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村長家後，眾人正商議著下一步的去向，派蒙揉著肚子，回頭提議道：“忙了這麽久，肚子都餓扁啦！等會兒我們先去吃一頓大餐，然後……嗚哇！艾爾海森！你、你從哪冒出來的！”
    一個冷靜的聲音自眾人身後身後響起，打斷了派蒙的暢想：“如你所見，隻是坐在這裏複盤推理而已。”
    艾爾海森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手中還拿著一本攤開的書籍。
    “好久沒出現，突然在這裏動腦子，太奇怪了吧！你之前都去哪裏了？”派蒙叉著腰，不滿地質問。
    艾爾海森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沉默不語。
    “喂，幹嘛不說話呀？”派蒙有些不耐煩。
    艾爾海森這才緩緩合上書，語氣平淡地說道：“你發問前似乎從不思考，我在給你時間彌補。”
    “你…！啊氣死我了，我要給他起一個難聽的外號！”派蒙氣鼓鼓地在空中跺腳。
    熒在一旁看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起吧，我不攔你。”
    派蒙絞盡腦汁，卻發現艾爾海森這人實在沒什麽明顯的槽點，最終隻能泄氣道：“呃，呃…算了，想不出來…這家夥沒有什麽明顯的特征，好難歸納。”
    左鈺看著艾爾海森，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書記官大人向來神出鬼沒，想必是在我們忙於調查的時候，你也在村子裏另有收獲吧？”
    艾爾海森瞥了左鈺一眼，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你們從始至終都沒聽說我離開，那我自然是在村裏調查了。”他話鋒一轉，看向眾人，“言歸正傳。你們打算離開阿如村繼續追尋真相，是嗎？”
    “對，待在這裏也不會有更多消息，還不如出去看看。”派蒙立刻點頭。
    艾爾海森又陷入了沉默。
    “幹嘛又不說話了啊！”派蒙忍不住抱怨。
    熒若有所思：“是在給我們時間彌補思考嗎…”
    “不，隻是驚訝你們還有一位同行者。”艾爾海森的目光落在了剛從不遠處走來的賽諾身上。
    賽諾麵色冷峻地走了過來，對艾爾海森的出現似乎並不意外：“艾爾海森，你從進入阿如村至今什麽忙都沒幫上，卻敢質疑我們的行動？”
    “對哦。”熒也想了起來。
    “對哦！這就是所謂的說風涼話嗎！”派蒙立刻附和。
    艾爾海森不以為意：“你們忙著調查的時候，我也完成了我的工作。”
    “真的嗎？我不信。”派蒙撇了撇嘴。
    “坦白說，我們並不能算團體，我的行動自然沒有義務向各位匯報。”艾爾海森語氣平靜，“而分頭行動的好處正在於，我找到了你們錯過的重要線索。”
    “欸？也是在村子裏的線索嗎？”派蒙好奇地問。
    艾爾海森點了點頭：“是的。”
    賽諾的目光銳利起來：“什麽內容？”
    艾爾海森的視線掃過眾人，緩緩說道：“稍後我會帶你們見一個人。不過首先，你們需要意識到對方的立場。”
    “立場？”派蒙不解。
    艾爾海森繼續解釋：“你認為，阿如村的人對我們正在做的事抱有何種態度？”
    熒陷入了沉思。
    艾爾海森繼續道：“換句話說，你認為你所打聽到的消息，都是真實的嗎？”
    熒的眼神微微一動。
    “你的意思是，有人騙我們？”派蒙驚訝地問。
    左鈺摸了摸下巴，接口道：“書記官大人是想說，阿如村的村民，因為各自的處境和擔憂，對我們這些外來者有所保留，甚至隱瞞了一些關鍵信息，對嗎？”
    艾爾海森讚許地看了左鈺一眼：“隱瞞未必是騙，這些人也有自己的立場。正如坎蒂絲所說，住在阿如村的人或許並不在乎須彌由誰掌控。赤王也好，草神也好…對他們而言都已經不重要了。”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洞察，“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災難裏。所以，他們不會將所有信息和盤托出。而這正是你們認為村子裏沒有線索的原因。”
