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集:未來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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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期許
深秋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切進來,在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林婉清把最後一盆常春藤擺在陽台欄杆上,回頭時看見啊玉正蹲在客廳中央,用粉筆畫著奇怪的幾何圖形。
“這是我們未來廚房的布局?”她走過去踢了踢他的拖鞋,粉筆畫的線條歪歪扭扭,倒有點像孩童的塗鴉。
啊玉仰頭笑起來,鼻尖沾了點白色粉末:“專業吧?左邊是你的咖啡機專區,右邊留了空位放我新買的麵包機。”他伸手擦掉她發梢的落葉,“還記得三年前在巴黎,你說以後的家一定要有個能曬到太陽的廚房。”
林婉清望著窗外漸黃的梧桐葉,忽然想起那個飄雪的清晨。他們擠在拉丁區的小公寓裏,共用一個迷你灶台煮熱紅酒,蒸汽模糊了玻璃窗,她對著凝結的水珠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房子。那時總覺得未來像霧裏的風景,看得見輪廓,卻摸不清細節。
“我還說要養隻橘貓。”她蹲下來和他一起看粉筆圖,指尖劃過代表書架的線條,“書架要頂天立地,塞滿你喜歡的攝影集和我的公益筆記。”
啊玉突然起身跑進書房,回來時手裏攥著個牛皮筆記本。封麵已經磨出毛邊,是他用了五年的舊物。他翻開其中一頁,泛黃的紙頁上貼著張剪報,是篇關於冰島極光的報道。
“你看這個。”他指著報上的照片,“等明年公益項目告一段落,我們去環島自駕怎麽樣?租輛露營車,晚上就睡在能看見極光的荒原上。”
林婉清的指尖撫過照片裏搖曳的綠光,突然想起去年在肯尼亞的經曆。他們跟著當地牧民追蹤遷徙的角馬,夜裏躺在草原上看銀河,啊玉說極光比銀河更神奇,像天空在跳舞。那時她正忙著協調物資發放,隻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沒說其實早已把冰島列進了願望清單。
“我查過攻略了。”啊玉的聲音帶著雀躍,像個計劃出遊的少年,“十一月到三月是最佳觀賞期,我們可以在冰河湖旁邊的小木屋住上一周,每天早上起來煮咖啡看浮冰。”他忽然壓低聲音,“我還聯係了當地一個保護北極狐的組織,問能不能做兩周誌願者。”
林婉清望著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鼻子發酸。這些年他總說,是她讓他明白善良可以有千萬種模樣。可隻有她知道,每次在難民營分發物資時,他總會悄悄多留一份給縮在角落的孩子;每次整理捐贈衣物,他總會把最厚實的外套疊在最上麵。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她輕輕捶了下他的肩膀,卻被他順勢握住手。
啊玉把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他畫了個簡單的日曆,在幾個日期上打了圈:“三月去冰島,六月要回巴黎參加那個女性論壇,你答應過要做主旨發言的。九月……九月我們去奈良好不好?看你最喜歡的小鹿。”
林婉清突然想起上周整理舊物時,翻出他大學時的日記。其中一頁寫著:“今天看見婉清在圖書館看奈良的畫冊,她指著小鹿的照片笑起來,眼睛比畫冊裏的櫻花還亮。”那時他們還隻是點頭之交,他卻悄悄記下了她所有不經意的瞬間。
“九月奈良會下雨。”她抽出支筆在九月的圓圈旁畫了把傘,“不過沒關係,雨天的鹿苑人少,我們可以慢慢逛。”筆尖頓了頓,“對了,明年要把父母接來住段時間,我媽總念叨想看看你說的那個能曬到太陽的廚房。”
啊玉突然站起來,在客廳裏來回踱步。陽光在他身上流動,像給輪廓鍍了層金邊。“我還想到一個。”他轉身時眼裏閃著光,“我們在院子裏種棵櫻桃樹吧?等結果了,摘下來做櫻桃醬,就像荷蘭民宿老板娘教的那樣。”
