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層岩巨淵的倒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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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決了阿佩普的問題後,那場驚心動魄的、足以載入須彌史冊的冒險終於畫上了句號。左鈺、熒和派蒙三人不約而同地決定,要給自己放一個大假。一連兩天,他們什麽都沒幹,就在須彌城裏閑逛,在蘭巴德的酒館裏聽著水手們吹噓海上的見聞,在普斯帕咖啡館裏品嚐著醇厚的咖啡與甜膩的點心,徹底將精神上的疲憊滌蕩一空。直到那個總是精力旺盛的小家夥都開始覺得有些百無聊賴,在空中無精打采地飄來飄去時,三人才懶洋洋地決定,是時候找點事做了。
    須彌城的冒險家協會依舊人來人往,來自世界各地的冒險家們在這裏交換情報,接取委托。櫃台後的凱瑟琳看到三人走來,臉上露出了那標誌性的、仿佛永遠不會改變的溫和微笑。
    “啊,熒,可真是巧啊,嗬嗬。”
    派蒙繞著櫃台飛了一圈,好奇地問道“凱瑟琳小姐,今天有什麽委托嗎?還有…你今天見到我們怎麽好像格外開心的樣子?”
    凱瑟琳的笑容裏似乎多了一絲神秘,她眨了眨眼,輕聲說道“因為今天早些時候我去神社求簽,巫女告訴我說,最近適合「意料之外的再會」哦?”
    “凱瑟琳小姐會去神社求簽?怎麽感覺是非常非常稀奇的景象!”派蒙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隨即又抓住了話裏的重點,“不對,重點是你一天之內去稻妻跑了個來回嗎?這裏可是璃月欸!”
    “嗬嗬,哪怕是我,也偶爾會有些私生活的嘛。”凱瑟琳的回應滴水不漏,讓人完全看不出破綻。
    “所以你說「意料之外的再會」,指的是和我們嗎?”派蒙有些不解,她們幾乎每天都會來協會轉一圈,實在算不上什麽“意料之外”。
    凱瑟琳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誰知道呢,至少有了這份期待,就感覺見到誰都會很開心了。”
    熒的目光微微一動,她輕聲念叨著那個詞“意料之外的再會……”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遠方,飄向了那個與她血脈相連,卻又立場相悖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如果,巫女的占卜真的能夠靈驗……
    派蒙似乎讀懂了熒的心思,連忙飛到她身邊,小聲安慰道“熒,如果巫女所說的真能靈驗就好了……你的哥哥……”
    看到兩人突然有些低落的神情,凱瑟琳連忙將話題拉了回來“我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呢?看到你們好像有些沮喪。沒事沒事,我們還是回到委托的話題吧,有沒有什麽適合你們的委托呢?”
    “嗯,正巧有一位礦工大哥的委托,似乎是關於層岩巨淵的調查。”
    “欸,那邊難道已經解除封鎖了嗎?”派蒙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那麽具體情況就讓委托人再詳細與你們溝通吧,他叫玥輝,現在應該就在層岩巨淵的附近。”凱瑟琳將委托的詳情單遞了過來。
    左鈺接過單子,掃了一眼,平靜地開口“既然是意料之外的再會,那自然不會是我們這種天天見麵的老朋友。或許,這次的旅途,真的能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故人呢。”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在熒和派蒙的心湖裏泛起了一絲漣漪。
    “好的,凱瑟琳小姐,那我們就動身啦!”派蒙重新振作了起來。
    “嗯,向著星辰與深淵…唔,這次好像真的是向著「深淵」呢,祝三位好運。”
    層岩巨淵,這道撕裂璃月大地的巨大傷疤,如今已不再是當初那片死寂的禁區。在千岩軍的嚴密守護下,玉京台終於批準了對淺表區域進行小範圍的礦物開采。遠遠地,就能看到一些簡易的營地和忙碌的礦工身影,為這片古老的土地帶來了一絲久違的人氣。
    他們在約定好的地點,找到了那位發布委托的礦工。那是個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臉上刻滿了風霜的痕跡。
    “你好!是那個…那個玥輝嗎?我們是冒險家協會派來的。”派蒙率先飛上前打招呼。
    名叫玥輝的礦工抬起頭,看到三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哦,幸會幸會,確實是我發布的委托。”他的目光在熒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嗯?這位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是很有名的冒險家麽?”