    “也就是說，線索在我們見過的人之中。”熒立刻反應過來。
    艾爾海森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很高興你注意到了。”他繼續說道，“那些與你對話過的人裏，存在著一位隱瞞了信息的知情人。事實上，她全程都注意著你們這些外來者的一舉一動。因為…對想要安分生活下去的人而言，任何外因都可能是變數。”
    畫麵閃回至之前與夏妮的對話。夏妮看到賽諾時，眼中帶著明顯的畏懼：“哇啊，好有魄力的眼神！你、你看起來就是很會打架的類型呢！是不是特別厲害？”
    賽諾冷冷地打斷：“不要跑題。”
    艾爾海森分析道：“不難看出，她很畏懼賽諾的身份和武力。”
    夏妮當時連忙改口：“哦、哦對！你說守…不，那些瘋學者啊。”
    “故意改口，”艾爾海森繼續說道，“是因為她很清楚村裏有赤王的忠實擁護者。表現得太親近守村人，容易成為過激派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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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妮曾說：“上一次見到他們是三五天前了吧，因為我睡得很早，基本上看不到夜裏的情況。”
    艾爾海森指出：“還記得嗎？她特意強調過，自己看不到夜裏的情況。”
    夏妮又曾感激地說：“不過，我倒是挺喜歡這些家夥的。你看，雖然他們瘋瘋癲癲的，卻幫過我的忙。要是沒有他們，我的屋子早就塌啦。”
    艾爾海森的語氣帶著一絲篤定：“我找村長核實過了，她口中這一次‘守村人保護阿如村’發生在深夜。也就是說，那位女士當時並沒有睡著。”
    “可是，她為什麽要撒謊呢？”派蒙不解地問。
    左鈺沉吟道：“或許是害怕引火燒身吧。在阿如村這種魚龍混雜，立場不明的地方，明哲保身也是一種選擇。”
    艾爾海森點了點頭：“跟外人扯上關係，意味著某種被針對的可能性。至於她為什麽這麽在意這些…不如直接去和本人聊吧。”
    賽諾卻突然開口：“等等。我就不去了。”他看向艾爾海森，“按你的說法，對方很畏懼我。那麽…交給你了。”
    “包在我們身上！”派蒙立刻拍著胸脯保證。
    幾人再次找到了夏妮。艾爾海森走上前，平靜地說道：“夏妮小姐，如先前所說，我帶了一位幫手來。”
    夏妮看著他們，神色有些複雜，沉默不語。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看向艾爾海森，輕聲問道：“艾爾海森先生，你的立場我已經明白了，但…你帶來的朋友，真的也能像你一樣嗎？”
    “欸？什麽意思…我們需要表達什麽立場嗎？”派蒙有些困惑。
    艾爾海森示意熒上前：“你可以直接溝通，你會得到想要的回答。”他頓了頓，補充道，“來吧，獲取她的信任。”
    “這是說獲得就能獲得的事嗎…”派蒙小聲嘀咕。
    夏妮的目光轉向熒，輕聲問道：“我能叫你旅行者嗎？”
    熒點了點頭，溫和地回應：“好的，你好，夏妮小姐。”
    “旅行者，你好。”夏妮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赤王複活，真的能為須彌帶來轉機嗎？”
    熒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不能。”
    夏妮追問：“為什麽呢？”
    “因為那會帶來戰爭。”熒的語氣平靜而堅定。
    左鈺在一旁補充道：“戰爭帶來的隻有毀滅和痛苦，絕非轉機。真正的轉機，源於智慧與和平的努力，而非盲目的複辟。”
    夏妮聽了，眼神中閃過一絲釋然：“…你們的說法與坎蒂絲小姐非常接近。我知道你們是朋友，這也是為什麽我雖然有所保留，卻還是願意和你對話。”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放在以前，我連這些都不敢問。”她抬起頭，認真地看著熒，“旅行者，你認為，我們在須彌的生活會變好嗎？”
    熒沉默了片刻，然後認真地回答：“我不能保證，但我正在為之努力。”
