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長公主府。
    顧洲言住處。
    顧洲言趴在桌上，他手中搖晃著一串嶄新的九連環搖來甩去。往日他或許還能對這九連環感興趣，這會兒可是一丁點也沒有。
    他無精打采，眼睛耷拉下來，有氣無力。
    “母親也真是的，為什麽不讓小爺今日進宮。”
    “鳳寧看不到小爺，豈不是覺得小爺半途而廢，不愛看書。”顧洲言抓著頭發抓狂，頭發都被他給抓亂了。
    “還有那個許知年，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母親誤我啊！”
    衛鬆聽到這些話，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畢竟這看書什麽的能從小郡王嘴裏說出來，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不過，聽著小郡王的碎碎念，衛鬆還是實事求是道“小郡王，長公主殿下說了，您昨日進宮踹翻了幾個花盆，雖沒什麽大事，但還是得讓你在府裏好好反省反省。”
    衛鬆一下子想到了昨日，自己不過躬身垂頭的功夫，也不知道小郡王發生了什麽，竟激動的一腳就把花盆踹翻了。
    當時那一幕當真是……讓人“驚喜”。
    衛鬆這麽想，臉上也帶上了抹疑惑，不過，他還是格外恭敬的把剛買回來的燒鵝放在了桌上。
    “小郡王，這是您愛吃的燒鵝，新鮮出爐，您嚐嚐。”
    “看什麽看！小爺才不餓，不吃。”
    說起花盆，又見衛鬆麵露不解，小郡王又羞又惱，哪裏有胃口吃東西。
    而且，他才不承認，昨日他和鳳寧分別時，因為鳳寧回頭看了他一下，那姹紫嫣紅中的回眸，當真是勝過天下繁花開。
    他當時一個激動，回頭的瞬間難掩雀躍，腳下就順勢一踢，沒想到就把一旁的花盆給踹了。
    等他反應過來時，更是已經補救不回來了。
    那花盆甚至在他麵前轉了幾圈。
    小郡王捂臉，這多丟臉啊，還好鳳寧沒看到。若是讓鳳寧知道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笑話他。
    想到那雙帶笑的眼眸，小郡王又有點臉紅了。
    她若是想笑……也不是……不行。
    鳳寧笑起來時，那雙眼睛裏，一定會泛出水，或許……那白皙的臉上還會帶上紅暈。
    “小郡王。”
    就在顧洲言陷入那又羞又尷尬的情緒中時，屋外，陡然傳來了一個又焦急又激動的聲音。
    “鳳寧公主回來了！”
    小郡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這話裏的內容所攝，反應過來後，更是高興得一個跳起。
    最後，如一陣狂風竄走……竄到一半，好似想起什麽，又回頭撈起桌上油紙包的燒鵝揣懷裏——揚長而去。
    衛鬆等幾個下人“……”
    “！！！”
    這速度，這反應，簡直是讓在場的眾人目瞪口呆，目不暇接。
    衛鬆揉了揉眼睛，隻覺得眼睛暈乎，小郡王不是說不吃嗎？怎麽又拿走了？
    嘿，他連忙追了上去。
    ——
    盛歡這邊，她看完了土豆。
    起身。
    “公主。”雪青極有眼色的遞來了一張幹淨的手帕。
    盛歡接過，垂眼，就見她素白纖細的手指上，已然沾上了些許泥土。她漫不經心擦拭
    “雪青，你讓下人明日出府去采買時，買三頭小豬仔回來。”
    “是，公主。奴婢記下了。”
    雖然豬肉腥臭、低賤，隻是下層百姓不得已才吃的食物，但雪青並沒有提出任何疑問，畢竟公主這幾日好像對豬很感興趣，在宮裏看的書，有好幾樣都是和豬有關的。
    吩咐好了，盛歡就打算回屋了。
    “鳳寧！”
    她剛抬步，遠處，熟悉的地方，就傳來了一個雀躍的聲音。
    “你回來了！”
    小郡王又又又爬上了牆，見盛歡看過來，他還連忙抬起了手中的油紙包。
    “吃不吃燒鵝，醉雲樓招牌，新鮮出爐的！”
    “好吃嗎？”
    盛歡倒是沒問他怎麽又爬牆過來了，反而盈盈一笑。
    少女紅衣瀲灩，站在那翠綠嫩芽之中，好似一朵盛放迎風的玫瑰。
    小郡王微頓，眼睛飄忽，嗓子眼不自覺咽動。
    “好，好吃。”
    “唔。”少女看著他這模樣，眉眼微彎，有笑意從清澈的眼底溢出“你既然那麽說了，你的品味本宮還是信的。”
    顧洲言聞言，顯然聽明白了意思，他臉上直接冒上熱氣，身體卻已經誠實的給出反應迫不及待的從牆上一躍而下。