    “我的來曆比較複雜,”熒搖了搖頭,直接切入了正題,“還是直接說正事吧。”
    “這樣啊,好吧。”玥輝也不再追問,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自我介紹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前不久才拿到層岩巨淵開采許可的礦工,手下有一些跟著我的兄弟。本來能成為第一批進來開采的隊伍,大夥兒都挺高興的,可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礦工兄弟們都有些人心惶惶。”
    “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好像沒聽說過。”派蒙好奇地問。
    玥輝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嗯…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隻是有些詭異…有個兄弟在休息的時候,忽然注意到幾個丘丘人神情恍惚地路過。”
    “丘丘人?”
    “對,而且這些丘丘人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徑直朝著層岩巨淵深處去了。於是那個兄弟刻意留心觀察了一段時日,發現時不時便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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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丘人難道也有好奇心嗎?會不會隻是來這邊轉轉…”
    “不,詭異的地方在於,他發現來到層岩巨淵的丘丘人們…”玥輝壓低了聲音,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從來都是「隻進不出」的。那些丘丘人的行跡永遠都是單向的,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這段時間,類似的情況愈發頻繁。”
    他看著深不見底的巨淵入口,聲音都有些顫抖“「那些丘丘人的目標究竟是什麽」,「它們後來怎麽樣了」,「會不會是在醞釀什麽災厄」…這些念頭在礦工兄弟們的腦海中不斷出現,很多人都要把自己嚇得發瘋了。”
    “唔呃,我好像能理解…光是聽上去就覺得有些頭皮發麻…”派蒙下意識地躲到了熒的身後。不敢想象,在那黑暗的深淵之下,到底匯聚了多少隻進不出的丘丘人,那會是怎樣一幅恐怖的畫麵。
    左鈺的眼神卻變得深邃起來,他平靜地開口“它們不是被好奇心驅使,而是被某種更深層的東西在召喚。就像飛蛾撲火,那是一種源自它們生命本源的、無法抗拒的本能。”
    熒看向左鈺,又看了看那幽深的礦洞,心中那個關於“深淵教團”的懷疑愈發強烈。“我們真的要接這個委托嗎?”派蒙拉了拉熒的衣角,“那個,礦工大哥,讓我們再考慮一下…”
    “交給我們吧。”熒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她知道,任何與深淵教團有關的線索,都可能指向她的哥哥。
    “喂!你也照顧一下我的意見呀!”派蒙急得直跺腳。
    “放心吧,”左鈺對派蒙笑了笑,“有我們在,不會有事的。而且,或許真的能找到一些,關於你家旅行者血親的線索呢。”
    聽到這話,派蒙的抱怨立刻就沒了聲息,她歎了口氣“原來你是這樣考慮的,唔…那、那好吧,不去的話,你會一直很在意的吧?”