    “對啊，”派蒙也飛上前，語氣真誠地說，“雖然我們是從別的國家一路走來的，你不相信我們也很正常，我們…根本不能算是哪個國家的居民吧…可就算是這樣，我們也見過了許多地方的人，為許多我們想要堅持的事戰鬥過。”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堅定，“須彌也有我們的朋友哦，還有我們要做的事，要找的人…我想，這就是我和這家夥停留在此的原因。”
    左鈺也開口道：“夏妮小姐，我們或許無法代表整個須彌，但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希望這個世界能變得更好。你的擔憂，我們理解，也希望能用行動來證明我們的誠意。”
    夏妮靜靜地聽著，眼中的猶豫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信任的光芒。她輕聲說道：“我…想要相信你們說的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非常抱歉，像審問一樣跟你們談話…說真的，我都沒想到你們之前會來找我打聽消息，嚇了一大跳呢。”
    “艾爾海森說你有你的難處，我們理解的啦，不用道歉！”派蒙連忙擺手。
    夏妮的神色黯淡了幾分：“不瞞你們說，我…其實是沙漠子民與非沙漠子民的混血兒，在須彌或許是最不受歡迎的人了吧。有人信仰草神，有人信仰赤王，而我不屬於他們中任何一方。所以對兩邊的人來說，我都非常多餘。”
    “這麽一說，那些激進派也提過，他們最討厭叛徒…說不定，混血兒也算是叛徒…”派蒙小聲嘀咕。
    夏妮苦澀地笑了笑：“是啊。血統和信仰在一些時候，是非常狹隘的…無論我說什麽，表現出怎樣的態度，都會被認為有別的用意。慢慢地，我變得什麽都不說，裝作聽不見、看不到，隻要能平靜地生活下去就好…”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然後，不幸的事就發生了。幫助過我的守村人離奇失蹤，我卻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直到今天。”
    艾爾海森適時開口：“你可以告訴他們。相信旅行者也會為你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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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妮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說道：“好的。那麽我會將告訴艾爾海森先生的事也告訴你們。”她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其實，我的聽力比常人要更好一些，所以偶爾會在夜裏聽到詭異的哭聲。”
    “呃啊？！有幽靈？！”派蒙嚇得躲到了熒的身後。
    左鈺眉頭微挑，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絲微弱的聖光能量，不動聲色地感知著周圍的氣息，平靜地說道：“夏妮小姐，別擔心，慢慢說。那哭聲具體是什麽樣的？”
    夏妮搖了搖頭：“或許吧。我不知道，但那確實是隱隱約約的哭聲…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強烈的情感。以前的哭聲更明顯，頻率也更高，但自從你們進村，聲音小了很多，次數也減少了，我得集中精力才能隱約聽到。”
    艾爾海森平靜地開口：“關於這一點，我找村裏的值夜人確認過了，他們中有一位耳朵特別靈驗，也曾聽到過類似的聲音。”他繼續說道：“但這裏是沙漠，比起幽靈，他更願意相信那是野獸的嗥叫。”
    熒看向夏妮，輕聲問道：“你能確定聲音來源嗎？”
    夏妮想了想，回答：“這附近沒什麽值得一提的地方…除了，村子不遠處有一座醫院。”
    艾爾海森接口道：“那裏似乎是治療魔鱗病的…不過已經廢棄好些年了。”
    左鈺心中了然，那座廢棄醫院，正是劇情中重要的地點，看來艾爾海森已經查到了不少線索。
    熒的眼神堅定起來：“我們得去一趟那座醫院！”
