“這起居注，由臣來看！”
    “......”
    話音甫落，甘露殿內，霎時寂靜無聲。
    李承乾一臉錯愕看著他，隨即想了想，發現這也不失一個辦法。
    褚遂良眉頭一皺，隨即鬆開了雙拳，程俊所言，確實應了他那句“退而求其次”。
    但這樣的退而求其次，讓他仍覺得不妥，抬頭看向神色同樣愕然的李世民，行禮搖頭道：“陛下，臣以為不妥！”
    李世民回過神，撫著胡須，思索著程俊的話，覺得好像是這麽一回事，聞言瞅了一眼褚遂良，問道：“褚愛卿，程俊都退而求其次了，你還不依不饒？”
    褚遂良沉聲道：“長安侯是陛下的耳目，他看了，就會對您說，這與陛下您直接看，並沒有什麽區別！”
    李世民提醒道：“但這並不是朕看了！”
    褚遂良搖頭道：“但這是一回事！”
    真是倔骨頭.....李世民暗罵了一聲，轉頭看著程俊，問道：“程愛卿，褚愛卿還是不答應，你說怎麽辦？”
    程俊肅然道：“那就隻能再退而求其次！”
    李世民見他還有主意，問道：“這次怎麽退？”
    程俊道：“這次陛下您退。”
    李世民好奇問道：“怎麽個退法？”
    程俊一臉認真道：“臣看完起居注，不對您說。”
    “這樣一來，不就可以了？”
    李世民先是一怔，隨即怒然道：“你自己看，不對朕說，那你還看什麽！”
    那把褚遂良叫來的意義是什麽！
    程俊解釋道：“陛下，隻有這樣，褚左螭才會答應啊！”
    說著，他對著李世民使了一個眼色。
    李世民忽然若有所悟，察覺到程俊的用意。
    這會起居注，在褚遂良的身上，他不交出來，那誰都看不到。
    隻要褚遂良把起居注交出來，程俊看了之後，他能不跟自己說？
    想到這裏，李世民臉色一緩，轉頭看向褚遂良，詢問道：
    “褚愛卿，程愛卿所言，你怎麽說？”
    “這......”褚遂良這次猶豫起來。
    程俊這時開口道：“褚左螭，陛下已經退了兩步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啊。”
    說完，他瞅了一眼李承乾，對著他使了一個眼色。
    隨即他又對著李麗質使了一個眼色。
    不等李承乾有所反應，李麗質先脆聲道：“褚遂良，程俊說的沒錯，你就把起居注拿出來，給程俊看看！”
    “你要是信不過程俊，你交給我，我看也行！”
    褚遂良聞言，當即點了點頭，隨即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一本書籍，正是他擔任起居郎這段時間，記錄李世民一言一行的起居注。
    他並沒有交給程俊，而是直接交給了李麗質。
    李麗質接過手，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交給了程俊。
    褚遂良眼睛瞬間睜地老大，“公主，您......”
    李麗質俏臉肅然道：“你信不過程俊，我信得過！”
    程俊接過起居注，對著李麗質露出笑容。
    李麗質也對他一笑。
    李世民此時也滿麵笑容，可算是讓褚遂良把起居注交出來了，輕咳了一聲，“程愛卿，那你趕緊看吧，看完了，不告訴朕就是。”
    “臣遵旨。”程俊應了一聲，先看了一眼褚遂良，見褚遂良正對自己怒目而視，咧嘴一笑，旋即低頭翻開起居注，先隨意的看了看，旋即對李世民說道：
    “陛下，臣粗略看了看，正如褚左螭說的那樣，確實是秉筆直書。”
    李世民不滿道：“看這麽粗略作甚，仔細看，好好看，認真看！”
    看完了，朕好問你裏麵寫的是什麽！
    “臣遵旨。”
    程俊應了一聲，這次從頭仔細看，看著看著，他抬起頭，凝視著李世民，說道：“陛下，褚左螭他把您罵臣的話，都寫在了起居注上。”
    “......”李世民愣了一下。
    程俊繼續看著起居注，嘴上道：“陛下好罵，尤其是‘豎子’一句，臣都能想得到，當時陛下罵臣的時候，是何等咬牙切齒！”
    “......”
    李世民再次沉默，隨即他忽然有種荒唐感覺，這小子，該不會是他自己想看起居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