    見到他們終於決定接下委托,玥輝如釋重負“那可真是幫了大忙了,我可不想我的開采許可證就這麽白費了。我這就告訴你們那些丘丘人去往的大致位置…”
    順著玥輝指引的方向,三人再次踏入了這片充滿了未知與危險的地下礦區。熟悉的、潮濕而又帶著金屬腥味的氣息撲麵而來,與上一次來時的記憶重疊。然而,當他們穿過狹長的礦道,抵達那片更為廣闊的地下空洞時,眼前的景象,依舊讓熒和派蒙感到了無與倫比的震撼。
    一座宏偉的、倒立的城市,靜靜地懸浮在地下世界的穹頂之上。殘破的尖塔與斷裂的橋梁指向深淵,仿佛是被神明遺棄的國度,在無聲地訴說著它曾經的輝煌與最終的隕落。
    “這裏是…一座城市!在空中的,倒立的,一整座城市?”派蒙的聲音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歎,這幅超乎想象的景象,無論看多少次,都足以讓人心神劇震。
    “看著這座城市,熒,你會不會想起些什麽…”派蒙的小腦袋裏努力地搜索著記憶,“唔,是什麽來著…對了!「汙穢逆位神像」!就是這個,又詭異,又是倒立的,還有一些震撼的感覺。這樣說的話,難道層岩巨淵的下麵真的會跟深淵教團有關嗎?我們要想辦法去調查一下…”
    就在她們交談之際,左鈺的目光卻鎖定在了不遠處,一隊正在蹣跚前行的丘丘人身上。它們和玥輝描述的一樣,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麻木地、執著地向著更深處走去。
    其中,有一隻丘丘人格外引人注目。它的身形比同伴更加佝僂,身上簡陋的木甲早已腐朽不堪,步伐踉蹌,每走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它像是一支即將燃盡的蠟燭,生命之火在風中搖曳,隨時都可能熄滅。
    突然,那隻丘丘人腳下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無法爬起。它掙紮了幾下,身體便開始變得透明,一絲絲黑色的霧氣從它體內逸散而出,那是被詛咒的靈魂即將回歸地脈的跡象。它的同伴們卻對此毫無反應,依舊麻木地向前走著,將它遺棄在了這片冰冷的地下世界。
    “它要消失了……”派蒙不忍地說道。
    熒也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或許,我們可以給它一個不一樣的結局。”左鈺平靜的聲音響起。他示意兩人退後,隨即緩步上前。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由不知名水晶雕琢而成的小瓶,瓶中盛滿了清澈如水的液體,那液體中仿佛有億萬個微小的光點在沉浮生滅,散發著令人心安的、溫暖而聖潔的光芒。
    他伸出手指,一滴晶瑩剔剔的聖水在他指尖凝聚。他沒有念誦任何咒語,隻是調動起一絲微不可查的魔力,如同最精準的法師之手,將這滴聖水包裹住,悄無聲息地,送到了那隻即將消散的丘丘人額前。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慢了。那滴承載著無數可能的聖水,緩緩滴落。
    就在聖水接觸到丘丘人那粗糙堅硬的皮膚的瞬間,並沒有發生眾人預想中劇烈的爆炸或耀眼的光效。恰恰相反,一切都發生得無聲無息,卻又充滿了令人心悸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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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層層灰黑色的、如同實質般的、充滿了不祥與汙穢氣息的詛咒霧氣,開始從丘丘人的體內被強行剝離出來!那霧氣中仿佛有無數張扭曲痛苦的人臉在哀嚎,在掙紮。丘丘人猛地抬起頭,發出一聲既痛苦又像是在宣泄著什麽的咆哮,那聲音不再是單純的獸吼,而是夾雜了一絲屬於人類的、撕心裂肺的嘶喊。
    在灰黑色的詛咒霧氣被徹底剝離、消散於空氣中之後,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那佝僂的丘丘人身軀,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變化。粗糙的、如同岩石般的皮膚變得光滑,充滿了歲月的褶皺;猙獰的麵容恢複了人類的輪廓;身上那簡陋的木甲,也化作點點光芒,消散在空中。
    僅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原地那隻瀕死的丘丘人,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形枯槁、行將就木的老人。他穿著一身破爛不堪的、但依稀還能看出曾是黑金配色的坎瑞亞風格服飾,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地喘息著,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漫長而又痛苦的噩夢。
    “成、成功了!”派蒙激動地小聲驚呼,“他……他變回人類了!”
    熒也捂住了嘴,美眸中充滿了震驚與喜悅。這簡直是神跡!左鈺真的做到了!