    派蒙也立刻表示讚同：“好，現在就出發！”
    一行人來到魔鱗病醫院的廢墟前。
    派蒙打量著眼前破敗的建築，小聲嘀咕：“是這裏嗎？全都荒廢了…好破舊啊，到處都是沙子。”
    艾爾海森環顧四周，語氣平靜：“空無一人的醫院，剛好能用來藏失蹤者。”
    突然，派蒙驚叫起來：“啊！有怪物，小心呀！”幾隻猙獰的蕈獸從廢墟中竄出，擋住了去路。
    左鈺上前一步，冷哼一聲：“不知死活。”他甚至懶得動用魔杖，指尖凝聚出一團暗影能量，瞬間化為數道利箭激射而出，精準地貫穿了那些蕈獸的要害。蕈獸們哀嚎一聲，便化作了飛灰。
    派蒙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呼…還好，比我想的好對付一些…”
    熒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你都想象了什麽樣的對手啊？”
    派蒙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呃，很厲害很厲害的盜賊，或者天上掉下來一些比房子還高的對手…之類的。”
    艾爾海森隻是沉默地觀察著周圍，似乎對派蒙的幻想不置可否。
    派蒙見狀，小聲對熒和左鈺說：“他好認真哦，我們也不要輸給他！”
    艾爾海森似乎發現了什麽，指著一處不起眼的地麵說道：“…是這個。”
    派蒙湊過去一看，驚呼出聲。
    艾爾海森率先走了過去：“進去看看。”
    在廢棄醫院的上層搜索了一番後，派蒙有些泄氣地喊道：“喂——！艾爾海森，這裏什麽都沒有欸，你確定我們沒白來嗎？”
    艾爾海森依舊平靜：“不用著急。夏妮說夜晚才有哭聲，等一會兒吧。”
    他頓了頓，竟找了個相對幹淨的地方坐下，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在那之前…休息一會兒。”
    左鈺看著他這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不禁莞爾，這家夥，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看書啊，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把書合上然後來個648之回眸。
    派蒙見狀，氣呼呼地飛了過去：“他好理直氣壯地坐下了啊！還開始看書了！你在看什麽，給我也看看！”
    艾爾海森倒也不吝嗇，將書遞了過去。
    派蒙接過書，隻看了一眼，便頭暈眼花起來，結結巴巴地念道：“呃…呃…「『自然位置』，即與『受迫運動』相對的『自然運動』…嗯？所趨向的位置，每一物…隻能自然地趨向…」”
    艾爾海森淡淡地評價道：“怎麽讀得磕磕絆絆的。”
    派蒙立刻把書還了回去，連連擺手：“我放棄了，你慢慢看吧…再見！那家夥可真有閑心啊，在這種地方看那麽複雜的書。”
    熒看著派蒙，有些無奈地說道：“或許我也該給你上文化課了。”
    派蒙立刻反駁：“喂，我可是你的提瓦特導遊，很有文化！是這些須彌人看的書太複雜了啦，不能怪我…”
    熒笑著摸了摸派蒙的頭：“好吧好吧，派蒙很好，乖哦。”
    又等了一會兒，派蒙打了個哈欠：“嗚，我都要睡著了…”
    就在這時，熒突然神色一凜。
    派蒙也豎起了耳朵：“欸？什麽聲音？”
    艾爾海森合上書，站起身，目光投向一個方向：“來了。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三人循聲找去，派蒙疑惑道：“聲音的源頭是這裏嗎？但沒看到有什麽東西啊。”
    艾爾海森仔細觀察片刻，沉聲道：“……在下麵。”
    派蒙看了看，發現並沒有通往地下的入口：“欸？！可是這裏下不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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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爾海森走到一處牆壁前，伸手敲了敲，又仔細觀察了片刻，說道：“看來，裏麵有蹊蹺。”他似乎發現了什麽機關，操作了一下，隻聽一陣機括聲響，一道暗門緩緩打開，“嗯。果然，有隱藏的樓房結構。”