    他看著少女，忍不住奔跑起來，不過最後，又狠狠抑製住快跑起來的雙腿，讓自己閑庭信步。
    但顯然，為時已晚。
    “給你。”
    小郡王不敢看人，走近了，就把油紙包遞來。
    盛歡伸手。
    但她的手最後卻是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顧洲言身體微僵，呼吸一瞬間亂了，尤其在少女抬起手時，一股清淡香氣縈來，這香氣，讓她更不知所措了。
    最後，隻一味的看著麵前踮著腳尖的少女。
    “顧洲言，你好高啊。”
    少女好似沒有發現，她揚起小臉，白嫩的手指落到了小郡王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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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洲言心髒“怦怦”亂跳，腦袋上的每一根發絲雀躍得快爆炸了。
    “鳳、鳳寧。”顧洲言手指握緊了手中的油紙包，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為主人的羞澀泛起了粉。
    “別動。”盛歡盯著小郡王的腦袋，格外認真“顧洲言，你剛才幹嘛去了，頭發有些亂哎，我幫你理理。”
    顧洲言聽到這話，所有的羞澀一掃而空，他猛然想起自己剛才揪著腦袋苦惱的一幕。
    越想，他表情越絕望。
    不會吧！不會自己的頭發真的很亂吧！不會自己現在頂著個雞窩頭吧！該死的衛鬆，顧洲言咬牙切齒，怎麽也不提醒提醒他，他要是提醒了，自己這會兒怎麽會在鳳寧麵前出醜。
    小郡王一臉天塌了的表情。
    鳳寧不會以為他在家時，很不講邊幅吧？
    盛歡餘光瞄下，手中揪了揪少年的頭發。
    這發質真好。
    “小爺，小爺我剛才午睡，頭發還沒來得及梳，對，就是沒梳。”小郡王不知道少女做了什麽，他這會兒看著她清澈明眸，瘋狂找補，瘋狂點頭“我在家在外麵，一直都很體麵的。”
    “鳳寧，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我母親！”
    看著他極力解釋的樣子，盛歡忍笑。
    “嗯，我知道。”
    “我信。”
    盛歡收回手，看著少年，嘴角笑意壓住“正好我也想吃這個燒鵝，顧洲言，我們一起吃吧。”
    盛歡這話一落，顧洲言哪裏還想得起什麽頭發。
    他腦海裏此時隻有一個念頭。
    哎，鳳寧邀請我一起吃燒鵝哎。
    她邀請我哎。
    今日她邀請我吃燒鵝，明日就是吃飯，後日那不就是……
    這隻燒鵝，顧洲言全程吃得傻乎乎的。
    眼裏心裏，隻有麵前笑得明媚又有點壞的少女。
    ——
    稍晚些，顧洲言回了長公主府時，腳下全程都飄飄然了。
    可當他一臉傻笑的看到鏡中頭發快炸毛、還有一撮呆毛立起來的漏網之魚時，他臉上的笑，瞬間一收，然後……變得驚恐。
    “啊！”
    他猛然抓住鏡子，哀嚎一聲。
    “小郡王，您怎麽了？”
    衛鬆不明所以，著急忙慌。
    畢竟小郡王這聲音聽起來太慘烈了。
    小郡王連忙看向他，活人微死“小爺今日，就是這麽出門的？”
    衛鬆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家主子的腦袋，一時間沉默。
    這也沒多亂啊。小郡王怎麽突然變得一絲不苟起來了。
    小郡王見他不說話，就知道是默認了，他唇瓣狠狠一抖。
    “滾出去！”
    “是是是，小的這就滾。”
    衛鬆忙不迭溜了，生怕小郡王突然發癲。
    而屋裏此時的小郡王，已經抓狂的抱著鏡子滾進了床榻裏。
    “啊！鳳寧看到了！”
    “鳳寧會不會不喜歡啊。”
    小郡王掏出鏡子，仔仔細細的打量，就見鏡中的自己唇紅齒白，俊美無比。這頭發吧，雖有些亂，但因為亂，反而多了不羈，他還算滿意。
    可想起今日鳳寧的眼神，他又忍不住羞恥起來。
    “啊啊啊啊！”
    小郡王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頭發。
    “怪不得鳳寧今日一直在憋笑，她肯定是不敢讓小爺傷心。”
    “她還幫小爺理了頭發，隻是小爺頭發真的亂了，她理不好。”
    想到今日少女的手指在自己發絲中穿過，小郡王臉上浮上了詭異的紅暈，嗓音裏又壓不住的嗷嗷叫起來。