林婉清望著他興奮的樣子,突然覺得那些曾經模糊的未來,正在此刻變得清晰可觸。不是某個宏大的目標,而是由這些細碎的約定組成:冰島的極光,奈良的雨,櫻桃樹的花期,還有廚房裏飄來的麵包香。
那天傍晚,他們把粉筆畫的圖紙拍下來存進手機。啊玉去廚房煮意麵時,林婉清翻開他的筆記本,在空白頁寫下:“未來不是某個遙遠的節點,是和你一起走過的每一天。”
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幾片,飄在陽台上那盆常春藤的葉子上。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混著廚房裏抽油煙機的聲響,構成了最安穩的人間煙火。
規劃裏的溫度
十二月的第一個周末,他們去了城郊的建材市場。林婉清穿著啊玉那件過大的羽絨服,袖口堆在手背上,像隻圓滾滾的企鵝。她舉著卷尺在樣板間裏打轉,認真比對櫥櫃門板的顏色。
“這個米白色怎麽樣?”她指著塊樣品板,“配淺灰色台麵,顯得幹淨。”
啊玉卻拿著塊淺橡木色的板子湊過來:“你看這個紋理,像不像我們在巴黎住過的那間公寓的地板?”他突然壓低聲音,“而且耐髒,你做飯總愛濺油漬。”
林婉清伸手掐了下他的胳膊,卻在轉身時忍不住笑。她記得剛認識時,他還是個連醬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如今卻能準確說出每種瓷磚的吸水率。改變從來不是刻意為之,而是在日複一日的相處裏,慢慢活成了對方的樣子。
在燈具區,他們為選吊燈爭執起來。林婉清喜歡簡約的球形燈,說晚上開著像懸在天花板上的月亮;啊玉卻看中了盞複古煤油燈樣式的吊燈,說停電時可以假裝在露營。
“要不都買?”促銷員是個爽朗的大姐,指著混搭風格的樣板間,“客廳裝球形燈,餐廳裝煤油燈,反正你們家層高夠。”
啊玉突然掏出手機翻照片:“你看這個。”是張他拍的照片,畫麵裏林婉清站在肯尼亞的難民營,頭頂的燈泡用鐵絲吊在樹枝上,昏黃的光籠罩著她分發課本的身影。“那時候你說,好的光源能給人安全感。”
林婉清望著照片裏自己模糊的側臉,突然想起那個斷電的夜晚。啊玉用手機手電筒照著她整理物資,光斑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晃動,卻比任何華麗的燈光都讓人安心。
“那就聽你的。”她把煤油燈樣品推到他麵前,“不過臥室要裝我選的球形燈,我怕做噩夢時看見煤油燈的影子。”
啊玉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指腹蹭過她凍得發紅的耳垂。“都聽你的。”他拿起手機對著兩盞燈拍了張照,“回去問問設計師能不能混搭。”
從建材市場出來時,暮色已經漫上來。車窗外的路燈次第亮起,像串流動的珍珠。林婉清靠在椅背上打盹,鼻尖抵著冰冷的玻璃。啊玉悄悄調大了暖氣,伸手把她的圍巾往上拉了拉。
“對了,”她迷迷糊糊地開口,“下周去看看那個公益空間的選址吧?你說的那個舊倉庫,我托朋友打聽了,房東有意向低價租給我們。”
啊玉轉動方向盤的手頓了頓:“你還記得?”他原以為隻是隨口一提的想法,沒想到她記在了心上。
“當然記得。”林婉清睜開眼,睫毛上沾了點水汽,“你說想把它改造成給單親媽媽提供技能培訓的地方,還要有個小圖書館。”她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我已經聯係了幾個做烘焙和編織的朋友,他們願意來當誌願者老師。”
啊玉突然把車停在路邊,路燈的光透過車窗落在他臉上,明暗交錯。“婉清,”他聲音有些發緊,“遇見你之後,我才明白所謂的規劃,不是一個人畫藍圖,是兩個人一起添磚加瓦。”
林婉清伸手握住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掌心的溫度驅散了所有寒意。她想起去年在剛果,他們頂著四十度的高溫搭建臨時教室。汗水浸濕了襯衫,他卻笑著說:“等這裏的孩子們能上學了,我們就去冰島。”那時她以為隻是句玩笑,卻在他的筆記本裏看到了詳細的行程規劃。
車重新啟動時,收音機裏傳來首舊歌。林婉清跟著旋律輕輕哼唱,啊玉突然說:“等公益空間弄好了,我們在牆上畫棵大樹吧?每個來這裏的人,都可以貼上自己的願望卡片。”
“像聖誕樹那樣?”她側過頭看他,路燈的光影在他臉上流動,“還要掛彩燈嗎?”
“當然要。”啊玉的笑容在夜色裏格外明亮,“最好再放台舊鋼琴,你不是說大學時學過一陣子嗎?”