    左鈺心中暗道，艾爾海森這家夥，找機關的本事倒是一流。
    派蒙探頭向內望去，驚歎道：“嗚呃…看起來就像是醫院下麵還藏著一個醫院一樣…似乎還有別的機關沒被解開，我們繼續探索吧！”
    進入下層後，派蒙眼尖地發現了一個人影：“你們看，那裏有人！”
    熒立刻警惕起來：“務必小心！”
    派蒙也壓低了聲音：“對對對，我們慢慢過去，不要驚動他…”
    艾爾海森走上前，看清那人的麵容後，語氣中帶著一絲訝異：“……你是…”
    那人蜷縮在角落，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呻吟：“呃…啊…啊…”
    派蒙仔細打量著那人，小聲說道：“完全不會說話，眼神也很渙散…但看起來完全不是做別人爺爺的年紀嘛。而且，這附近居然隻有他一個人？”
    艾爾海森的語氣帶著一絲複雜：“真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你。這個人名叫拉紮克，是我在教令院的學長。”
    派蒙好奇地問：“也是學者？是跑到樹林裏神叨叨地修行的人嗎？”
    艾爾海森搖了搖頭：“不。這正是問題所在。拉紮克從不施行那一套，他從未進樹林修行過，更遑論達到林居狂語期。”
    熒問道：“那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艾爾海森分析道：“姑且不論成因…他單獨出現在這裏，意味著我們來晚了一步。看來，對方已經提前把人都撤出去了。至於這位，恐怕是因為某些原因被遺留在這裏，或者單純來不及轉移走。”
    左鈺心中冷笑，賢者們果然是把這些學者當成了消耗品，用完即棄。
    艾爾海森又觀察了一下地麵，說道：“嗯，地麵上有拖拽的痕跡。靠近門口，痕跡就變得很深，說明是有人用力拖拽那些裝著重物的推車。”
    派蒙倒吸一口涼氣：“…難道上麵是…人？”
    艾爾海森的語氣沉了下去：“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他們似乎走得很急，生怕被人追上…匆忙之中，便沒能注意到躲在角落的拉紮克。”
    角落裏的拉紮克發出了嗚咽聲。
    艾爾海森看著拉紮克，語氣肯定：“完全一致，看來他就是活生生的「證據」。”
    派蒙不解地問：“欸？為什麽這麽說…”
    艾爾海森提示道：“容我提醒你們，回憶一下之前在奧摩斯港的見聞。你難道不覺得，他現在的表現很眼熟？”
    熒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恍然大悟：“…… …！鍍金旅團的瘋子！”
    派蒙也叫了起來：“啊！這麽一說…他們的反應一模一樣！”
    艾爾海森點了點頭：“對，教令院正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他開始了自己的推理，“猜測一下他們的行動邏輯…嗯，並不困難。”
    他條理清晰地分析道：“起初，教令院派人放出赤王即將複活的假消息，強調「守村人」——也就是被流放到阿如村的瘋學者，將成為關鍵。”
    “此事刺激了各地的激進派，位於阿如村的那些人立刻展開行動，暗中幫忙將那批學者送到了教令院手裏。”
    “他們散播這一謠言，除了能最大程度調動激進派，還有一個高明之處，是借此將風險推給赤王的信徒。”
    左鈺補充道：“嫁禍給赤王信徒，既能掩蓋自己的目的，又能進一步分化沙漠子民和雨林居民，真是陰險的計策。”
    艾爾海森繼續道：“赤王死去多年，沙漠子民過得並不好。他們的情緒就像沙漠中的火藥罐，很容易引爆。”
    “而調動這些被情緒驅使的人，無異於讓烈馬狂奔…堪稱輕而易舉。”
    “即使事發，別人也隻能抓到赤王信徒，明麵上這是信仰問題引發的事故，暗地裏，也不過是種族矛盾。”
    “沒人會想到教令院頭上。這種手法很簡單，但在如今的須彌非常管用。”
    派蒙聽得連連點頭：“原來是這樣…很有道理呢，跟村長的猜測也對得上。”