    老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渾濁的、卻又帶著一種曆經滄桑的智慧的眼眸。他有些困惑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屬於人類的、布滿了老年斑的、幹瘦的手。他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感不再是冰冷堅硬的麵具,而是溫熱的皮膚。
    緊接著,記憶,如同被打開了閘門的、奔騰了五百年的黑色洪流,瞬間衝垮了他理智的堤壩。被詛咒,變成怪物,在無盡的殺戮與痛苦中徘徊了五百年的記憶;看著同胞一個個在永生的折磨中喪失理智,變成隻知破壞的野獸的記憶;親手撕碎無辜者的身體,飲下他們的鮮血,卻又在月下因為那遙遠的故鄉而發出悲鳴的記憶……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清晰無比地重現在他的腦海中。
    然而,他沒有像左鈺之前淨化的那位騎士一樣發出絕望的慘叫。他隻是靜靜地流著淚,那渾濁的淚水劃過他滿是皺紋的臉頰,最終,他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解脫般的笑容。
    他轉過頭,看向左鈺三人,那雙曾經屬於丘丘人的、空洞的眼眸,此刻卻閃爍著屬於人類的、智慧的光芒。他瞳孔的形狀,是坎瑞亞人特有的、清晰的菱形。
    “謝謝你……陌生的旅人……”老人的聲音微弱而又沙啞,卻充滿了真誠的感激,“謝謝你……讓我……終於能夠……死去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安詳的笑容。他的身體化作無數溫柔的光點,如同螢火蟲般緩緩升起,最終徹底消散在黑暗的空氣中,回歸了地脈的循環。這一次,不再是被詛咒的汙穢,而是純淨的靈魂。
    熒和派蒙呆立在原地,久久無法言語。這個結果,比任何激烈的戰鬥都更讓她們感到震撼。原來,對於這些被詛咒的靈魂而言,死亡,竟是一種奢求,一種恩賜。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空間波動傳來。一道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傳送門,在三人身旁驟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披黑色鬥篷的身影,從中緩步走出。他有著一頭燦爛的金發,臉上戴著半邊眼罩,那雙藍色的眼眸,如同深邃的寒潭,倒映著這片地下世界的詭異景象。
    “……啊……”派蒙發出一聲輕呼。
    來人看到他們,也明顯愣了一下。
    “戴因斯雷布?”熒驚訝地開口,這確實是一場,別樣的出場方式。
    “我也沒料到會在這裏遇上你們。”戴因斯雷布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帶著一種與這片古老遺跡相符的滄桑感。
    “好久不見,戴因…不對,你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層岩巨淵?”派蒙立刻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戴因斯雷布環顧四周,目光在那倒立的城市上停留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層岩巨淵…這裏是層岩巨淵之下麽,連我也未曾涉足過的地方…原來是這樣。”
    “我有很多事情要問你。”熒的語氣帶著一絲急切,每一次與戴因的相遇,都讓她離真相更近一步。
    “那次的「相見」與「分別」都有些倉促,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戴因斯雷布的目光落在熒身上,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而從眼前的這份巧合來看,命運確實欠你一個解答。”
    熒正準備追問,戴因斯雷布卻突然止住了話語。他的目光,被空氣中尚未完全消散的、那屬於坎瑞亞老人的光點所吸引。他蹲下身,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接住了一片光點。一股純淨的、解脫了所有束縛的靈魂氣息,順著他的指尖傳來。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那張永遠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混雜著震驚與迷茫的表情。
    “這股氣息……是坎瑞亞的靈魂……但,這怎麽可能?沒有了詛咒的汙穢,沒有了不死的折磨……這是……安詳的回歸?”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深邃的藍眸死死地盯著左鈺,“你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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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不再是平日裏的沉穩,而是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劇烈的顫抖。五百年了,他見證了無數同胞在詛咒中瘋狂、在痛苦中哀嚎,卻從未見過任何一個,能以如此安詳、如此純淨的方式,回歸地脈。
    “我隻是,給了他應得的安息。”左鈺平靜地回答。他沒有解釋聖水的來曆,隻是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口吻說道“我找到了一種方法,可以淨化天理施加在你們身上的詛咒。”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戴因斯雷布的腦海中轟然炸響。他踉蹌著後退了半步,死死地盯著左鈺,仿佛要將他看穿。
    “淨化……詛咒?你說的是……淨化?”他一字一頓地重複著,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懷疑與一絲他不敢承認的、瘋狂的希望,“這不可能!那是來自天理的法則,是銘刻在世界根源上的懲罰!沒有任何力量可以……”