    “鳳寧真善良。”
    “嘿嘿。”
    ——
    公主府。
    盛歡這邊。
    “撲哧。”一聲，正在拆首飾的盛歡猝不及防笑出聲。
    “公主。”雪青和檀月立時抬頭。
    檀月笑問“公主可是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
    盛歡含笑點頭，殷紅唇瓣漾出笑意“他，好像有點可愛……”
    檀月和雪青聞言，立刻對視了一眼。至於公主口中的“他”嘛，當然是仁者見仁嘍。
    盛歡大大方方。
    “你們難道不覺得，他今日的頭飾，很可愛嗎？”
    盛歡也不怕別人知道她說的是誰，反正整個公主府，都是她的人，麵前的還是心腹。
    檀月和雪青確認了，一點也不意外。
    她們顯然也想到了今日，一時間忍笑，忍得很辛苦。
    雪青拿著玉梳給自家主子梳頭，肩膀微微顫抖“小郡王今日的造型，特殊了一點。再加上公主您稍微梳理……更別致了。”
    盛歡看著鏡中的自己“顧洲言的頭發，挺好。摸起來……”
    她似乎思考了一下，檀月和雪青靠得近，半晌才聽到自家主子悠揚的聲音落下。
    “唔……愛不釋手。”
    ——
    京郊，傍晚。
    一輛樸素的馬車在官道上行駛。
    “攔住她們！”
    突然，幾聲馬蹄聲紛亂響起，由遠及近，不多時，馬車迅速就被包圍，密不透風。
    馬車裏，丫鬟慘白著臉。
    “夫人，他們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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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
    她口中的夫人麵紗遮麵，往日清冷的眼睛，被憔悴和疲憊取代。
    “咳……”夫人蒼白枯瘦的手指落在了丫鬟手腕上，她忍住嗓子眼裏的癢意“別慌，這是京郊，快到京城，他們不敢殺人的。”
    夫人話落下的一瞬間，馬車簾子猛地就被人從外麵挑起。然後，一個精明幹瘦的中年男人上前。
    “少夫人說得對，老奴是文明人，怎麽可能會對少夫人動粗。”
    夫人眼裏帶著怒氣“我已被你孫家休棄，別叫我少夫人。我離開，也是你們主子準許的，現在追來，莫不是想反悔。”
    “是老奴說錯話了。”中年男人不以為意“隻不過少……溫娘子莫不是忘了，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什麽不該拿，那都是我家夫人的嫁妝！”丫鬟聞言，氣急敗壞“你們孫家，不會是想要我們夫人的嫁妝吧，你們還要不要臉！”
    “溫娘子。”中年人沒管丫鬟，反而看向溫娘子，皮笑肉不笑“你克死了我家少爺，總得留下一些利息吧。”
    “否則，今日，恐怕您就得和老奴回一趟孫家了。”
    “孫管家。這是京郊，我早已送信回溫家，你若此時強行帶我回去，我若死了。明日，我溫家一定會討回公道，你孫家的名聲，也別想要了。”
    “溫娘子何必動怒，你嫁進孫家兩年，無所出就罷了，還克死我家少爺。主家慷慨放你走，隻是想要收回一些利息罷了。”
    兩派的人陷入僵持，誰也不肯讓誰。
    溫娘子也知道，逼急了這些人，自己恐怕會遭，而自己要想回家，必須割舍下一些東西，否則日後，恐怕還有糾纏，她冷聲道“除了我的書，你們可以全都帶走。”
    反正她的嫁妝，也快被那些人吃空了。她是真沒想到，這孫家還能那麽無恥。
    “溫娘子早這樣不就好了。”
    中年男子揮手，讓下人拿走東西時，還不忘譏諷。
    “溫娘子，您回家到底有什麽用，你一個被休棄的婦人，你以為溫家會待你如初？！”
    “哼，尤其那王三公子不惜福，好好的駙馬不做，這會兒可早就是死人了，他以後，可撐不起你的腰。”
    溫娘子，也就是溫如舒一臉厭惡“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倒是你們孫家，從上到下，都喜歡編排！”
    ——
    翌日，盛歡醒來時。
    宮人已然效率極高的帶回來了三頭小豬仔。
    “公主，小豬仔可健康了，宮人已經帶到了西院養著，隻等公主您的吩咐。”
    “好。”盛歡頷首，翻開手中的書，道“你們再去找個會煽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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