    她又提出了疑問：“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疑問沒解決…當初將那些學者送到阿如村的不就是教令院嗎？為什麽現在非要搶回去？”
    艾爾海森解釋道：“在這個過程中，有一樣東西改變了，那就是學者的「身份」。最初是「學者」，然後成為了「瘋子」，再接著，他們成為「被流放者」，最後…變成「失蹤者」。”
    左鈺冷哼一聲：“從‘人’變成了‘材料’，賢者們的算盤打得真精。”
    熒聞言，神色一凜：“原來是這樣…”
    艾爾海森繼續說道：“一個被流放的瘋學者，尚且是個人類。但一個失蹤者…就不好說了。你無法找到特定的人，也就無從推斷他身上發生過什麽。換言之，「消失的人」會是理想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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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蒙追問：“資源？他們還有什麽用處嗎？”
    艾爾海森給出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答案：“有一種可能，這些人的大腦會被用於提取罐裝知識。”
    派蒙嚇得聲音都變了：“提…那些東西是從人腦中提取出來的嗎？！”
    艾爾海森肯定道：“以須彌教令院的技術，能夠做到。或許是因為這些原因，他們感受到痛苦，才在夜深人靜無人緊盯的時候發出哭聲。”
    派蒙連連搖頭，不敢再想下去：“人腦…不行，我不要想了，好嚇人…”
    熒看向艾爾海森，問道：“你是怎麽知道這些技術的？”
    艾爾海森平靜地回答：“我畢竟是教令院的書記官，接觸過這些研究項目。”
    他總結道：“總而言之，拉紮克的症狀像是被用於提取神明罐裝知識，但過程似乎並不順利，或者說，他被提前遺棄了。”
    左鈺看著拉紮克，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賢者們的所作所為，真是毫無人性。於是隨手對著拉紮克丟了個聖光術。很快，在聖光的籠罩下，拉紮克身體放鬆，進入了睡眠。
    左鈺的法術讓不熟悉他的幾個人有些驚訝，不過現在顯然沒工夫管這些。
    而派蒙對艾爾海森的話卻有些糊塗了，忍不住問道：“所以什麽人的腦子都有用嗎？那些賢者也太可怕了！”
    熒的眉頭緊鎖，她想起了在納西妲意識中看到的景象，輕聲道：“不，不對。他們需要的，恐怕是那些接觸過‘神明意識’的人。利用這些，讓散兵成為‘神明’……”她看向左鈺，尋求確認。
    左鈺點了點頭，神色凝重：“熒說得沒錯。製造偽神，這可是褻瀆神明的大罪，賢者們的野心遠超我們想象。這種禁忌知識，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艾爾海森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想到了。教令院需要接觸過‘神明意識’的人。”他繼續說道，“對有些學者而言，有關神明的知識是他們畢生所求。提取罐裝知識不過是他們的激進手段之一。但我始終好奇，與神明有關的知識，究竟能讓他們得到什麽？教令院不惜一切去追逐這些堪稱禁忌的事物，最終是想做什麽？”他微微搖頭，“我花了不少精力分析神明罐裝知識的內容，可惜並沒有顯著收獲。看來，我和那些人的思維太不一樣了。”
    “艾爾海森，你不會也想得到那些被稱為‘禁忌’的東西嗎？”派蒙警惕地看著他。
    書記官大人神色淡然：“學者當然都追求知識的極限。但我對神明本身沒什麽興趣，自然拿不出他們那種狂熱態度。”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將人當成死物用於榨取知識，如果這就是他們口中的學術進展，教令院還不如直接關閉。”
    “聽起來你很反對這種事呢…”派蒙有些意外。
    “當然。這違反了我對‘規則’的認知。”艾爾海森的語氣不容置疑，“學術、知識…一切事物都有邊界。一旦跨越邊界，萬物運行的‘規則’與‘秩序’都會被破壞。這種事就像書本上的錯字一樣，需要被糾正。”
    “等等，”派蒙歪著小腦袋，“你不是因為覺得那些人很可憐才站出來幫忙的嗎？”