    “我來自世界之外,自然不受此地法則的束縛。”左鈺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戴因斯雷布徹底沉默了。他看著左鈺,又看了看那片倒立的、屬於自己故國的城市廢墟,心中翻江倒海。五百年的堅持,五百年的求索,五百年的痛苦,在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個荒誕卻又真實存在的出口。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波瀾,恢複了平日裏的冷靜。他看向左鈺,眼神複雜到了極致。
    “那麽……”左鈺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他看著眼前這個背負了太多宿命的男人,緩緩地伸出了手,“需要我幫你一把嗎?我可以解除你身上的詛咒,讓你,也獲得真正的自由。”
    這個提議,像一個充滿了致命誘惑的魔咒,在戴因斯雷布的心中回響。自由,死亡,安息……這是他五百年來,午夜夢回時,最渴望,卻又最不敢奢求的東西。他看著左鈺伸出的手,那隻手上,仿佛承載著終結一切痛苦的希望。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想要抬起,卻又重如千鈞。
    最終,他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拒絕。”
    他的聲音很輕,卻無比堅定。
    “為什麽?”派蒙不解地問道,“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戴因斯雷布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倒懸的城市,眼中閃過一絲悠遠的悲傷與決絕。“我的旅途,還未到終點。我背負著坎瑞亞的記憶,這份記憶是我的詛咒,也是我的力量。在我親眼見證這場命運的終局之前,在我為所有的罪孽與悲劇找到答案之前……”
    他轉過頭,深深地看了熒一眼。
    “我,還不能休息。”
    左鈺緩緩收回了手,他看著戴因斯雷布,眼中沒有絲毫的意外,隻有一絲讚許與了然。他知道,這就是戴因斯雷布,這就是“末光之劍”的宿命。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左鈺說道,“不過,我的提議永遠有效。當你覺得,是時候放下一切的時候,可以隨時來找我。”
    戴因斯雷布沒有再說話,隻是對著他,微微頷首。
    熒的注意力則集中在之前戴因斯雷布提到的追逐自己哥哥的事兒。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急切,那是在無數次追尋與錯過後,終於再次抓住線索的顫動。“這麽說來,之前那次你穿過傳送門,也沒能追上我的哥哥?”
    戴因斯雷布的目光從那倒懸的、如同神明骸骨般的城市上收回,落在了熒的臉上,那雙深邃的藍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近乎於回憶的波瀾。“嗯,透過近期的一些經曆,我隻能推斷…深淵操控著的傳送能力,似乎不隻是單純的點對點,而是一個完整而又龐雜的網狀結構。”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著語言,以便讓凡人能夠理解這超乎想象的技術,“你可以將其想象成一張遍布世界暗麵的蛛網,每一個傳送門都是網上的一個節點,而開啟門扉的人,則掌握著將你送到任何一個節點的權力。”
    “聽起來和我們用的傳送錨點也有些相似呢?隻是更加隨心所欲,也更加危險。”派蒙抱著手臂,小臉上寫滿了思索。
    “相似,但本質不同。”左鈺在一旁平靜地補充道,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仿佛能看穿事物本質的篤定,“錨點是基於地脈的穩定坐標,而他們的網絡,更像是建立在時空夾縫中的、混亂的捷徑。穩定性和可預測性,遠遠無法與錨點相提並論。”
    戴因斯雷布讚同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總之,盡管那次我緊隨著你的血親進入了傳送門,可當我認清四周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獨自一人,身處那條風魔龍的巢穴之中。”
    “哦,說起來,那顆從第一台「耕地機」上拆下來的眼睛怎麽樣了?你沒弄丟吧?”派蒙忽然想起了那件重要的戰利品。
    “我已經安頓好了。”戴因斯雷布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在搞清楚那所謂「命運的織機」計劃的真麵目之前,無需擔憂它落入深淵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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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熒沉默了片刻,她直視著戴因斯雷布那被眼罩遮擋的半邊臉,聲音堅定地說道“請你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或者說,我應該稱呼你為……「末光之劍」。”
    戴因斯雷布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充滿了自嘲的輕哼。“哼,你記住了這個名號麽。”他側過頭,避開了熒的直視,“並非我有意隱瞞。這個名號,曾沐浴著坎瑞亞最後的榮光,可如今,它更像一種諷刺,一種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失敗的詛咒罷了。”他的聲音裏,透著五百年歲月也無法磨滅的沉痛,“作為親眼見證了自己國度覆滅,卻無力回天的宮廷衛隊隊長,我想,我有足夠的理由,不願再提起這個名號。”
    “看來你的哥哥說的都是真的…”派蒙小聲地在熒耳邊嘀咕。
    “關於我哥哥的往事,”熒沒有理會派蒙,她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迷霧都驅散,“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他為什麽會說,你們曾是‘旅伴’?”