林婉清突然想起自己確實說過這話,是在某個失眠的深夜,他們躺在帳篷裏看星星時隨口提的。那時她正為項目資金發愁,語氣裏滿是疲憊,沒想到他卻當了真。
車開進小區時,遠遠看見家裏的窗戶亮著燈。上周請的電工來裝了臨時照明,暖黃的光從窗簾縫隙漏出來,像塊融化的黃油。
“你看,”啊玉停好車望著那片光暈,“我們的家已經開始發光了。”
林婉清解開安全帶的手頓了頓,突然覺得眼眶發燙。原來所謂的未來,從來不是遙不可及的幻想,而是由這些微小的瞬間組成:一盞亮著的燈,一個被記住的心願,還有兩個為了同一個目標並肩前行的身影。
時光裏的約定
除夕夜的廚房飄著甜酒的香氣。林婉清把最後一塊曲奇放進烤盤,轉身時撞進啊玉懷裏。他剛從外麵回來,外套上沾著雪粒子,冷冽的空氣裏混著鬆針的氣息。
“買著煙花了?”她伸手拍掉他肩頭的雪花,鼻尖縈繞著他帶回來的冷香。
啊玉舉起手裏的紙袋晃了晃,裏麵傳出細碎的響聲:“兒童款的,不會嚇到鄰居家的貓。”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你看我還買了什麽。”
紙袋裏滾出個玻璃罐子,裝著五顏六色的星星糖。林婉清突然想起三年前的跨年夜,他們在巴黎的街頭凍得發抖,卻舍不得買熱紅酒,隻能分著吃一包星星糖。那時他說:“等以後有了自己的家,每年都要買最大罐的星星糖。”
“你還記得。”她把糖罐擺在櫥櫃上,和那盆常春藤並排。燈光透過玻璃,在牆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啊玉從背後輕輕環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發頂。廚房的暖光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幅溫柔的剪影畫。“我還記得你說,新年願望是希望世界和平。”他的聲音帶著笑意,“當時覺得你太理想主義,現在卻覺得,我們做的每件小事,都在讓這個願望靠近一點點。”
烤箱發出“叮”的提示音,曲奇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林婉清戴上隔熱手套打開箱門,金黃的曲奇上嵌著融化的巧克力豆,像撒了把碎金子。
“嚐嚐?”她遞過去一塊,看著他吹著氣小口咬下,“和荷蘭老板娘教的一樣嗎?”
啊玉用力點頭,餅幹渣掉在下巴上:“比她做的還好吃。”他突然從口袋裏掏出個小盒子,“差點忘了這個。”
盒子裏躺著對銀質戒指,設計很簡單,戒麵上刻著極小的圖案——一個是相機鏡頭,一個是公益標誌。林婉清想起上個月逛首飾店時,她對著類似的款式多看了兩眼,沒想到他記在了心上。
“等開春搬進新家,我們就在院子裏辦個簡單的儀式吧。”啊玉執起她的手,把刻著公益標誌的戒指套在她無名指上,“不用請太多人,就邀請那些和我們一起走過的朋友。”
林婉清望著戒指上的小圖案,突然想起在肯尼亞的那個黃昏。他們坐在臨時搭建的教室裏,看著孩子們在夕陽下奔跑。啊玉突然說:“以後我們的婚禮,一定要請這些孩子來當花童。”那時她笑著說太遠了,心裏卻悄悄記下了這個約定。
“我要請瑪麗來。”她把刻著相機鏡頭的戒指給他戴上,指尖觸到他指腹的薄繭,“就是那個在剛果幫我們翻譯的女孩,她去年考上了大學,說想來中國看看。”
啊玉的眼睛亮起來:“那我要請老範,當年在巴黎是他借我們相機的。還有荷蘭那對老夫婦,要是他們願意長途旅行的話。”
窗外突然響起煙花聲,絢爛的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天花板上投下流動的色彩。他們並肩站在窗前,看著夜空中綻放的煙花,手裏還捏著沒吃完的曲奇。
“你看,”林婉清指著最亮的那簇煙花,“像不像冰島的極光?”
啊玉握緊她的手,戒指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等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在冰島看真的極光了。”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還要在露營車裏煮熱紅酒,像在巴黎時那樣。”
廚房裏的甜酒還在咕嘟作響,散發出溫暖的香氣。林婉清望著窗外此起彼伏的煙花,突然明白所謂的未來期許,從來不是某個完美的終點,而是由這些帶著溫度的約定組成:戒指上的圖案,院子裏的櫻桃樹,冰島的極光,還有身邊這個人眼中不變的光。
煙花落幕時,啊玉轉身去關火。林婉清看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背影,突然覺得那些曾經遙不可及的夢想,早已在日複一日的相處裏,變成了觸手可及的生活。不是驚天動地的壯舉,而是由這些瑣碎的瞬間串聯:一起畫過的圖紙,共同種下的樹,還有每個被認真對待的平凡日子。
新年的鍾聲敲響時,他們舉起裝著甜酒的杯子。窗外的月光落在杯沿上,像撒了層碎銀。林婉清望著啊玉眼裏的笑意,輕聲說:“敬未來。”
“敬我們。”啊玉與她碰杯,玻璃杯相碰的聲音清脆悅耳,“敬所有還沒發生,卻正在趕來的美好。”
杯中的甜酒泛起細密的泡沫,像盛著整個宇宙的星光。廚房的暖光籠罩著他們,門外傳來鄰居的笑聲,遠處的煙花還在繼續綻放,構成了最真實的人間圖景——所謂的未來,不過是和你一起,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過成值得回味的瞬間。