    艾爾海森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不好意思，我還沒那麽閑。按你的說法，須彌有的是可憐人，甚至整個提瓦特都如此。你難道能拯救所有人？”
    “呃…不、不能吧…我也不知道啦…”派蒙的聲音小了下去。
    熒凝視著艾爾海森，輕聲道：“你的動機更特殊也更個人。”
    “你可以這麽認為。”艾爾海森坦然承認，“簡單來說，我不盲信力量與英雄主義，隻做想做的事。神明罐裝知識是我想查清的問題。但這不代表我就會為個別陌生人的利益行動。”
    左鈺在一旁聽著，心中暗笑，艾爾海森這家夥，嘴上說著隻為自己，但行動上卻總是在維護某種秩序，真是個矛盾的家夥。
    熒的眼神中帶著思索：…他雖然否認龐大的正義與責任，卻認可了極端個人的行動邏輯。這樣的人…或許更適合作為同伴也說不定呢。）
    “我從剛才就想說了，”派蒙叉著腰，氣鼓鼓地看著艾爾海森，“教令院裏有很多壞人，但你不一樣…你是教令院裏的怪人！”
    艾爾海森似乎並不在意這個稱呼：“…大概吧。不過，我挺享受這種與眾不同的感覺。‘特別’也是一種財富，不是嗎。”
    “心態真好，我都有點佩服你了。”派蒙感歎道，“夏妮小姐要是能像你一樣，就不會活得那麽小心翼翼了吧…”
    “隻是我性格比她好而已，你無需介懷。”艾爾海森的回答讓派蒙一時語塞。
    熒輕輕歎了口氣，目光轉向角落裏依舊昏睡的拉紮克，之前左鈺已經用聖光術讓他平靜地睡著了：“對了，這個人怎麽辦？”
    艾爾海森站起身：“留在這裏隻有死路一條，帶他走吧。先回阿如村，再製訂下一步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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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帶著昏睡的拉紮克返回阿如村村長的家，坎蒂絲和賽諾早已等候在那裏。
    “我們回來了——！”派蒙率先飛進屋裏。
    坎蒂絲迎了上來，目光落在拉紮克身上，關切地問：“辛苦了，休息一下喝點水吧。這位是？”
    艾爾海森簡短地解釋道：“可惜他太年輕當不了伊薩克的爺爺。不過，也是我們正在尋找的對象之一。”
    眾人將先前在廢棄醫院的所見所聞和推理結果詳細地告訴了坎蒂絲和賽諾。
    聽完之後，賽諾的臉色越發陰沉：“也就是說，那座廢棄的魔鱗病醫院曾經是教令院用於提取神明罐裝知識的據點。”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啦。”派蒙點了點頭。
    賽諾沉吟道：“這整個計劃一定出現在我們來到阿如村之前，因為神明罐裝知識不是近期才流行的。可是我們一靠近阿如村，那些人就像未卜先知一樣提前撤離了。為什麽？”
    “呃…對呀，為什麽呢…”派蒙也想不明白。
    坎蒂絲的目光掃過眾人，若有所思：“一般這種情況，是那個吧——‘內鬼’。我們之中，可能有人在給對方通風報信…”
    “欸？我們這些人的關係這麽虛假嗎？”派蒙瞪大了眼睛。
    賽諾沉默不語，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艾爾海森打破了沉默，語氣篤定：“看來，你們都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
    熒看向他：“你有頭緒了？”
    艾爾海森的目光轉向賽諾，緩緩說道：“賽諾，他們能預測我們的行動是因為你在這裏。”
    “等等，這是什麽意思！”派蒙驚叫起來。
    賽諾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注意你的發言，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艾爾海森卻不為所動：“合理的推測而已。我有我的理由。”
    坎蒂絲也有些驚訝：“你想說，賽諾就是那個內鬼？真有意思，我還以為你才是嫌疑最大的那個呢，因為你之前都是一個人單獨行動。”