    “我們曾是「旅伴」。”戴因斯雷布坦然地承認了,“那是一段懷抱著各自的苦痛,在無盡的黑暗中不斷搜尋命運答案的旅途。隻不過…我們終究未能共同抵達「終點」。”
    “「旅途的終點」……”熒輕聲重複著這個詞,心中五味雜陳。
    “在你繼續沒完沒了地發問之前,我有必要提示你。”戴因斯雷布忽然抬起頭,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假如我對「傳送網絡」的猜測是正確的,而我又恰巧被傳送至此,那就證明,在深淵教團的眼中,此處存在著設立傳送節點的重大價值。”
    “你是說深淵教團準備在這裏進行什麽不可告人的行動嗎?這倒是跟我和熒的預感一樣。”派蒙緊張地看了看四周,仿佛那幽深的黑暗中隨時都會伸出魔物的爪牙。
    “那麽,此時此刻的我們,”戴因斯雷布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警告,“很有可能,正在被「深淵」窺伺著。”
    “別、別這麽說,我好像有些毛骨悚然了!”派蒙嚇得瞬間躲到了左鈺的身後,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角。
    “先進行調查吧,我相信你一次。”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做出了決定。
    “嗬,明智。”戴因斯雷布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那邊的岩壁附近似乎有火光,我們過去看看。”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著火光處靠近,那裏果然是一個小型的丘丘人營地,幾隻丘丘人正圍著篝火,發出意義不明的單調哼唱。這些丘丘人,無疑就是玥輝在委托中提到的那些。“這些應該就是那些隻進不出的丘丘人了。”派蒙小聲說道。
    “委托?”戴因斯雷布的腳步一頓,“說起來,你們還沒告訴我,為何你們會出現在這裏。一般的冒險家,可沒有理由和能力涉足層岩巨淵如此之深的地方。”
    派蒙便將冒險家協會的委托,以及礦工玥輝的發現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她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些丘丘人如同中了邪般,前仆後繼地走向深淵的詭異景象。
    “你們想要答案?”戴因斯雷布聽完,臉上竟露出了一絲了然。
    “欸?戴因知道些什麽嗎?難道你早就發現了?”
    “碰巧知道。”戴因斯雷布的目光掃過那些麻木的丘丘人,又落在那座倒懸的城市之上,“你們無法察覺此地的異樣,也情有可原。此地的真正怪異之處,其實在於……這裏的環境,正在削弱「詛咒」的效果。”
    “詛咒!”派蒙驚呼出聲,“我記得之前說過,戴因作為坎瑞亞的國民,身中不死詛咒什麽的……”
    “幾百年來,詛咒帶來的苦痛依舊每天都在我的靈魂與骨髓中糾纏不休,如同跗骨之蛆。”戴因斯雷布的聲音平靜,卻透著令人心悸的寒意,“而來到此地,我那早已麻木的身體,卻感覺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此時此刻,我的身體,我的本能,都在向我表達著一個強烈的意願,那就是——「留下來」。”
    “削弱詛咒……這裏為什麽會有這樣神奇的效果呢?難道和那座倒著的城市有關?”派蒙好奇地仰望著那片沉默的廢墟。
    “這也是我想要查明的。”戴因斯雷布搖了搖頭,“不過據我所知,深淵教團還尚未擁有實現類似效果的技術。”他的目光轉向那些丘丘人,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嗯,你知道為何丘丘人,都執著地戴著麵具麽?”
    熒想起了自己從各種文獻和傳說中了解到的信息,輕聲回答“我有所了解。”
    “因為它們都在回避著自己如今的麵貌,害怕著水中那猙獰的倒影…”戴因斯雷布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深可見骨的悲哀,“畢竟,那和它們記憶中,屬於‘人’的自己相比,太過醜陋,也太過絕望了。”
    “果然,丘丘人也是……”熒的心中一痛,那份關於坎瑞亞的猜想,再次得到了印證。
    “不死詛咒其實…也並非真正永久的「不死」。”戴因斯???布的話語,再次揭開了一個殘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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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還有逆轉的機會嗎?”派蒙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不。”戴因斯雷布無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而是在「磨損」的作用下,靈魂與肉體依舊會被這無情的世界消磨殆盡,哪怕不是以「死亡」這一常規的形式。”他看著那些蹣跚走向深淵的丘丘人,仿佛看到了自己同胞的宿命,“當那些丘丘人意識到自我的終結將至,似乎會本能地找尋一個安靜又黑暗的角落,與這長達五百年的苦痛做最後的道別。”
    “而能夠削弱詛我咒效果的此地,對它們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靈柩吧。”左鈺的聲音接了下去,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超越了同情的、近乎於悲憫的平靜,“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能夠短暫地擺脫那份深入骨髓的折磨,哪怕隻是片刻的安寧,對它們而言,也已是天理所能賜予的、最仁慈的恩典了。”
    “居然…會是這樣…”派蒙聽得眼眶都有些濕潤了,她再也無法將這些可悲的生物,與那些隻會揮舞著木棒嘶吼的魔物聯係在一起。
    “閑聊到此為止,警戒!”戴因斯雷布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而又充滿了殺意。
    “怎麽、怎麽了!”派蒙嚇了一跳。
    “敵襲。”
    話音未落,數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岩石的陰影中竄出,他們身披黑色的、刻有蛇形紋路的重甲,手中的武器在幽暗的礦洞中閃爍著不祥的寒光,以一種舍棄了所有防禦的、瘋狂的姿態,直撲而來!
    熒立刻拔劍相迎,救援者戰甲瞬間覆蓋全身,金色的劍光與黑色的重甲碰撞,發出一連串刺耳的轟鳴。戴因斯雷布也動了,他的身形如同融入黑暗的幻影,每一次出手,都帶著一種返璞歸真的、致命的效率。
    然而,這些黑蛇騎士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他們的攻擊雜亂無章,卻又充滿了同歸於盡的決絕。左鈺眉頭微皺,他向前踏出一步,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對著戰場的方向輕輕一劃。
    “障礙重重!”
    一股無形的、卻又如同實質般沉重的力場瞬間擴散開來,那些正瘋狂衝鋒的黑蛇騎士,動作猛地一滯,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速度驟然減慢。緊接著,他左手掌心向上,一團跳動著冰冷寒氣的能量球悄然凝聚,隨著他五指的輕輕一握。
    “暴風雪!”