    左鈺在一旁聽著，心中暗道，艾爾海森果然厲害，這麽快就鎖定了問題關鍵。他開口道：“書記官大人，你的理由不妨說來聽聽。賽諾的為人我們有所了解，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
    艾爾海森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剛才從醫院回來，路上我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賽諾和我們都不一樣。”他頓了頓，直視著賽諾，“還記得自己是誰嗎？賽諾，「大風紀官」。”
    賽諾的身體微微一僵。
    艾爾海森繼續分析：“對。你是教令院的風紀官，一直都掌握著額外的信息。誰做了什麽，有怎樣的汙點…唯有知道這些，你才能動手。換句話說，教令院一直在向你提供特殊渠道的信息。依照教令院的作風，他們難道不會防備你嗎？養一條凶惡的狼，自然也要掌握不被狼咬的方法。”
    “教令院監視我的行動？”賽諾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艾爾海森搖了搖頭：“不隻是這麽簡單。教令院監視須彌的一切，但對於你，他們有特殊的處理手段。每隔一段時間，人們便會迎來「識藏日」。每到這個日子，教令院就會通過罐裝知識向虛空中錄入信息。有一次，我在操作台旁找到一本厚厚的筆記，裏麵的內容都與大風紀官賽諾有關——行動報告、處刑習慣…方方麵麵。”
    “你是說，教令院將我的信息錄入了虛空？”賽諾的語氣沉了下去，“…可這樣做有什麽意義…我的行為並非是重要到需要進入虛空的信息。”
    左鈺此時接口道：“書記官大人說的沒錯。虛空終端，或者說整個虛空係統，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信息處理器。如果將你的行為模式、習慣、乃至於思考方式都輸入其中進行運算……”
    艾爾海森接過了話頭：“虛空可以運算。以虛空的計算能力，完全可以根據錄入的數據反向預測你的行動。你將於何時出發，走什麽路線去往哪裏…一目了然。”
    賽諾的臉色變得鐵青：“我的行動，都被預判了…！”
    艾爾海森語氣平淡：“教令院早就在提防你了。不過，你能想到辭職離開教令院，說明他們的判斷沒有出錯。”
    坎蒂絲歎了口氣，看向賽諾的眼神帶著一絲同情：“原來是這樣啊…賽諾太能貫徹原則，反倒成了他們的眼中釘。對那些人而言，他們不需要頑強的意誌和忠貞的信仰。隨機應變，如牆頭草一般追逐利益…才是那些學者的真麵目。”她語氣一轉，帶著一絲敬佩，“賽諾，請別往心裏去。這恰恰證明你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同伴。”
    賽諾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是因為我，他們才能提前準備撤離。”
    “不要太自責了，這種事誰也想不到啊！”派蒙連忙安慰道。
    熒也輕聲附和：“是啊。”
    賽諾卻搖了搖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不，我想到了。既然如此，那他們會去的地方…我也能猜到。”
    迪希雅在一旁聽著，不由得吹了聲口哨：“哦！振作得很快嘛~”
    艾爾海森的嘴角也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安全總是隱藏在危機與危機之間。”
    “原來是這樣！我也明白了！”派蒙恍然大悟，小手一拍，“既然他們要躲避的人是賽諾，那最安全的地方不就是…”
    熒的眼神一亮：“就是賽諾剛剛走過的地方。”
    “沒錯！”派蒙興奮地叫道。
    賽諾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艾爾海森身上：“對他們來說，逆著我的行動路線逃亡就行。”
    熒看著派蒙，眼中帶著笑意：“變聰明了呢，派蒙！”
    左鈺也笑道：“看來我們這位小向導，也開始學會推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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