    一片範圍巨大的、夾雜著無數鋒利冰晶的暴風雪,憑空出現在了騎士們的頭頂。刺骨的寒意瞬間將他們籠罩,厚厚的冰霜在他們的鎧甲上迅速凝結,進一步遲滯了他們的行動。
    “幹得漂亮!”熒抓住這個機會,身形如同起舞的蝴蝶,手中的長劍劃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線,精準地刺入黑蛇騎士鎧甲的縫隙。牛符咒的力量讓她每一次攻擊都勢大力沉,足以洞穿鋼鐵。
    戴因斯雷布也趁機突進,他手中的無形之刃仿佛能斬斷空間,將一名又一名黑蛇騎士徹底擊潰。戰鬥很快便結束了,那些黑色的重甲散落一地,最終化作黑色的塵埃,消散在空氣中。
    “剛才那些是…為什麽忽然襲擊我們?”派蒙心有餘悸地從左鈺身後探出頭來。
    “「黑蛇騎士」,”戴因斯雷布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壓抑的痛苦,“曾隸屬於坎瑞亞宮廷衛隊。”
    “等等!宮廷衛隊…他們曾經是你的下屬嗎!?”派蒙驚得張大了嘴。
    “曾經是。”戴因斯雷布撿起一塊破碎的甲片,看著上麵那熟悉的紋路,眼神黯淡,“可如今,他們身上那強烈到令人作嘔的詛咒氣息,還有那舍棄了所有技巧與榮耀的戰鬥方式……”
    “……已經是深淵的爪牙了嗎?”派蒙的聲音裏充滿了同情。
    戴因斯雷布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攥緊了手中的甲片,那堅硬的金屬邊緣,幾乎要嵌入他的掌心。“…先前進吧。”
    “啊,戴因…”派蒙想說些什麽安慰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就在這時,戴因斯雷布猛地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一塊岩石背後。一個黑蛇騎士的身影正靜靜地站在那裏,他沒有攻擊,也沒有離去,隻是用那被頭盔遮擋的麵容,遠遠地注視著戴因斯雷布。
    “漏了一個麽…”戴因斯雷布握緊了武器,準備迎戰。
    然而,那個黑蛇騎士依舊一動不動,既沒有散發出敵意,也沒有任何動作。
    “等等,你們先退後。”左鈺的聲音響起,他向前走了幾步,擋在了眾人身前,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那個孤零零的騎士,“他似乎……有所不同。”
    左鈺的雙眼之中,一抹幾乎微不可查的、由無數玄奧符文構成的奧術光輝悄然流轉。在他的感知中,那個騎士的體內,除了那濃鬱的、如同墨汁般的詛咒之力外,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又頑強如風中殘燭的、屬於“自我”的靈魂之火,在黑暗中微微搖曳。
    仿佛是察覺到了左鈺的窺探,那個黑蛇騎士的身體微微一顫,隨即,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般,迅速變得透明,最終徹底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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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回事,那個黑蛇騎士!難道是有話想說嗎?”派蒙不解地問道。
    “(怎麽會…沒有「那個東西」的話,如何能在五百年間保持自我意識…)”戴因斯雷布在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喃喃自語,“(還有那股令人在意的,莫名熟悉的氣息…)”
    “或許,他認出了你。在無盡的黑暗中,故人的氣息,是唯一的燈塔。”左鈺平靜地說道。
    “如此絕望的災變之中,本不應該誕生這種奇跡才對…就當是巧合吧。”戴因斯雷布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將這一切歸結為巧合。“我們繼續前進,往那座「城市」的方向。”
    眾人繼續深入,終於來到了那座倒懸城市的入口。一股無形的、卻又充滿了排斥感的力量,如同透明的牆壁,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好像有股奇怪的力量包圍著這座城市,沒法繼續前進了。”派蒙試探著伸出小手,果然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了回來,“按理說,附近應該有什麽機關之類的?熒,拿出我們以前探索遺跡的本領吧?”
    熒點了點頭,正準備開啟元素視野,在附近尋找線索。
    “不必浪費時間。”戴因斯雷布卻緩步上前,他伸出戴著手套的右手,在空氣中隨意地一揮。
    那層無形的壁障,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泛起一陣劇烈的漣漪,無數黑紅色的、屬於深淵的符文在空氣中一閃而逝,隨即,那股排斥力便煙消雲散。
    “欸!?”派蒙驚訝地看著他,“就、就這麽簡單?”
    左鈺走到那曾經存在壁障的地方,伸出手指,仿佛還能觸摸到空氣中殘留的能量餘韻。“坎瑞亞的技術,混雜著深淵力量的氣息……真是熟悉的配方。”他輕聲說道,仿佛在評價一道菜肴,“這是一個精巧的‘鎖’,而非單純的‘牆’。它的目的,更多的是甄別,而非阻擋。”
    戴因斯雷布深深地看了左鈺一眼,沒有說話。這個男人,似乎總能輕易地看穿那些被曆史塵封的秘密。
    “我明白了!果然,深淵教團是想在這裏隱藏什麽秘密吧?”派蒙恍然大悟,“唔…戴因這家夥剛才表現得那麽了解內情,難怪會被深淵教團的人一直追殺呢。真是個麻煩的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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